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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洛也說,“謝謝球姐。”

他“砰”的一聲合住了門,金色小兔子晃了晃,那行潦草的英文重新映入仇婭眼底。

——off limits。

不知道是不是用過法術的原因,江遇樂今天困倦得厲害,哈欠連天地墜在文暄身後,像隻搖搖欲墜的小雞崽。

他朦朧看文暄進衣帽間騰出一部分空間給他掛衣服,又轉去浴室,一邊給他備好一應洗漱用品,一邊提醒他注意東西都放在哪裡了,貼心得仿佛雞崽親媽。

文暄給他掛好新毛巾,囑咐完最後一句,江遇樂卻不應聲了。他回頭,發現這個人蹲到了自己腿旁,一副困到要昏厥的樣子,晃晃悠悠的,腦袋差點要撞到自己膝蓋上。

文暄伸手扶了他一下,好笑道:“你乾嘛,cos不倒翁嗎?”

江遇樂被這清沉的嗓音驚醒,眼前一片迷蒙,模模糊糊仿佛見到了曾經的師兄師姐。他們俯下`身,滿是笑意地捏捏他的臉頰。

“小遇樂,又被我抓到你不用功了,師父一不在就睡大覺……”

江遇樂眼眶一熱,抬起潮濕的睫羽,小聲喚了一句“師兄”。

文暄似乎是沒聽清,又或者當他還在說夢話,沒有在意。他在江遇樂肩上拍了拍:“醒醒,不要在這裡睡著了。先洗澡再上床睡覺。”

江遇樂仰頭望著他,怔愣了片刻,在文暄溫和的目光下意識逐漸清醒。

他的腿已經蹲麻了,第一下沒起來,文暄遞過來一隻手,讓他抓著自己的手臂站起身。

江遇樂揉了揉眼睛,依然很困,撒嬌般哼了一句:“我想睡覺。”

文暄垂眼看他,隻是笑了一下,沒說話,從架子上抽了張紙巾塞在他手心,轉身就出去了。

江遇樂捏著紙巾,不明所以。等他困意漸消,緩過神來,轉到鏡子前準備刷牙洗漱,才在抬眼時發覺自己眼眶通紅。

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發了會兒愣,無意識眨了一下眼,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啪嗒下落。

自己有多久沒哭過了?

江遇樂莫名其妙想著,是十年……還是近千年?

第5章 如何製服狐狸與孔雀

江遇樂。

這個名字曾經屬於合歡宗少宗主,那個紅粉堆裡長大,不知愁為何物的少年。

師父曾誇他是百年一遇的少年天才,事實也確實如此,四歲練氣,十歲築基,十八歲修成金丹,容顏不老,脫胎成仙。

沒人能快過他的劍,也沒人不在他鮮紅的衣袂下甘拜下風。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他才不學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暗器毒藥,不學以色侍人的宗門秘法……

他要堂堂正正的,去做天下第一。

金丹既成,江遇樂辭彆父母師父,辭彆紅粉堆裡的師兄師姐,歡天喜地奔向繁華人間。

入紅塵的第一天,他就盯上了劍宗大師兄。他要擊敗劍宗新一輩弟子中的第一人,可第一人卻沒把他放在眼裡。

直到他得知江遇樂來自合歡宗,那個被叫做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的合歡宗。

江遇樂沒有與他打成,當時烏雲密布電閃雷鳴,是修士雷劫將至的前兆。他不欲乘人之危,大師兄卻沒有放過他。

他第一次經曆這樣深刻的恨意與計謀。

下一刻,一道雷劫將他劈下深海。再睜眼時,已然是21世紀。

重見天日至今,他在百倍繁華的現代都市舉目無親,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是江總把他帶了回來,給他看了一遝泛黃的信件和畫像。字與像不知道經了多少人的手,卻依稀能窺見他少年時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模樣。

千年過去,原來爹娘師父、師兄師姐從沒放棄要找到他。

可如今烏飛兔走,光陰驟變,他們身在何處?自己又在何處?

江遇樂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沒精打采的腳步聲。

有人走近問:“文文,你在洗澡嗎?”

江遇樂捋了一下濕答答的額發,回頭看,是個陌生男孩。蓬鬆的深紅色頭發讓他看起來像叢林中的一隻野狐,矯捷而機警。

此刻,那雙漂亮的祖母綠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被眼前意料之外的人嚇到了,狹長微挑的眼睛睜得溜圓。

男孩抓了抓後腦,眼中閃過一絲無措:“你是那個江……江、江,”他沒江出所以然來,模糊哼了過去,又有點好奇地問,“你乾嘛躲在這裡哭,被大小姐罵了?”

江遇樂看著他,沒有回話。

這個男孩的神情讓江遇樂覺得他似乎要安慰自己,可說出口的話又有點幸災樂禍……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大小姐”是在指誰?

球姐?不像啊,在說那隻蠻不講理的方姓孔雀還差不多。

男孩等著江遇樂的回答,卻一直不見他開口。

細小的水珠沿著江遇樂的下巴往下墜,洇濕了鎖骨上一小塊衣料。讓他此刻麵無表情的臉看起來不太近人,又好像藏著幾分難以言明的委屈。

看了叫人怪心疼的。

男孩眼神微變,果然誤會了。

“乾嘛不理我,有這麼委屈嗎?”

他走近了一些,堂而皇之越過親密距離湊到江遇樂眼前,端詳他此刻的模樣。

“方羲腦子有病啦,一天到晚陰陽怪氣的。不過也可以理解——”他聳肩道,“瘋狗就是這樣,逮誰咬誰。你想待在這裡就不要把他當回事,不然還不如趁早自殺舒服一點。”

江遇樂看了他一眼。

“噢,球姐不讓我這麼說話,”他反應過來,自顧自糾正了,“不然還不如趁早退出好了。”

江遇樂皺起眉,感覺眼前這人瘋瘋癲癲的,看起來不太正常。他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下逐客令道:“我要洗澡了。”

“原來看彆人哭是這樣的。”男孩沒頭沒尾地說。

他不僅沒理解江遇樂話裡的意思,還不管不顧地堵了過去。微亮的綠眼睛讓他看起來像一隻狡黠的狐狸,緊盯著江遇樂泛起薄紅的眼皮不放。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摸一下。卻被江遇樂半道截下,捏住了手腕。

“誒——”男孩拖長音,驚訝地歎一聲。

“洛也。”江遇樂清楚地叫出男孩的名字,他瞪著他,心裡一陣煩躁,“出去。”

“你知道我是誰啊。”洛也說。

這個奇怪的紅發男孩彎起眼睛,長而翹的睫毛撲簌眨了幾下,笑容愈加可愛,泛起一股膩人的甜意,“小哭包,好可愛,我喜歡你。”

江遇樂更煩了。

他攥緊洛也的手腕,抑製著情緒,不讓自己將反感表現得過於明顯。

“你看起來好像要打小孩。”洛也觀察著他的表情。

江遇樂懶得同他周旋,扣著洛也清瘦的腕骨把他丟了出去。關緊門,低頭對著門鎖研究了一會兒,才成功反鎖上。

洛也不在浴室與他糾纏,模糊的影子卻仍落在玻璃門上。

他故意敲了敲,語氣親昵極了:“江江,你晚上睡哪?我們這兒好像沒有空房間了,你今晚就跟我睡一起好不好?”

江遇樂一直沒搭理他,洗完澡換好睡衣,帶著滿身潮濕的水汽推門走出去。

洛也果然沒有離開,像隻專注捕獵的狐狸,或者守家的小狗一樣靠在昏黃的壁燈下,笑容燦爛地朝他揮了揮手。

真煩人。

江遇樂揚聲喊了一嗓子:“隊長!”

叛逆的紅毛小鬼一愣,沒搞懂他這是什麼意思。

“你叫他做什麼,找罵麼?”

沒過多久,被喚的人出來了。

方羲換了一件貼身的絲綢睡袍,帶子鬆鬆垮垮地係在腰間,未乾透的白發潦草地在腦後綁了個揪,臉上不知道敷了一層什麼東西,看著像泥巴。

現代人稀奇古怪的東西太多了,江遇樂也不敢亂猜。_思_兔_網_

“喊我乾嘛?”方羲懶洋洋地掀開眼皮,掃了他們一眼,勉強看懂了情況,卻依舊懶得管,“要打架關起門來打,彆吵我行不行?”

有一種人即使泥巴糊臉,依然能通過肢體語言傳達出自己的傲慢驕溢。

這股熟悉的想教他做人的衝動,是那隻矜貴孔雀無疑。

江遇樂抬手指向洛也:“你能不能把他弄走?”

方羲沒好氣地問:“你說弄就弄?你以為你是誰,自己在使喚誰?”

洛也左看看江遇樂,右看看方羲,不能理解此時的情況:“你們在聊什麼?當我是盆栽嗎?”

誰都沒有搭理紅毛小鬼,方羲隻聽到江遇樂問了一句“你真不管?”,冷笑還沒完全露出來。下一秒,腰帶突然被一股無名的力拽了一下。

方羲驚險地抓住了,反應過來後,登時氣得火冒三丈。

“你是變態嗎?”

“哪個學院畢業的?”

“哪個學院能教出你這樣的人?!”

江遇樂聽不懂他在亂吠什麼,氣定神閒站在一旁。

洛也則十二分的莫名其妙,不理解大小姐為什麼像被人摸了屁股一樣憤然作色,細看耳尖還透出一絲紅。

江遇樂又問了一遍:“你管不管?”

方羲從牙縫裡擠出一個“管”字,大步過去掐住洛也的後頸。

洛也:?!

他扭頭嚷嚷:“我靠!大小姐,你又犯病嗎?!”

方羲往他後腦勺敲了一下,把他敲沒聲了。扭頭逼近江遇樂,壓著嗓音說:“會魔法了不起是吧?再有下次,我不會放過你的。”

“好啊,快來整治我。”

江遇樂打了個哈欠,沒放在心上。轉頭對上方羲泥糊的臉,有些嫌棄地躲了一下,“你彆湊我這麼近,泥巴要蹭我臉上了。”

“你才糊泥巴,土包子。”方羲瞪著他,又補了一句,“有事情可以找我,要是讓我知道你用這招對付文暄,你就彆想安安穩穩地待在這裡了。”

江遇樂好奇地問:“你為什麼這麼關心他?”

洛也飛快抬頭:“異性相吸你懂嗎?文文是我們團唯一一個女的,我們三個都在追他!”

啊?文暄是女的?!

江遇樂追問:“真的嗎?”

“你真有精神病吧?”方羲忍無可忍,又敲了洛也一下,“少上網少刷微博少跟那群缺德泥塑粉打成一片,年紀輕輕大學沒上過先進四院,你以後不靠發瘋博人眼球,也一定是內娛男團第一人。”

江遇樂又問:“泥塑粉和四院是什麼?”

方羲沒理他,一手製住洛也胡亂掙紮的手臂,一手掐著他的後頸,把人逮進了房間。從手法的嫻熟程度看,霸淩傳聞不像假的。

大小姐剛剛那番話裡的“生難詞彙”嚴重超標,江遇樂聽不懂,正納著悶,不經意扭頭,在昏暗的過道中看到一隙亮光。

有個挺拔的身影安靜站在房門口,淡淡地往他們離開的方向掃了一眼。

察覺到江遇樂的注視,文暄轉頭看過來:“不是說困了嗎,還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