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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國公府 姀錫 4178 字 6個月前

怎知,那個文弱書生,今日竟然告起了禦狀,他那弱不禁風的身子受得住如此酷刑麼?

旁人或許不記得那穆清乃何人,太後卻記得,太子的親舅舅,太後如何能忘。

當即,太後領著一群老家夥們前去救場了。

豈料去時,陛下帶著文武百官正好也已經到了。

告禦狀乃當朝大事,更何況對方身份特殊,皇上覺得事情有些懸乎,遂禦駕親臨,文武百官見到,紛紛跟了過去。

這一去,遠遠地,隻見宣武門外正放著一塊四五寸的滾釘板,釘子尖通通朝上,鋒利無比,此刻,上頭早已經沾滿了鮮血,頂板的正前方,躺著一個血肉的人,他全身上下傷痕累累,皮開肉綻,將身上那一身白衣悉數染紅了,遠遠地瞧著隻覺得觸目驚心,由此可見,已是從那塊頂板上滾過了。

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裡,不知死活。

滿朝文武瞧了大驚,陛下見了目光亦是微微恍了恍,不多時,隻微微捏著兩片廣袖,衝身後的侍者冷冷道:“還不快宣太醫。”

說完,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太子身上,卻見太子早已上前,親自前去查看了,不多時,趴在地上那個血人悠悠轉醒,見皇上在此,隻拚命掙紮要起來行禮,隻是,他一動,身子的傷口就裂開了,鮮血直流,太子見了雙拳緊握,雙眼赤紅,太後於心不忍,衝其擺了擺手道:“免了免了,太子,著人將穆大人攙扶到本宮的宮殿療傷,待傷勢好後,有何冤屈,皇上自會親自做主的。”

然而趴在地上之人卻在此時抖著手,將手中之物及那份染了血的狀詞高高舉了起來,儼然當即便要例行上狀,片刻都等不得。

然而他身受眾傷,光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都耗費了全身的力氣,做這番動作時,隻見臉色煞白,那雙凹陷的雙眼子鼓了出來,臉上青筋暴起,甚至可恐嚇人。

太子見了於心不忍,嘴裡悲憤道:“舅舅——”

說完,就要將狀子從穆大人手裡接過去,豈料,穆大人卻將狀子捏得緊緊,他要親自將狀子遞到皇上手上。

太子見他不鬆手,又見文武百官無一出來呼應,當即轉身跪下,朝著皇上重重的磕頭,道:“兒臣懇求父皇為舅舅做主。”

皇上見了,微微抿著嘴,眼下文武百官在此,這日,前來給太後拜壽的諸位老家夥們也都在,不多時,衝著身後的元公公擺了擺手,元公公甩了甩懷裡的拂塵,立馬恭恭敬敬的過去接,卻未料正在此時,隻見那穆清紅了眼,咬牙拚命朝著皇上的方向爬了過去,元公公見狀立馬擋在皇上身前護駕,嘴裡尖聲喊了一聲:“大膽。”

身後的護衛嗖地舉起腰刀上前護駕。

穆大人這才停了下來,這一番折騰,隻見身後流淌了一灘血水,穆大人隻用力掙紮要起,太子無法,隻得忍著心裡的不忍前去攙扶,穆大人跪好後,朝著皇上重重的磕了一頭,皇上見狀,衝身後的護衛擺了擺手,道:“愛卿今日如此這般,究竟所為何事?”

堂堂四品大臣,便是有何冤屈,也應當按照大俞律例交由刑部徹查,便是刑部刁難,也可以直接上書麵聖,何須走到這一步。

穆大人聞言,隻抖著雙臂將供詞高舉頭頂,一臉悲憤有力道:“微臣今日所告禦狀,事關國體,微臣這一告,唯恐有辱皇室顏麵,自知罪無可赦,遂微臣想要自行懲罰,以此謝罪,故此一告。”

穆大人話音一落,滿朝震驚。

皇上聽了麵上一頓,不多時,隻微微眯起了眼,雙目一一在滿朝文武身上掠過,最終,在剛回的二皇子寧王身上停了停,方板起了臉,冷笑一聲道:“好,好,好,明知有辱皇室顏麵,竟還當著滿朝文武之麵如此公然的告起禦狀來,這是將朕的臉麵也棄之不顧了麼,好你個穆清,今日你膽敢誣告,膽敢有半句不實之詞,朕定不輕饒你!”

皇上說著說著,忽而猛地咳了幾聲。

全場官員紛紛躬起了身子想要上前問候。

皇上擺了擺手,衝穆清道:“說。”

穆大人咬了咬牙,就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忽而來了精氣神,隻強自忍著劇痛,義正言辭、擲地有聲道:“微臣…微臣是想要借此良機,當著諸位文武百官的麵,替微臣胞姐,也就是當朝的純雲皇後討回一個公道,純雲皇後寬容華貴,端莊淑睿,乃後宮六宮之表率,亦是陛下結發之妻子,卻未料於宗耀六年,因撞破奸人惡性,竟遭奸人所害暴斃而亡,微臣懇請陛下,下旨徹查純雲皇後被害一案!”

穆清話語一落,隻見群臣騷動,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皇上聽了身子一晃。

穆大人嘴裡一陣腥甜,不多時,嘴角流出一行血跡,卻絲毫不顧眾人反應,繼續咬牙道:“微臣手中有三條證據,其一,宗耀四年三月杜貴妃入宮,宗耀五年六月初一誕下二皇子,然而據敬事房記錄杜貴妃孕前最後一回侍寢之日為十月十六,距離誕下二皇子日期不過才短短七個半月,杜貴妃並無早產痕跡,後據敬事房傳聞,陛下早在八月十五曾大醉杜貴妃的翎羽殿,敬事房的記錄是畫了圈,代表事後補上的,然而傳聞日後有翎羽殿婢女被接連遇害,事後,皇後娘娘察覺事情有疑,一查之下,驚覺查出受害之人皆是那夜當值之人,事後,杜貴妃身邊的二等侍女落霞擔驚受怕,暗自跑到皇後跟前告密,得知,那夜皇上大醉臨幸之人另有其人,乃是杜貴妃跟前得寵的侍女幽蘭,事後,幽蘭被送出宮秘密處死,此乃純雲皇後被害原因之一。”

“其二,宗耀四年中秋之日,杜候世子杜勵借著探望剛出月子的妹妹的名義,在翎羽殿逗留長達一個時辰之久,此後,每月十五,世子借著給杜貴妃送藥的名義在宮中與貴妃娘娘幽會,宗耀五年,行跡越發張狂,甚至被皇後娘娘當場撞破,杜貴妃以太子性命相攜,皇後娘娘屈於杜家勢力,為了太子的性命著想,隻得屈辱忍耐,此乃純雲皇後被害原因之二。”

“其三,宗耀六年,杜貴妃與杜世子勾結張太醫給純雲皇後及太子投毒,皇後事有察覺,然為時晚矣,皇後暴斃而亡,臨去之前,將太子送到太後娘娘跟前撫養,躲過一劫,皇後去前,將一份親筆證書托人帶出宮,這份證書裡有皇後娘娘親筆供詞,有被皇後娘娘暗中救下的侍女幽蘭,有張太醫臨世前寫下的招供書為證,以及為了查房案子真相,微臣這整整十多年來從未曾放棄,待私下暗訪十數年,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微臣於近日尋到了當年杜世子跟前得力的隨從杜兵,原來,貴妃娘娘乃今杜大人養女,貴妃娘娘在入宮前便與杜世子私定終身,微臣手中有此三人的親筆畫押供詞,並且現如今三位證人就在微臣府中修養,微臣肯求陛下為故去的純雲皇後討回一個公道,陛下,陛下——”

穆清全程皆為了替胞姐討回公道,然而,口中一字一句,皆將杜貴妃及二皇子打入了地獄,話音一落,忽而噗地一聲,口中忽而大吐一口血水,像是終於完成了某種使命似的,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忽而嗖地一下,倒地不起,不知死活。

太子瘋了似的,大喊一聲舅舅,又大喊一聲:“禦醫,禦醫呢?”

禦醫立即上前查探。

而整個宣武門前,除了太子的嘶喊,整個陷入一派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隻見剛風塵仆仆趕來的二皇子身子一晃,嗖地一下跪在地上,開始拚命朝著皇上求情道:“父皇,父皇,爾等奸詐之人,是故意要挑撥咱們父子的關係,父皇,父皇,您萬萬莫要相信啊——”

不知何時,得了消息的杜貴妃匆匆趕了來,二話不過,直接拔刀朝著地上的穆清揮刀斬去,嘴裡猙獰惡毒道:“朝中何時出了這等奸佞之臣,今日本宮便要替天行道,替咱們大俞清理掉此等滿口胡言亂語的逆臣賊子——”

然而,刀才剛剛被舉起來,就被人一腳踢開。↓思↓兔↓在↓線↓閱↓讀↓

霍元擎直接一腳將杜貴妃踢開,抬手一揚,立即有禦林軍上前,將杜貴妃押住,二皇子雙眼赤紅,大喊一聲:“鄭國詳,還不趕緊出來護駕!”

然而,整個文武百官中無一人出列。

二皇子身子微軟。

正在這詭異緊張時刻,皇上忽而嗖地一下,整個身子直直朝身後倒去,霍元擎大手一擺,直接派兵,將陛下護送回養心殿,直接將二皇子、杜貴妃二人看押起來,然後,將文武百官數十人全部請到了養心殿外頭候著,陛下一日不醒,文武百官無一人能夠離開,其中,包括杜貴妃的生父杜大人,及一眾黨羽,此時的皇宮,便是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來,飛不出去。

風霜底下,寒風凜冽,在如此冷冽的天氣之下,所有人全部都足足等了一整日,便是連陳閣老幾位老臣也自發自足的堅持守在宮外。

一直到夜幕降臨,到了掌燈時分,皇上悠悠轉醒,卻仿佛整個蒼老了十歲。

當夜,皇上下旨,將純雲皇後被害一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徹查,主審則交由裕親王親理,並將江南吞沒案一並重新受審,至此,整個朝野大動,大俞的天將要變了。

***

這一個新年,注定是晦暗的,整片天朝大地,籠罩在一塊灰白色的陰影中久久無法散去。

這樁案子,從臘月十二,一直查到來年初夏,越往後查,已越發到了不可控製的地步,查著查著,已經不僅僅是杜貴妃謀害皇後,%e6%b7%ab、亂後宮,混淆皇室血脈之罪,世人最愛隔岸觀火,唯恐火勢越燒越旺,天下大亂,因二皇子黨羽布滿天下,二皇子倒台後,各地出現的漏洞開始層出不窮,不知是不是牆倒眾人推,幾乎大半個汙水罪證紛紛開始往二皇子身上推卸,江南的貪墨案,河南的水患,包括七八年前的西北旱災,悉數被挖掘了出來,並且越挖越深,不過,毫無意外,最終所有的矛頭全都直接指二皇子。

短短半年的時間,皇上便已經蒼老了不少,大抵是這樁案子耗費的人力過多,耗費的時間過長,查到最後,皇上已經漸漸心如死灰了,即便是對著再如何離經叛道的罪責,也絲毫無動於衷了。

案子查清後,最終,皇上下令杜家滿門抄斬,杜貴妃賞賜白綾一根,二皇子寧王則被終身圈禁,當夜,二皇子自縊而亡,在這場奪嫡之戰中,他還尚且未曾真正意義上的開始,便早已經提前謝幕了。

至於那一心想要攀高枝的霍家二姑娘霍元芷,因是霍家子女,被人私下救出,罪臣女眷,卻是不能堂而皇之的入主霍家了,至於到底去了何處,各有各的說話,橫豎由王氏私下處理的,想來,落不了什麼好,怕是送去鄉下或者外地隨便尋個男人嫁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聽聞自年前開始,柳氏便一病不起。

事後霍元昭忍不住感慨道,她已經不記恨霍元芷了,都是苦命女子。

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