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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國公府 姀錫 4280 字 6個月前

身上披著一身半舊不新的鍛襖兒,伸手托著個軟枕捏成的繈褓嬰兒,頭上特意綰了個如意鬢,發鬢上插了一支臘梅,五官被紀鳶捏成秀氣溫婉模樣,倒是有幾分尹氏的韻味,末了,紀鳶又將耳上的墜子取下,戴到了雪人耳上,用指尖給雪人嘴上點了點口脂,頓時,一個賢良淑德的女雪人矗立在了院子中。

菱兒丟了做到一半的雪人蹭蹭蹭的跑了過來,一陣驚歎道:“姑娘,您手可真巧,這個還真有幾分姨娘的感覺。”

紀鳶拍了拍手,一臉毫不謙虛道:“本來還可以更好,就鴻哥兒那底子打的太差了,朽木難雕也。”

鴻哥兒切了一聲。

不一會兒,春桃興衝衝跑了來,一臉開心的嚷嚷道:“姑娘,姑娘,我也捏了兩個,捏的您跟姑爺,您瞅瞅,像是不像?”

春桃一臉獻寶似的攤開雙手,隻見她兩個小手心裡,一邊躺了個窩窩頭大小,又矮又胖又團成一團的兩團雪疙瘩。

她?跟師兄?

菱兒直接笑倒在地。

唔,紀鳶這輩子大約都不想要再瞧見到雪了。

***

幾人正在院子裡的玩鬨時,忽而聽到院子外頭有人扯著嗓子喊著:“紀姑娘在嗎?”

紀鳶等人下意識的瞅著院子口瞧去。

不多時,隻見門口枱梧院的凝香探了頭進來,身後還跟著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紀鳶見了一臉詫異,菱兒春桃兩個也紛紛扔了手裡的雪團,立即變得規矩了起來。

“奴婢見過紀姑娘。”

凝香這會兒倒是要比往日客氣不少,見了紀鳶,甚至還給了福了福身子。

紀鳶頓時有些驚訝,麵上隻微微笑道:“今兒個什麼風,竟將凝香姐姐給吹來了。”頓了頓,隻連忙將人往屋子裡請道:“倒真是稀客,來來來,凝香姐姐,快進來屋子裡坐。”

凝香目光往院子裡裡裡外外四下瞅了一眼,麵上似乎有些猶豫,少頃,這才衝著紀鳶笑眯眯道:“不了,紀姑娘不必客氣,凝香站著便好,怎好麻煩姑娘。”

這枱梧院的人從未到她這小院來過,此番忽然到訪,想來應當是奉了主子的命,有事兒前來的,紀鳶便也不作推辭,嘴上卻笑著道:“這天寒地凍的,怎好站在外頭…”

凝香笑道:“不打緊的,一會兒還得回去侍奉主子,不得久留。”

說完,往後頭小丫頭臉上瞧了一眼,小丫頭立即會意,規規矩矩的將手中的東西雙手奉上,隻見托盤裡放置了兩個精致的小陶罐,罐子上繪了彩梅竹紋花樣子,頗為雅致。

凝香親親熱熱的拉起了紀鳶的手道,“這是咱們夫人此番特意從贛州帶回來的兩罐茶葉,聽說紀姑娘在府裡住著,便特意吩咐奴婢給紀姑娘送了來。”

紀鳶頓時一臉受寵若驚,道:“怎好叫夫人破費。”

凝香笑道:“說什麼破費不破費的,不過是一點兒小小的心意而已,紀姑娘就收下吧。”

頓了頓,又拉著紀鳶,笑的格外燦爛道:“明個兒府上為夫人設了個接風宴,夫人百般推脫,隻道懶得麻煩,費人又費力,可架不住太太熱情,隻道好多年沒瞧見了,眼下眼看著又到了年底,圖個熱鬨,怎麼得也得大辦一場,故而明日的接風宴,整個府上的人都去了,咱們家主子說與您甚為投緣,曉得您往日不愛湊熱鬨,便特意派了奴婢前來相邀,姑娘說宴會一過,明日後日許是便要跟著夫人一道離府住進王家了,臨走前,怎麼著也得將姑娘喊上一道聚上一聚,怕姑娘您不去,這不,奴婢便特意來請了,紀姑娘,看在咱們姑娘熱情相邀的份上,明兒個您可得一定要來啊?您若不去,咱們姑娘明兒個怕是要親自來請了。”

甄芙兒要離府?

紀鳶登時一臉驚詫?

不過,細細想來也對,倘若這甄芙兒與霍二親事訂下了,還住在霍家確實有些不合適了。

如此瞧來,他們兩家的聯姻是板上釘釘了。

早就預料到的事兒,便也不存在詫不詫異這麼一說。

隻是,覺得時間當真是過的極快呀。

一晃六年,眼看著一個個都長大成人了。

見那凝香一直雙目炯炯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複。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如何推拒。

紀鳶想了想,便笑著道:“表姑娘如此盛情難卻,那紀鳶隻有卻之不恭了。”

凝香聞言頓時心下一鬆,臉上瞬間笑開了花,又跟紀鳶閒聊了幾句,便借故還得到主子跟前伺候著,隨便尋了個由頭離開了。

***

凝香等人離去後,菱兒上前問著:“姑娘,您不是說今年除了姨娘院子,哪兒都不去了麼?”

紀鳶瞅著托盤上那兩罐茶葉,垂眼想了想,喃喃道:“明個兒大姑娘應當會回府罷。”

她其實與那甄芙兒的關係,遠沒有凝香嘴上說的那麼親近。

這甄芙兒特意派人前來請,紀鳶不好推辭,畢竟,往後那甄芙兒嫁到霍家,整個霍家不說,至少整個二房皆由她掌控了,她日後離了府,跟她是無甚關係了,隻姨母還在,對方既有意親近,她必定不會推脫。

況且,紀鳶心裡一直還有些沒底。

隻不知,此番甄芙兒相邀,是出自她自個,還是背後有人授意?

怕就怕,是第二回 戴家之行。

可若她推脫不去,推了這一回,還有下一回,有些事兒,既然注定避不過,那邊唯有迎難而上了。

第二日,紀鳶替那甄芙兒備了一份薄禮。

菱兒跟春桃兩個一臉肉疼,兩人老媽子似的,在紀鳶耳邊嘮叨個沒完。

由此,可見,紀鳶是窮到了何種地步,便是一兩件首飾擺件,都足足令這二人抓耳撓腮了一整個早上。

她頂頂的好禮,可在彆人眼中,怕是不足一提,不過紀鳶這人最大的優點便是,想的開,多大的肚,吃多大的碗,委實沒必要打腫臉衝胖子,她的好東西就到這個程度,並不覺得丟人。

果然,這日,接風的陣仗還挺大的,府中該來的都來了,便是各房姨娘也難得都出席了。

那甄夫人小王氏不愧是那王氏的親妹子,眉眼與王氏極為相似,人群裡可以將這二人挑出來的湊成一對姐妹花的那種,隻那小王氏身段更加豐盈些,臉胖點兒,黑點兒,生得不如王氏精細華貴,明明是妹妹,瞧著倒像是姐姐。

她們長輩們在看戲聊天,紀鳶一直乖乖跟在尹氏身邊,沒有湊上前去,王氏似乎一直沒有注意到她。

果然,那霍元嫆也回了,這回,隻破天荒的將那從未帶出門的姐兒也跟著帶回娘家來了。

女婿戴元忱未來,紀鳶聞言,悄然鬆了一口氣。

霍元嫆將那剛出生的姐兒抱在懷裡,片刻不離身,跟甄芙兒、霍元昭幾個挨個聊天,幾個小姨紛紛彎著腰,在逗弄幾個月大小的小娃娃,霍元昭躍躍欲試的將小娃娃抱在了懷裡,才剛抱上,整個人忽而定住了,隻佝僂著背一動不敢動,片刻後,忽而麵露驚悚,嗷嗷喊著:“大姐,大姐,我…我肚子抽筋了,哇,快抱走,抱走,我不敢動了——”

原來小娃娃渾身上下軟乎乎的,霍元昭緊張得抽筋了。

一時,逗得所有人哈哈帶笑起來。

霍元嫆亦是被逗笑了,久違的笑容,抬眼間,恰好瞧見了立在不遠處的紀鳶,霍元嫆麵上一愣,過了片刻,接了孩子抱著放到了奶娘懷裡,朝紀鳶這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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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紀鳶心下一緊, 遠遠地隻衝那霍元嫆福身道:“大…大姑奶奶。”

霍元嫆細細打量著紀鳶, 見她這日穿了一身粉色翻領的對襟襦襖兒, 衣裳半新,但衣飾稍稍寬鬆,將她那姣好身段生生遮掩住了, 霍元嫆微微怔了片刻,隨即衝紀鳶輕輕頷首,倒沒先跟紀鳶說話, 先給尹氏問了個好, 道:“姨娘身子可好?”

說罷, 看了看尹氏的肚子,笑著道:“這個月份, 正是肚裡娃娃胎動得最厲害的時候, 夜裡怕是睡不安妥吧。”

說到孩子, 隻覺得一貫華貴嚴謹的麵容上平添了一抹母性的溫柔。

尹氏登時覺得一陣受寵若驚,同時臉上也有幾分不大自在,霍元嫆身份高貴,但到底是個小輩, 她這都一大把年紀了,往日都是做長輩的叮囑小輩有孕了該如何如何, 現如今, 隻覺得調了個頭來了, 尹氏隻用帕子半遮了遮嘴, 腆著臉道:“這個倒還算老實, 比之以前懷昭兒時候要順當多了,昭兒當年,就跟個猴兒似的…”

霍元嫆笑了笑,道:“那倒好,昭妹妹雖活潑可愛,但這些年想來沒少讓姨娘頭疼,這個弟弟或妹妹文靜些也好,往後也好叫姨娘少操些心了。”

通常唯有自己人才會打趣自己人,想來,這霍元嫆分明是將霍元昭當做自己人的。

況且,霍元昭這門親事,也算是霍元嫆給牽的線,尹氏對其十分感激。

兩人寒暄了一陣,霍元嫆這才將目光緩緩投身在了紀鳶身上,先是有些複雜的看了她兩眼,隨即,走近了,拉著紀鳶的手,因愧疚而倍感親近,道:“聽太太說,鳶妹妹的親事似定下了,聽說還是從前在老家故人之子,如此這般,還真是樁好親事。”

霍元嫆這話…極為真心。

表情極為真摯。

似乎在跟紀鳶嘮家常,又似乎在借著說笑隱隱向紀鳶釋放除了某種訊息。

紀鳶還在微怔間,便見那霍元嫆往紀鳶手背上安撫似的拍了兩下,笑著道:“往後便是成了家,也記得多來府上多走動走動,母親說,往後便將這霍家當做自個娘家便是了。”

若是前麵的話令紀鳶有疑,後頭這句,隻覺得話裡話外帶著祝福及…安撫。

若是紀鳶沒料到的話,這話的意思是——

縱使心中過於驚詫,可麵上卻不顯,這些似是而非的話,紀鳶隻能裝傻充愣,到底還未曾及笄,隻當做被提及了親事,微微低著頭,羞紅了臉。

霍元嫆深深看了她一眼。

正在此時,那頭奶娘懷裡娃娃哭了,霍元嫆衝紀鳶笑了笑,立即趕了過去。

紀鳶看著這霍元嫆的背影,隻覺得她眉眼間的鬱氣比上一回似消散了些,說話行事間,也越發放開了些,像是從被困的泥潭裡走了出來,又或者,將全身心放在了孩子身上。

***

紀鳶參加霍家的家宴雖不多,但也有好幾回了,回回次次似乎都差不多,上午聽戲,一家子聚集在一塊兒聊天說笑,中午設了午宴,這回為小王氏設的接風宴倒是彆致些,聽聞那小王氏最喜梅花,霍家恰好有一處梅園,之前枝丫上相繼冒出了花骨朵,這大雪一來,竟悉數迎寒盛開了,整個寒冷的雪冬日,似乎因這片粉色徹底鮮活了起來。

故而,這回,王氏便中途便將這宴會設在了梅園裡頭。

外頭天冷,王氏、小王氏、三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