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1 / 1)

美,隻喜歡黑長直小美女。”

“還真有這可能。”男人點點頭。

一杯水已經喝完,方羲看著江遇樂紅潤的嘴唇從上麵挪開,問道:“一杯夠嗎?一會兒把退燒藥喝了? 你這個月都快把退燒藥當水喝了吧?”

“一個月了?”男人突然問,“去醫院檢查過嗎?”

“去過吧。”方羲看著江遇樂說。

江遇樂點點頭。

“做過哪些檢查?”

江遇樂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不記得了。”

“有空的話再去一趟吧。”男人說,“會覺得身上哪兒疼嗎?”

江遇樂說:“屁股痛。”

“哎,這裡不算。”男人笑了一下,然後說,“這樣問也問不出來什麼,自己去做個詳細的檢查吧,如果檢查結果出來,各項指標都沒有問題的話,我建議去看看心理科。”

方羲問:“心理科?”

“嗯,長期高熱不退的話,也有可能是心理問題導致的功能性紊亂。”男人說,“遇到過挺多這樣的例子了,孩子一進學校就高燒,請假在家玩幾天就好了;祖父發熱一個月,疑神疑鬼以為是癌症,家裡請個神婆,第二天就好了;還有那個誰,這幾天跟你一起拍戲的那個演員,想不起名字了,我聽人說他也有過這種情況,怎麼都找不出病因,反正挺玄乎的……”

江遇樂提醒他:“白放。”

“哦對,好像是叫這個。”男人轉身去摸衝劑放涼了沒,端過來說,“來,小可憐,把藥喝了。”

江遇樂點點頭,就著他的手喝了藥,喝完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床邊那個穿著柴犬短袖的男人。

男人被他小鹿一樣濕漉漉的眼神盯得有點受不了,倉促轉開眼,把喝完的杯子放在床頭櫃,又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掛吊瓶:“他現在還吃不了東西,先掛兩瓶葡萄糖和鹽水。”

“左手給我。”

江遇樂乖乖伸出手,垂眼看著他把針頭插進自己血管裡。

方羲還以為他不怕打針,過了幾秒,左手都被固定好了,他呆愣愣的黑眼睛才開始慢半拍地忽閃了一下,轉身往自己的方向躲,毛茸茸的腦袋抵在肩窩裡。

男人忙說:“哎,彆亂動,撞歪了疼的可是你自己。”

“沒事,”方羲也下意識說,“彆怕啊。”

“你還會哄人呢。”男人挺稀奇道。

方羲沒空搭理他,灼熱的呼吸輕輕掃在皮膚上,%e8%83%b8口的心跳聲也離得很近,江遇樂似乎是覺得點滴太冷了,主動握住了方羲溫熱的掌心,像隻伏在他身上休憩的幼獸。

這讓方羲心裡泛起一陣難以形容的尷尬和彆扭,想推開江遇樂,可他看起來很可憐,又不忍心。

男人為了保險,往江遇樂手背上多纏了幾圈,隨後直起腰說:“困死我了,我去隔壁先睡會兒,有事再叫我。方羲你看著點啊,小心彆回血了。”

方羲點了點頭,方才聽到的那句“看看心理科”壓在心底,讓他過分在意——他沒想過像江遇樂這樣的人也可能會有心理壓力。

他明明長著一張無憂無慮、不知愁苦的少年臉,一看就是被家裡人縱容著長大的。

誰給他壓力了?

伏地魔早就被乾掉了吧?今年巫師惡劣的就業環境?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所以才來男團?

方羲難得自我反省了一會兒,給他壓力的人不會是我吧?

我沒怎麼刁難過他啊???

方羲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才謹慎地問:“你在這裡……過得不開心嗎?”

鴉黑的睫毛低低垂落,江遇樂沒有回答。

不說話應該怎麼辦?

……哄一下?

可我不會這個啊。

方羲的腦子亂成一團,他從來沒有獨自應付過這麼棘手的事情。此刻寧願去拍甜膩膩惡心人的廣告,或者聽洛也唱兒歌,跟陳騁打一架……

救命,怎麼樣才能把文暄換過來?

方羲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像座僵硬的石雕,隻有大腦轉得飛快,卻依然無計可施。

啪嗒。

江遇樂抖了一下,方羲還以為他冷,空出的那隻手拽著被子往他身上蓋,手收回時,在被窩裡摸到一串冰涼涼的東西。

他拿出來一看,是一條紅珠串成的手鏈,乍一眼看上去款式很普通,細看才能發覺紅珠與紅珠之間,隱藏著若隱若現的金色紋路。

他安撫性地拍了拍江遇樂的後背,溫熱的手掌落在隱忍的肩胛骨上,輕聲問他:“這是你的東西?要不要收好,彆弄丟了。”

江遇樂聞聲轉過頭,伸手攥緊了那串手鏈。

他握得那麼吃力,指尖發白,止不住地顫唞。

方羲覺得奇怪,將江遇樂蹭亂的黑發撥到耳後,看清了他的臉。

在怎麼也穩不住的氣息中,一行清淚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方羲這才感覺出自己的領口似乎濕了一塊,在他抬起臉之後,後知後覺地生出一股涼意。

那些紛亂的思緒如潮水般嘩地退去。

窗外樹影婆娑,在晚風裡沙沙簌簌。

他卻覺得,從沒有哪個時刻有如今夜這樣安靜。

第46章 “嘖,世風日下啊。”

“你……怎麼哭了?”方羲聽到自己小心的聲音。

江遇樂說不出話,沉默地將那串手鏈套在腕上,手指攥緊了一下,忽而又鬆開,扯過衣袖,將它藏進寬鬆的袖口裡。

方羲旁觀著他一整串意義不明的小動作,看著那點紅將他白皙的膚色襯得更加沉鬱蒼白,手指無力地垂下時,圓潤的腕骨線條凸顯出來,變得清晰而鋒利。

……他好像一夜之間瘦了一些。

江遇樂哭了很久,幾乎是悄無聲息的,隻有水珠彙聚在下巴,大顆大顆地砸在被子上。

怎麼哭得這麼可憐。方羲心想,應該不是我弄哭的吧?

江遇樂哭了多久,他就近距離地看了多久,等到快哭完了,才如夢初醒般想起來要給人遞紙巾。

他連忙抽了幾張塞到江遇樂手裡,看他抬手擦了下臉,忍著抽氣聲說:“我在想……我要怎麼樣才能回家。”

“你家住哪兒?俄羅斯的哪個地方?”方羲抓過手機按亮屏幕,主動說,“現在回去一趟不是很快嘛,我給你訂張機票,一早就讓司機送你去機場——”

“去不了了。”江遇樂垂眼,“他們都死了。”

方羲驚詫地睜大眼睛,心想你不是江連洲的私生子嗎?他沒死啊,正在給親兒子辦趴體呢……

不過也能理解,這種缺席十八年,隻在情人過世之後才露麵的渣男親爹確實不如死了。

“其實吧,你不要因為這個太難過,這屆爹媽的出廠質量確實不太行。”方羲認真地安慰他,“我們團平均也隻有0.5個爹媽,不管你是孤兒、喪母還是私生子,應該都能找到同類,也不算很特殊。”

江遇樂抬眼看他,忍不住歪了一下頭。

“你是上麵哪一種?”方羲的手機屏幕已經轉到了撥號頁,“有需要的話,我不介意替你叫醒他們陪你談談心。”

“誰跟你是同類?”江遇樂被他離譜的提議嗆了一下,咳嗽幾聲,“你自己咳咳咳——你是哪一種?”

方羲忙給他接了杯溫水,拍了拍他的脊背說:“我不是,我幸運一點。”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他沒細說自己幸運在哪裡,但話音落下就已經說儘了。

江遇樂舉起杯子喝水,濕漉漉的睫毛半垂著,眼底水光瀲灩。喝完一整杯,他才慢吞吞地開口:“難怪他們都討厭你。”

“是嫉妒。”方羲糾正他。

“我也討厭你。”江遇樂充耳不聞,繼續說,“你明明什麼都不了解。”

“這不是必然的?除了你自己,誰能百分百理解你。”方羲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感到惱怒,口%e5%90%bb清醒得近乎殘忍,“就算存在這麼一個人,他又能做什麼,一起追憶過去,麵對麵陪你哭?我剛剛問你要不要找個人共鳴一下,一起抱團取暖什麼的,你沒理我,不就是也覺得不可能。既不想否認自己作為人的唯一和特殊性,又希望有人能完全共情你的痛苦,江江,哪有這麼好的事。往事不可追,人還是要向前看的,自己堅強一點吧。”

江遇樂握著杯子,垂頭看著杯底殘餘的水漬,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你不要跟我說這個。”

“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事情,或早或晚而已,逃避不了的。”方羲話鋒一轉,突然問,“你說你想回家,最想見的人是誰?”

江遇樂沉默了一會兒:“我娘親。”

方羲略微震驚:“娘親?我以為你會講俄語。”

江遇樂又歪了一下頭:“……?”

“你等一下。”方羲找出一個號碼,在對方接通後點了免提。

聲音從話筒裡傳來——

“兒子啊,媽媽知道你愛我,但是下次半夜睡不著能不能先去煩你爸?”

是個爽朗的女聲,“他一般睡得比我早,更能抗住你——我看看啊,淩晨三點,這麼沉重的愛。”

“媽,”方羲直截了當地問,“你介意無痛再多一個兒子嗎?”

江遇樂愣住了。

電話裡的人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再多十個也養得起,這種小事你自己決定吧,要加戶口的時候再來找我。”

“行。”方羲語氣輕鬆,“你早點睡吧。”

“等等,”對方突然問,“我這個小兒子長什麼樣?”

方羲偏頭,看了江遇樂一眼。他兩隻眼睛睜得滾圓,眼角還帶著一點未消去的紅腫,看起來又傻又可憐。

方羲帶了點笑意回答:“林理說他比我好看。”

媽媽秒懂:“黑長直巴掌臉是吧,他從小到大就隻喜歡這一個類型——我也挺喜歡,改天帶回來給我看看。”

“知道了。”方羲拍了一下江遇樂的腦袋,“說‘媽媽再見’,噢,你喊娘親。”

江遇樂撇開頭,臉頰微鼓起,嘴巴閉得很緊。他朝另一邊看去,不搭理方羲,眼睛仍然是紅的,臉上的淚痕卻早已經乾透了。

方羲不再逗他,將早已經掛斷的手機放在一旁,溫熱的掌心攥緊了江遇樂因為輸液而冰涼的手指,隻說了一句:“沒關係,不用害怕。”

方羲沒有試圖完全理解過任何一個人,他的人生從來都是坦蕩順遂的,既共情不了,也無意去品嘗彆人的苦楚。他隻會用他自己的行為邏輯代入一切,然後理所當然地以為困擾他人的一切難題都不過如此,沒有什麼是不可戰勝的。

這一套做法在大多數時候都不管用,甚至起了反效果,比如在第一步就把嘲諷效果拉滿——因此樹敵無數,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狂紮他小人。

同樣的,在江遇樂身上也不會管用。

因為他失去的並不僅僅是一個可以被稱作“娘親”的人。

江遇樂很輕地歎了一口氣,將水杯遞給方羲,讓他放回到床頭櫃上,然後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