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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金看不到說話人的樣子,卻聽得出他們的怯意。他把自己縮得更緊了。

*

正在說話的人,正是這條機械船的主人。一個六芒星的船長,和他的下屬。

下屬拿一個角來抬高自家船長的行為,惹得船上許多人暗自偷笑。作為獵殺者,誰不知道五芒星以上,一個角就是天和地的差彆。

六芒星級的獵殺者固然也少,在麥哲倫星係總共萬把個獵殺者裡,六芒星級彆的獵殺者頂多超不過三十個。

可七芒星的獵殺者——在整個麥哲倫星係,隻有一個!

那就是鬱宸。

天上地下,僅有的一顆七芒星。

星芒等級按照精神力來劃分。如果說一芒星精神力的摧毀性相當於一把子彈充足的衝鋒槍,六芒星精神力的摧毀性相當於一架殲擊機,那麼七芒星的精神力摧毀性——直接相當於終極核武。

根本不是一個層次。

差一個角?沒把在場的獵殺者們笑死。可這裡除了船長是六芒星以外,其他的獵殺者們最高等級也隻是四芒星,所以他們的嘲笑也並不敢掛在臉上。

甚至有人一邊在心裡嘲笑詆毀,一邊又在臉上諂%e5%aa%9a,跟著船長的下屬點頭說:“是啊,您是六芒星,隻不過大佬見大佬而已。”

六芒星船長心裡一飄,理了理衣襟,咬牙端起了酒杯。

這艘機械船有被精心布置過,有掛起的網燈,有擺滿了點心酒水的長桌,甚至船頭船尾還綁著氫氣球。

人們也各個身著禮服,派對氛圍濃厚。

可越是這樣熱熱鬨鬨,越是襯托得鬱宸臉上的表情很臭,襯得他格格不入,傲慢無禮。

鬱宸和船上那個倒三角大塊頭的六芒星肌肉男不同,他身姿挺拔,骨相俊美勻稱,臉也帥得叫初見他的那些男女移不開眼。

光是站在那裡,看上去就十分矜貴,他眉目間的冷意隔著那麼遠就能刺得人脊背發寒,那是一種上位者居高臨下的氣質。

他一身都是黑色,風衣是,短靴是,發色也是。顯得神秘不可捉摸。

六芒星搖晃著紅酒杯,走到鬱宸麵前,迎上鬱宸晦暗不明的視線,剛建立起來的氣勢就沒了,他訕笑著一口喝完剛滿上的紅酒。開門見山:“終於等到你的大駕!我,邁克,六芒星,久仰你的大名,想和你交個……”

“讓開。”鬱宸打斷他。

邁克一愣,下意識讓開路,就見鬱宸把他和整座船視若無物,朝著淺水區緩步而去。

邁克沒想到鬱宸會這麼不給麵子,見他走過來還以為是被船上的派對吸引了,要上船呢,哪知道人家根本沒看在眼裡。

邁克尷尬了會兒,聳了聳肩追上去:“嘿,夥計……”

鬱宸停了停腳步,並沒有回頭,“你能跟到這,想必是知道我的。所有人魚,由我處置。”

“哈?”

“否側就帶著你的船消失。”

“我同意!”

“點心不要,隻要酒和那盤火雞。”他朝著淺水區突出來的幾塊礁石點了點下巴:“酒要整桶,派人送過去。”

邁克眉頭一挑,喜出望外:“這就來這就來。”

他跟著鬱宸,讓下屬去端火雞和木桶酒,跟了兩步,鬱宸站住,回頭看他:“和你的船一起,離我遠一點。”

邁克皺了皺臉,又笑著說:“船上有女人,男人也有!嘿嘿,還有在黑市拍到的發/情/期人魚奴隸,伺候人很舒服的!”

鬱宸眼神冰冷地看著邁克沒有說話,邁克訕笑一聲,舉起手:“好的好的,我連人帶船立即遠離。”

邁克摸著腦袋想不通怎麼有人不喜歡熱鬨,還對白花花的誘人肚皮沒興趣。

不過他還是聽話地把船駛遠,卻沒有離開。保持了一段距離,不煩到鬱宸,也不至於一眨眼就找不到鬱宸。

邁克站在船舷邊抽了口雪茄:“鬱宸說,抓到的所有人魚,由他處置。”

人們對這個談判結果不太滿意:“什麼叫由他處置?我們就是為了錢!都交給他我們賺什麼?”

邁克又摸了摸腦袋:“嘿,先穩住他再說。”

鬱宸走近淺水區那片礁石的時候,敏銳地捕捉到礁石縫隙裡小心翼翼瑟縮起來的那一抹聲息。

他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坐在一塊露出淺水的乾淨礁石上,打開木桶酒塞。

過了會兒,他走進稍深的水域,用飛鏢抓住了一條海魚。

提著魚往回走時,他的視線捕捉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金色的人魚尾鰭蜷縮不住地從夾縫透出一縷輕紗來,像是努力躲在簾子後邊卻還是笨拙地露出尾巴尖尖的蠢貓。

鬱宸嗤笑一聲,看見那發著抖的尾巴尖尖,又欲蓋彌彰地朝暗礁裡縮了縮。鬱宸放輕了腳步。

*

阿金並不知道他過於華麗張揚的尾巴尖尖已經出賣了主人。

他聽著大船載著熱鬨的聲音遠去,卻更加不敢動了,因為那個剛才還在被人議論紛紛的可怕家夥,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偏不上船,還來到了他這裡。

阿金真是嚇得夠嗆。好在那個家夥隻顧著吃吃喝喝,似乎沒有發現他。

阿金忐忑了很久,直到那家夥不再發出腳步聲,擂鼓一樣的心跳才稍稍平穩。又過了會兒,連那家夥喝酒和切生魚片的聲音都聽不見時,阿金才小心翼翼地湊近礁石的裂縫,偷偷地朝著那家夥的方向打量。

這是阿金第一次看見鬱宸。

他覺得鬱宸和他想象的很不一樣。

在阿金的想象裡,這個人們談之色變的“七芒星”應該是凶神惡煞的,但事實上鬱宸根本就不是那種青麵獠牙的醜陋模樣,相反他好看極了,沒有齜牙咧嘴也沒有凶巴巴地瞪著眼睛。

彼時的阿金見人甚少,見魚也不多,幾乎被鬱宸沉冷的外表欺騙了。他張著不諳世事的眼睛仔細打量鬱宸,要不是人魚趨利避害的本能下意識地警鈴大作,他肯定還要多看一會兒,畢竟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視線一落在鬱宸的臉上就不太容易挪開。

阿金看了會兒,又看見鬱宸身邊的空酒桶,還有吃剩的火雞、切得整齊的生魚片。阿金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了。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捂著肚子生怕肚子叫出聲。自從虛歲過了十八以來,他就發現自己很能吃,一天要吃個四五頓夜裡還會餓醒呢。

但他可不敢覬覦七芒星的食物。

在他的習慣裡,吃完東西該睡覺了,不然會困得坐不住。鬱宸肯定要睡了。等鬱宸睡著,他就能安全逃走。

可是他在夾縫裡僵硬著肢體從大白天等到入夜,鬱宸都沒有睡過去。阿金肢體又麻,肚子又餓,十分痛苦地趴在裂縫上去看鬱宸。

不看還好,一看嚇得魚鱗都要立起來了——

他看見鬱宸拿著刀,正在給自己放血!

鬱宸的左手,有一道新鮮的刀痕,很深,很長,不太鮮紅的血液夾雜著霧蒙蒙的黑氣順著刀痕流淌極快,淌在地上,很快就染紅了大片大片的淺水。

阿金瞪大眼睛捂著嘴。他分明看見鬱宸靠坐在一塊礁石上,右手攥著左手的手腕。

阿金怕疼,知道一定很疼很痛苦,但鬱宸甚至沒有皺眉頭,他的表情和剛才很不一樣,變得十分暴戾,像是在死死壓製什麼。

直到,似是忍不住了,好像是低/喘了一聲,一拳砸在了地上。

然後阿金竟然感覺到整座礁石區,不論淺水還是深水都在那一拳之下劇烈震顫!許多礁石裂開了縫隙,甚至一些礁石受不住已經炸開。

阿金被身側的礁石紮得很疼又不敢動。他眼看著無數浪潮此起彼伏地湧來,湧起一座又一座水上高山又威力巨大地炸開……

直到他藏身的礁石也炸了,他才慌亂地奔逃向一座殘破的新礁石堆。他的心都跳出了嗓子眼,等確認鬱宸似乎還是沒發現他沒有要連他一起炸了,他才又紅著眼睛開始新一輪的躲藏。

他忽然好想好想哥哥,好想老布魯斯,他覺得這個鬱宸真是又可怕又變/態。

他不知道,遠處機械船上的人比他更慌:◆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難怪他讓我們遠離……”

“難怪他會來這裡。”

“看來他精神力汙染很嚴重啊,竟然是定期在這裡發病……真可怕啊……”

“天啊,他為什麼會用這麼殘忍的方式釋放被汙染的精神力,對自己也太狠了吧,這個瘋子!”

於是船開得更遠了,生怕被殃及。

真可怕啊……

阿金也是這麼想的。

他東躲西藏了整整一夜,逃又逃不開,躲又躲不及,好在這些礁石炸來炸去最終還是一灘礁石堆,使他不至於光禿禿地無處藏身。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鬱宸才停止他莫名其妙的可怕行為。

阿金偷眼打量停止自殘的鬱宸,發現他終於消停了下來,靠在礁石上,看上去比沒自殘的時候虛弱。

但僅僅隻是虛弱而已。

阿金現在真是又疲憊又餓,原本華麗的尾巴因為昨夜的雞飛狗跳,磨掉了大片的魚鱗,有一片都禿了,他的身上有許多擦傷,有些也見了血。

以前老布魯斯把他照顧得極好,哪裡有機會受這些皮肉之傷,他心裡都要把鬱宸給恨死了。

到了正午,鬱宸臉上竟然恢複了血色,他包紮了傷口,也不再流血了。

阿金焦慮極了。

到了晚上,阿金肚子都餓扁了,他害怕昨天晚上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好在今天夜裡並沒有,鬱宸似乎不瘋了。

甚至開始享受起來,又抓了魚,切了新鮮的生魚片,有一條還起了架子烤起來。不知道在上邊撒了什麼東西,竟然該死地好聞。

阿金沒有聞過那麼香的燒烤味,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口水都到了嘴角。

“好想嘗嘗啊,快餓死了……”

阿金是真的覺得快餓死了,他以前不是沒餓過,但老布魯斯從來不會讓他空腹超過兩頓飯的時間,而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進食了!

不知道是餓透了,竟然開始福至心靈,還是激發了深層次的求生欲望,他平時不太轉動的腦袋竟然聰明地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雖然看上去瘋狂又危險,可是他已經走投無路:“如果我變成人去和他打招呼,他會不會把我當成船上的人類同胞啊?人類之間相互分享食物,他昨天就吃了船長的烤雞。如果我假裝是船上的人類,像船長一樣誠心送出禮物,他會請我吃香噴噴熱乎乎的烤魚麼……”

第3章

如果老布魯斯在,一定會諄諄教導阿金:“人為財死,魚為餌亡!”

可惜阿金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普通人魚需要漫長的自我進化,才能夠在幾百年後擁有轉化人形的能力。但塞壬王族不需要。

塞壬海神的後人們,出生後就已經完成了進化,塞壬後人天生具有轉化人形的能力。區彆隻在於,對該技能是否熟練,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