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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沒問題後,他才將跟桑覺差不多重的背包扔進去,自己緊隨其後。

在這種地方爬通風管道是件極其危險的事,鐵皮的管道稍有響動就會發出聲音,引來怪物的概率極大——說不定管道內就有怪物。

霍延己一邊緩慢前進,一邊回憶著已知的廢水建築圖紙。

即便在這種時候,他的思緒也不會出一點差錯,永遠考慮好全部因素,做好最壞結果的打算。

經過無數次左轉右轉,霍延己終於來到了目的地——一個通風下口,底下是一個電梯間。

他正撞開通風口的網格,身後便傳來一聲嘶吼——

一隻全身毛刺的巨大老鼠正橫衝直撞朝他奔來!

雖然通風管道已經極其寬敞了,老鼠肥碩的身體還是將其撐得滿滿當當,它的嘴部還掛著其它生物的血肉,猩紅的眼睛格外令人生懼。

霍延己無法轉身,也來不及判斷下麵的環境,隻能毫不猶豫跳下去,腿直接撞上廢棄的鐵板,卻來不及感受疼痛,瞬間一個翻滾遠離剛剛的位置。

有霍延己半身長的老鼠猛得砸下,發出“砰”得一聲巨響!!

霍延己一邊後退,一邊對準它的眼睛砰砰兩槍,消音器下的開膛聲十分沉悶,然而吃痛的巨鼠並沒有倒下,隻是更狂躁了,正以不可思議的靈活速度衝來——

“咣——”

麵前的人類在後退中突然掉下去,巨鼠始料未及,來不及刹車也衝了進去,身體頓時騰空,重重地摔進了空蕩蕩的電梯井。

連著“咣咣”好幾聲,墜落的聲音才消停,隻留下串微弱的回聲。

而看似掉下去的霍延己卻穩穩地貼在電梯井,單手抓著邊沿。通過腹鼠掉下去的時間可以判斷,電梯井約莫六七層樓的高度。

他撐起身體,緩緩爬了上去。

來不及喘熄,因為霍延己發現了桑覺的蹤跡,周圍牆壁被劃開了一道道嶄新的裂縫,一看就是鋒利龍翼的傑作。

此刻電梯井周圍能這麼安靜,還多虧桑覺在前麵開路了,到處都是飛濺的血色,角落裡還有屍體,要不是霍延己戴著麵罩,這會兒整個鼻腔都得被腥臭味占據。

他從包裡掏出一顆圓形的爆炸物,將其安置在附近的牆角,按下定時器,但沒有啟動。隨後又打開攀登繩索,固定好繩鉤,倒退著爬下昏暗電梯井。

電筒綁在了手臂上,霍延己皺眉打量著周圍環境——

越往下,牆上的不知名生物就越多,都是一些蠕動的不知名肉類物質,不像是有獨立行動能力的怪物,卻又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儘可能避開,可因建築本身下沉,水平麵並不平整,電梯井也處於朝右麵傾斜的姿態,一個沒控製好,繩索就會帶著霍延己砸向身後的井壁。

衣服下的手臂青筋畢露,霍延己依次在電梯井壁麵安置了三顆炸彈,漫長的時間過後,繩索到頭了,他也看見了地麵。

此時與地麵距離還有三四米,跳下去倒是沒有大礙,但後麵恐怕未必還能上來。研究所已經報廢了,建築分崩離析,電梯井是前人探尋出來的唯一向下通道。

但霍延己還是毫不猶豫地鬆了手,落在一片黏糊糊的物質上。

腳底的粘液是深紅的,抬腿甚至能拉絲,走起來多少有點怪異和困難。但霍延己皺起的眉頭並不是因為它——

隻見他抬手,手電光所及之處正有一具新鮮的橢圓骨架,之所以說新鮮,是因為骨架殘留的血絲還在滴血。

是剛剛墜落下來的那隻畸變型腹鼠。

霍延己看了眼時間,他爬下來共花了十二分鐘,這隻至少兩百斤的腹鼠竟然在此期間被分食怠儘了,且沒發出一點異響。

霍延己放輕動作,手電光都調暗了兩個檔。

越是喜歡黑暗生存的生物,對光就越敏[gǎn]。

周圍亂七八糟的障礙物很多,也都布滿糊糊的粘液,且桑覺的痕跡就斷在了這裡,仿佛從未來過。

廢水淺表的地圖都探索過了,應當沒有其它通路了,桑覺能去哪兒?

霍延己照例在此處安置了炸彈,繼續向前,這一路環境雖然很差,但幾乎看不到怪物的蹤影,與最近一次路天叢報告的危險程度完全不相符。

道路也是傾斜的,幸而腳下的物質隻是黏糊,並不滑,避免了一路滑坡的尷尬場麵。

他不疾不徐地前行著,平靜的眼底回放著第一次見麵那天,桑覺從長滿苔蘚的斜坡滑至他麵前,有如天降。

他本能地拔槍,對準桑覺低垂僵硬的腦袋:“抬頭。”

他們渾身透濕,在暴雨中對上視線,那雙眼睛比雨水衝刷過的任何東西都要乾淨純粹。

輕易撥動了一位年輕中將的心。

但那時,卻也僅僅是撥動,再無其它。

……

側麵的黑暗裡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霍延己蹙了下眉,他放緩腳步,關掉微弱的手電筒光,持槍的右手架在左手上,精確瞄準黑暗的方向。

常年以來的作戰經驗讓他有盲狙的自信,然而那頭卻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你要殺了我嗎?”

“桑覺?”

霍延己打開手電,桑覺的身影逐步浮現眼前,他不著寸縷,皮膚沾了不少其它生物的血絲,眼眶是紅的,嘴唇緊抿著,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他輕聲說:“我沒有找到博士。”

霍延己緩緩道:“過去這麼久了,找不到屍體很正常。”

桑覺不遠不近地站著,眉眼低垂:“我隻是想帶博士回我的家……我在地底的家。”

世界之大,卻無他容身之處。

霍延己沒應聲。

桑覺自說自話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和淩根他們談了什麼條件嗎?”

“什麼?”

“你——條件是你。”桑覺注視著霍延己,緩緩道來,“他們同意了,從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了,隻有吃掉你,我才會心甘情願回到地底,再也不醒來。”

“那你在等什麼?”

“等博士的遺體……”桑覺喃喃道,顫唞的聲音仿佛要哭了,“我以為她還在的,她還在的……”

他一步步靠近霍延己,伸出手,似乎想要一個擁抱。

然而卻突兀地停在半空,顫著聲發出請求:“被我吃掉吧……己己。”

“好。”

似乎沒料到霍延己答應得這麼爽快,桑覺愣了一下,隨後立刻撲向霍延己的懷裡——然而等待他的,卻隻有鋒利的刀尖。

一道爆汁般的聲音炸開,麵前的桑覺瞬間煙消雲散,隻剩下一攤血紅的肉泥。

霍延己神色冰冷地俯視著,擦拭刀尖的血,道:“你的版本太落後了。”

自從在科林那學到了老婆以後,桑覺就很少再喊己己這個稱呼了。

然而他剛側身,準備繼續前進,就見手電筒光的儘頭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睜大眼睛略顯錯愕的看著他,顯然將他毫不猶豫殺死假的自己這一幕場景看在了眼裡。

霍延己剛邁開腿,桑覺便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眼裡滿是驚慌與無措。

·

主城。

老上將站在窗邊,望著遠處的極光,眼底倒映著斑駁的灰色。

明明是暗色調,卻也能那麼亮。

他問:“你說延己知道不知道我們和桑覺的交易?”

淩根沉默了會兒:“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但結果都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最終的決定權在桑覺手裡。

經過這麼久的交道,他們清楚的明白,以人類目前的手段控製桑覺的可能性微乎其乎。

而桑覺大可不必和他們做交易,想要霍延己直接搶就是了,能搶一次,就能搶第二次。

“他想要延己對人類失望。”老上將輕易看透了小怪物的心思,平靜道,“所以才要我們發起投票。”

“按照第二條約定,明早投票就要開始了。”

桑覺不要求投票說明具體內容,甚至不用指名道姓,隻有很簡單的一條——

倘若犧牲一位對人類鞠躬儘瘁的軍官就可以這場長達幾百年的汙染災患,他們將作何選擇?

這不是一場玩笑,而是由官方發起的正式投票。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老上將轉身,組裝起桌上的槍械零件。他年紀大了,這把槍跟了他三十年,從他晉升少將步入人類高層的圈子開始。

這把槍一路見證了多少血腥,他就見證了多少醃臢事。

淩根似乎知道要發生什麼,平靜注視著老上將裝槍,直到哢擦一聲,搶上了膛。

“按照第三條約定,該你了——”老上將深吐一口氣,抬起那雙蒼老的眼睛,“我幫你,還是自己來?”

淩根接過槍,看了片刻:“自己來吧。”

老上將轉身離開,即將跨過門檻時,頓了頓,沒有回頭道:“即便沒有桑覺要求的這顆子彈,你也就剩下二三年時間了,不算太虧——

“如果有機會,我不會讓你的曆史名聲留下汙點……前提是人類還能擁有曆史。”

第145章 夢魘

“砰”!

槍響無聲地響徹全城。

無人知道, 在這個夜晚、天邊掛滿極光的瑰麗之夜,一名曾經做出過無數功績的將領隕落在自己手中。

老上將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沉默不語, 隻是粗糙的手指緊捏軍裝袖口, 微不可見地顫了兩下。

和淩根過去的功績相比, 他拿霍延己做誘餌、害死一名上尉、致一名副官重傷昏迷的罪名值得一提嗎?

不可否認,後者極其惡劣。

但功過不足以相抵嗎?

他作為年長一輩,親眼見證了淩根、霍延己、霍將眠這些後代從最底層爬到如今的位置, 靠得都是貨真價值的豐功偉績,沒有一點水分。

軍裝上的每一顆肩章標誌,都是他們親手廝殺出來的榮譽象征。

都是純粹的人啊。

卻都成了曆史的棋子, 成為了黎明前路上的墊腳石。

老上將沉默地走到一旁窗邊,注視著灰蒙蒙夜色下的主城。

這些天,主城的氛圍凝固了很多,夜晚不再喧鬨,變得很安靜。

不知道是因為局勢更殘酷了,人們再無心喧鬨,還是因為研究院所說的“精神汙染”。

如果是後者, 桑覺就是唯一的希望。

“滴滴——”

老上將接通電話,隻見那頭傳來研究院院長的聲音:“您方便的話, 請來一趟研究所。”

研究院最中央的實驗室裡,正彙聚著如今這個時代最有才華的一批人。

他們爭論不休, 各執己見。

他們對於裂縫時間流逝與地表不同的猜想已經到達了白熱化的階段, 一個個仿佛在進行著生命最後的鬥爭。

如果精神汙染真如他們所推測那樣,那麼也許很快就要輪到他們了。

基因汙染的容錯率不以意誌力高低為決斷, 但精神汙染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