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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國公府 姀錫 4334 字 6個月前

手中的茶杯,放到鼻尖處輕輕嗅了片刻,緩緩飲下。

見他眉頭漸舒,紀鳶悄然呼出一口氣。

到了這會兒,才驚覺熱的不行,原來,她方才跪在那裡,緊挨著火盆,差點兒快要被烤熟了。

連忙摸出帕子擦了擦臉,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坐好了。

霍元擎默不作聲的飲完手中的那杯茶,這才抬眼看向紀鳶,忽而出聲道:“聽說你推了王家的親事。”

疑問的話,卻是肯定的問。

紀鳶微微咬了咬牙,沒有說話。

霍元擎忽而又看了紀鳶一眼,淡淡道:“上回救人時,是我失手冒犯了你,這個責,我可擔著,你可願意?”

霍元擎雖未曾直言該如何擔著,但,想都不用想,紀鳶都知乃是何意。

無非便是要納了她做他的妾罷了。

老夫人將尹氏喚去,早已經道得清楚明白了。

隻是,那老夫人的意思,霍家大公子的意思,應當無人拒吧?

可是——

縱使紀鳶心裡有些緊張,依然鼓起勇氣,毅然抬眼,看向那霍元擎,直言不諱道:“紀鳶…不願。”

霍元擎微微眯了眯眼。

紀鳶目光片刻躲閃,頓了頓,用力的捏了捏手指,穩了穩心神,方道:“大公子,紀鳶不願…為妾。”

頓了頓,又突兀自嘲般笑了笑道:“或許,在公子跟前說這話,是紀鳶自不量力了,可是,這是紀鳶心裡的話,公子多次搭救於我,我不願與公子虛與委蛇,今日跟公子所言,全是肺腑之言,在紀鳶心目中,娶妻嫁人乃一生中重中之重,若有可能,我委實不願如此稀裡糊塗了事,這樣,許是會害了自己,亦會…誤了公子…”

紀鳶說罷,見對麵霍元擎麵無表情,從他臉上壓根窺探不出任何情緒。

紀鳶抿嘴想了想,又道:“紀鳶不願為妾,並非唯獨不願為公子之妾,實則是…”紀鳶的聲音忽然輕柔了幾分,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道:“我爹爹跟娘親他們夫妻二人一生雖短暫,卻活得肆意妄為,他們夫妻二人伉儷情深,雖無多麼顯貴,多麼富足,但是他們每天過的幸福美滿,快快樂樂,便是在臨終前,亦是走得平靜安寧,因為他們…擁有彼此,便不枉此生,而我或許從小亦是耳濡目染,亦不奢求顯貴富裕,唯願跟爹爹娘娘一樣,過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生活,公子多次救我,我或許理應當服侍公子作為報恩,可是,報恩方式千千萬萬種,紀鳶委實不願以此為報,何況,公子也並不需要,再者,公子乃是因救我而無意冒犯,紀鳶並無任何被侵犯的感覺,公子壓根無需負責,前幾日,我已跟姨母商議,待來年開春之際,紀鳶便要回山東了,希望——”

紀鳶緩緩抬眼,定定的看向霍元擎,一字一句,道:“希望公子成全。”

紀鳶目光坦率真誠,一語一眼,皆乃她心中所想,並無半句虛言,或周旋。

①②摘自百度

第116章

其實, 紀鳶年紀不大,還尚未及笄呢,打小就被打發到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偏僻小院,既沒上過學,又無人相處交流,更不像府上的幾位姑娘們,自懂事起,便請了整個大俞一等一的女夫子教學, 學規矩, 學本事,到了一定年歲,便又開始跟著太太各個府上走動長見識。

霍家的姑娘, 雖是女子,卻並不比男子差, 皆是見過世麵的。

可紀鳶則不同, 她像是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鳥兒, 常年被困於此, 她的世界,理應隻有碗口那麼大而已。

沒想到,竟會活得如此通透。

所說所言, 不像是從個小女孩嘴裡說出來的似的。

人心向來是不滿足的, 隻有奢求越來越多的, 卻極少, 有人追求得如此單純、純粹。

霍元擎微微抿著嘴, 良久,沒有吭聲。

紀鳶心裡隻有些緊張,她知道,她未來的一生,興許就掌握在此刻對麵這名男子手裡,她的生殺大權,由對方掌控,是走是留,皆不過是對方一句話罷了。

她自問,自己是有些美貌的。

想當初,那杜衡便是三番五次、費儘心思的想要打她的注意,正因如此,她便一直小心謹慎、處處約束自己,其實,自從來到了霍家,她所見的男子,除了奴才下人,餘下的,一隻巴掌堪堪可數。

可即便如此,她依稀還是可以感受到,但凡見了她的人,多少對她是有些好奇或者興趣的,譬如,那霍家二公子。

若是,此番境遇,落在了大公子以外的任何一個人手裡,或許,她皆在劫難逃。

可紀鳶運氣好,對方是霍元擎。

對方並不是個好女色之徒,且他性子冷淡,兩人歲數相差這麼多,他應該不會對自己有興趣。

紀鳶心裡其實是稍稍有些把握的。

因此,才會在對方並未曾表態的情況下,她便已經暗自在籌謀回山東事宜了。

原本心裡有些計較,可此刻,眼下,見對方一言未發,遲遲未見表態,紀鳶心裡不免便又是一緊。

***

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裡給跳出來了。

紀鳶額頭都快要冒汗了。

隻覺得此刻無比煎熬折磨,就跟在打心理戰爭似的。

等了好一陣,紀鳶隻覺得內心防線快要一點一點崩塌,正在此時,忽而靈機一動。

下一瞬,隻見紀鳶忽又起身,緩緩來到那小樹樁前,彎腰,雙手小心翼翼的將托盤上剩餘兩盞茶其中的一盞給端了起來,隨即,重新走到那霍元擎跟前,有些討好似的,低眉赦目,恭恭敬敬的遞到了他的跟前,再次輕聲道:“紀鳶便在此…謝過公子了。”

不有一招,叫先發製人麼?

她都已經謝過了,對方,總不至於不領情吧?

果然,此舉過後,隻見那霍元擎看著紀鳶手裡的茶杯,又半眯著眼看了看紀鳶,少頃,方才一臉麵無表情的開口道:“如此,如你所願。”

嘴上這般說著,但並沒有接過她手中的茶杯。

沒有領她的情?

然而紀鳶卻壓根沒有在意到這些小節,滿心滿腦,隻有他出口的那句話。

果真是…應下了。

心裡悄然鬆了一口氣。

心裡有些激動、過了好半晌,紀鳶強自壓下內心的歡喜,隻由衷道:“多…多謝公子成全,紀鳶感激…感激不儘。”

說罷,又將杯子高舉了好一陣,這才意識到對方壓根沒有要接的意思。

頓時,麵上這才後知後覺的湧現些許隻尷尬。

不過,得到了想要的許諾,內心的竊喜完完全全將這份尷尬給衝刷了。

高興之餘,紀鳶端著這茶杯…自己飲下了。

心剛落回實處,正在此時,忽而隻聽到對麵之人冷不丁低低喚了聲:“阿離。”

話音剛落,殷離不知從哪個方位忽然就冒了出來,紀鳶一轉身,就瞧見了他冷不丁出現在身前,朝那霍元擎恭恭敬敬的道著:“公子。”

紀鳶被唬了一跳。

正驚魂未定間,隻聽到一道微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霍元擎語氣冷淡的吩咐道:“將紀姑娘送回去。”

殷離立即領命,衝紀鳶伸手右手,麵無表情道:“紀姑娘,請。”

紀鳶有些詫異,原本還尋思著,要不要再多感激一番,未曾想,對方行事竟…如此乾淨利落。

驚訝之餘,立馬將手裡的茶杯放回了原處,便又再次朝那霍元擎福了福身子,這才跟著殷離緩緩離開了這片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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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甚至比自己料想的還要順利。▂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的腦海中甚至做好了無數設想及對策,隻覺得都還沒有使出來,事情便成了,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一路上,紀鳶就跟腳下踩了棉花似的,一路輕飄飄的出了林子。

殷離將她送出竹林後,便要開始返回了,隻返回前,忽而腳步頓了頓,抬眼看向紀鳶,沒頭沒尾的說了句:“紀姑娘從此往後莫要再出現在公子跟前了。”

說完,冷冷的盯著她看了一陣,方麵無表情的返回了林子。

紀鳶一愣。

春桃見殷離的身影消失不見了,見紀鳶微微咬著嘴,方嘟著嘴,小聲抱怨道:“這個殷護衛怎地如此跟姑娘說話,哼,大公子與姑娘說話比他都要溫和,哼,他簡直比主子還要厲害…”

紀鳶默了許久,方喃喃低語道:“大公子…溫和?”頓了頓,又輕聲問道:“春桃,你跟菱兒往日最懼怕的人不正是大公子麼?”

春桃眼珠子轉了轉,道:“是啊,可是那是從前,自從此番大公子救了姑娘後,大公子便是咱們院裡的救命恩人了,雖然還是有些懼怕,可是…可是大公子是好人,這樣想著,又沒有從前那樣怕了。”

想了想,又道:“不曉得是不是春桃的錯覺,總覺得今晚大公子好像沒有往日那般嚇人。”

紀鳶聞言,抿了抿嘴,便又抬眼往那林子深處瞧了一眼。

隻是,林子深深,除了一片黑暗,再無其它。

***

竹林裡,殷離見霍元擎忽然起身了,他看今日時辰還早,便忍不住問了聲:“公子…可是要回?”

隻見那霍元擎默不作聲的往回走,走了兩步,忽又停了下來,雙眼看向樹樁上那一套茶具,淡淡道:“將那套茶具收好,送到蒼蕪院。”

殷離愣了愣。

這套茶具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前不久,原先擺放在這裡的那套茶具因之前下大雨那一次被損壞了,過後,殷離做主換了這一套。

公子喜歡麼?

緣何要送回去收藏?

殷離雖有些意外,但並未多想,隻依言將東西收好,一並送回了那蒼蕪院。

***

第二天是小年夜,與往年並無不同,紀鳶跟鴻哥兒湊一起,寫了許多對聯,隻將院裡院外所有門前都貼了一副,末了,又分彆送了厚厚一遝,給洗垣院、昭暉院送去。

她要回山東這決定,早已跟尹氏稟告了。

尹氏十分不舍,隻怕這一去,此生怕是難得一見了。

紀鳶跟霍元昭一樣,在她心裡是一樣的分量,便是嫁了人離開的,多少是有個歸宿了,可此番回到山東,親事未定,未來路途未明,將來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再無她及霍家庇護,尹氏如何安心。

尹氏心裡甚至快要動搖了,倘若當真要走到這一步,還不如…去大房得了。

大公子不比二公子,亦不是二老爺,他那院子裡清清靜靜的,紀鳶雙親不在了,出去了也是孤苦無依,倒不如留在霍家算了,橫豎一家人還在一塊兒,多少有個照應。

將來,倘若一舉懷胎,得了個哥兒,以大公子的為人,絕對會善待她們母子的。

可是,一想到,大公子的親事未明,將來總會要娶續弦的,當家主母尚且是個什麼樣兒,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又如何敢冒險。

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