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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就能將所有難題迎刃而解。

比如現在,紙上談兵多時,乍然麵臨實踐,心理上的諸多困難並非立即就能克服。

可一旦學著鬱宸擺出冰塊臉來,這些彪悍勇猛,各個比他高了許多的人魚,竟然真的開始向他朝拜。

阿金沒有立即叫他們起來,他怕一說話聲音打顫。

緩了會兒,正要說話,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們都杵在廁所做什麼。”

然後阿金看見一條熟悉的藍色人魚,拖著長長的尾巴轉過狹窄的廊道過來。

然後他愣住了。

沉默片刻後,加快了速度衝過來,臉上露出的驚喜之色:“阿金!我的王子!”

阿金看見布萊克呼了口氣。

他沒有表現出太多情緒,隻端著王子的身份,輕聲道了句:“布萊克。”

布萊克眸子在阿金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瞬:“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還以為你丟了。我們一直都有在找你。”

在眾魚麵前,布萊克也朝著阿金行了君臣之禮。

阿金道:“三天前。”

或許是有鬱宸這本上位者形態教科書,也或許是布萊克在這裡他有了更多底氣。

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禮。

而後,他行到了布萊克麵前。

布萊克把房間最好的軟椅找出來給阿金坐。又讓幾個人形去打掃衛生,去廚房煮東西給阿金吃。

阿金想要探探大家的底細,和布萊克最近的行蹤。

但他沒有著急,而是先回答著布萊克對他的噓寒問暖。

在此之間,阿金發現房間內所有的人魚,雖然表麵上敬稱他為王子,但對他保持著距離。

他們除了對自己的身份有幾分尊敬之外,沒有展露出任何願意臣服於他的跡象。

他們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卻對布萊克察言觀色著。

阿金看得出來——他們所有人都聽命於布萊克。

哪怕他這個塞壬王族的正統王子在這裡。

他們也聽令於布萊克。

阿金用低頭掩蓋眼底的忐忑,他接過布萊克遞過來的加了熱的淡鹽水,輕聲道:“前幾天我還是人形的時候,差點被燒死了。”

布萊克停下了給阿金剝橘子的手。

周圍十幾雙眼睛警惕地盯住了阿金。

布萊克朝人群掃視一眼,人群才放鬆下來,繼續做各自的事情。

布萊克打量阿金:“我的王子,受傷了麼?”

阿金搖頭:“沒有。”

布萊克仰起頭吸了一口氣,說出了一句讓阿金心頭冰冷的話——

“真是海神保佑。不過你彆怕,就算真的死在滅罪之火裡,那也該是人魚的榮幸。”

阿金毛骨悚然了一會兒,他扯謊道:“一個人類為了救我,死掉了。為我而死的。”

自從脫離老布魯斯的保護,他就生活在人類的保護之下。

他此刻就是想要在布萊克耳邊訴說人類的好。

布萊克聳了聳肩:“活該啊。人類救幾條人魚也贖不清他們的罪。”

阿金道:“人類犯了什麼罪。”

布萊克的眸色裡有危險的情緒,他一字一句道:“侵掠。”

阿金淺呷了一口淡鹽水,以緩解喉頭的乾澀:“什麼時候。”

布萊克張開雙手:“在人類發現白星的時候。我的王子,這是每個白星人魚都知道的曆史。您忘了麼?”

布萊克俯身,湊近阿金一些,一雙眼睛豁然不解地審視阿金。

他的神態雖然是親昵且恭敬的,但在聽到阿金針對這個問題對他提出反問的一瞬間,他原本慈和的目光忽然有些暗沉,再盯著阿金,就像是一條毒蛇遲疑地打量一條疑似壞掉的老鼠。

阿金也感覺到布萊克的變化。

包括——周圍所有的人魚。

就在他剛剛做出試探的時候,他們渾身像是頃刻間豎起了無形的刺。

仿佛——連一句最簡單的疑問都不能接受。

阿金心裡警鈴大作:“我沒忘。”

布萊克眯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瞪著阿金,直到阿金把淡鹽水喝完也沒有再問出一句他們不喜歡聽的話。

布萊克才伸手輕輕地拍了拍阿金的肩膀:“這很好。”

阿金輕輕握拳。

他忽然意識到,他苦心準備的草稿沒有用武之地了。

阿金甚至敏銳地察覺到,在剛才那種緊繃的氛圍裡,他的處境會變得極其危險。

他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今天晚上還有活動麼。或者明天,後天。”

布萊克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我的王子,想一起來?”

周圍的人魚們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不約而同產生了相似的亢奮。

有人又開始小聲罵罵咧咧地笑,有人甚至難耐躁動地叫到:“一起來,一起來!”

阿金心頭一陣一陣地鈍痛。

他安靜了片刻之後,微微闔眼,然後點頭:“想一起。”

如果言語無力,就用彆的方法阻止吧。

哪怕燃儘自己。

但決不能做出無謂的犧牲。

他必須得儘快了解這群瘋子,想出巧妙的對策。

在他表態之後,屋子裡的人魚們都快活了起來,他聽到有人說“歡迎加入滅罪計劃”。

布萊克露出欣慰的笑,他伸手摸了摸阿金的軟發:“我的王子是個好孩子……他長大了。”

阿金點頭。

布萊克就笑道:“隻可惜,接下來一個半月的時間,滅罪之火都無法重燃了。”

阿金心裡一動,他想到此刻遠在天邊的鬱上校。

他緊張地捏著自己的指頭,他虛與委蛇地對布萊克說了半天他想聽的,現在他也想從布萊克嘴裡聽點自己想聽的,於是輕聲問:“為什麼?”

布萊克一拳砸裂桌上的大理石煙灰缸:“那顆七芒星喪心病狂!在三天前展開了反殺計劃,短短三天……我上百條手下,已經慘死在他的毒手之下。他身後那些獵殺者們近來猖狂無比,命都不要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完全是同歸於儘的打法。我們抵抗不過他們的武器。被驅逐出重災區了。”

阿金心裡舒了口氣。

就聽到布萊克又說:“我們的落腳點就在這片郊區。接近不了腹地的這段時間,不如就順著忒修斯城外圍,也來一次滅罪清剿。”

阿金沒有說話。

布萊克陰惻惻地笑:“一個半月之後,1.1版本的‘獵鷹毒霧’將正式問世,屆時整座忒修斯城內的活物,都將變成毒性劇烈的行屍走肉。”

阿金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他輕聲而緩慢地道:“……好。”

當天夜裡,所有的人形和人魚都潦草地睡在地上。

隻有阿金睡在廉租房裡僅有的一張床上。

夜深人靜時,打呼聲此起彼伏。

阿金到了大半夜都沒睡著。

到了三四點的時候,他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可是他又被夢魘給魘住了。

夢裡熒光綠色的海水鋪天蓋地而來,吞噬了他,侵蝕他的皮膚骨肉,寸寸蠶食。

可這次不再有一雙手撈住他,耳邊也不再有那個低沉的聲音對他輕聲說“彆怕”,他期待了很久很久也不再有一個聲音哄他“乖孩子”。

等到此刻對那樣的安撫求之不得,阿金才後知後覺地憶起那時半清醒的夢裡,那人的語氣雖然陌生但聲音卻極其熟悉——熟悉得像是曾經朝夕相伴過的鬱上校。

*

忒修斯城郊,阿金於睡夢裡翻來覆去。

而在忒修斯城核心腹地的元首府,鬱宸也還沒有睡。

他才剛剛從獵殺者集會上查收任務下來。

這些天他的精神汙染越來越嚴重了,刷牙的時候他看見鏡子裡的自己竟然也有了疲態。

刷完牙他走向床邊,餘光瞥見牆角沙發尾上一隻人魚玩偶。

他忽然就站在了原地。

解著袖扣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輕顫了一下。

然後他雙手低垂下去。+思+兔+在+線+閱+讀+

轉過身看了那隻人魚玩偶半晌。

他發現人魚玩偶坐得筆直,像是被人刻意擺放的。

麵向著他的床。

鬱宸看著那隻玩偶,沒覺得自己暗沉了多日的目光正在變得柔軟。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要到沙發那邊去脫掉自己的大衣了。

他把大衣搭在沙發靠背上的時候,修長的右手似乎是路過了那隻乖巧的人魚玩偶。

就在堪堪要掠過的時候,鬱宸停住了手。

他手背上脈絡清晰,停下來的時候,通過關節可以看出他的手很有力量。

可這隻強勁有力的手忽然放在了人魚玩偶的頭上。

輕輕地。

像蜻蜓點水一樣,似乎摸了摸它的腦袋,又似乎隻是不經意地劃過。

沒有任何證據和痕跡。

然後鬱宸坐在窗台下,拿出一個能在牆上即時投屏的智盤打開。

牆上立即出現了投影——

一個身材細弱伶仃的男孩穿著大人的製服外套,潛出基地大門。

隨後是在光線裡斑駁模糊的背影。

那背影在基地之外的荒原上佇立了很久很久,終於抬步前行。

而後,牆上閃爍了幾秒雪花之後,切換出模模糊糊的新畫麵——

仍然是那個細弱伶仃的男孩,這一次反穿了大人的外套。

光影錄下的是他的側臉,他身後人來人往。

所在的環境似乎是一間咖啡廳。

片刻後畫麵再閃,這一次,男孩把臉遮擋嚴實,可容易辨認的身段仍然一下子出賣了他是誰。

他微微仰著臉,久久地看著對麵的一家旅店。

他所在的街道,

——被鬱宸一眼認了出來。

第33章

深夜的獵殺者基地燈火斑斕, 關卡處時不時有半封閉的卡車進出,但更多的是成群結隊行走的人群。

此時的獵殺者們大多是夜巡值夜的,也有一些是日夜兼程出任務的。

有人的地方總會顯得熱鬨, 人群裡聲音嘈雜,議論紛紛:

“你們隊也領到了這麼多兌換幣啊?”

“額……閣下肩膀上扛著的麻袋也是兌換幣麼,不比我們少啊!”

“嗨……上校大方。”

“這次任務獎勵, 頂我過去一年的獎勵!雖然折了幾個兄弟, 斷了隻腿。但我覺得值了。”

“值啊,怎麼不值!做我們這個的, 多活一天都是賺,隊伍裡死幾個兄弟算什麼。我們活著的替他們享受就是了。斷條腿又如何,隻要第三條腿沒斷,一樣風流快活!”

“誒, 你們覺不覺得鬱上校上任以後, 我們的待遇要比西爾德在任時好了很多?各隊任務的效率也顯著提升。”

“雖然效率……但也太狠了吧, 任務有硬性指標,還有期限。就拿這次三天為期的反殺計劃來說——他簡直不把我們當人!我們達成任務的是拿了獎,但那些沒達成的也真的受到了處罰啊!那些普通城民的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