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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個笨蛋。”

桑覺丟下氣哄哄的一句,就消失了。

霍延己保持著環抱的姿勢,望著空落落的懷裡,如大夢一場。

也確實是夢。

意識在夢裡起起伏伏,場景都不太清晰,懷裡有時溫熱,有時又恍若置身於寒潭中心,除了冷與黑暗什麼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霍延己聽到“咚”得一聲,眼前有了些許亮光。

閉合許久的眼皮終於沉沉掀起,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直到一道人形輪廓浮現,對上一雙閃過琉光的漂亮眼睛。

病房裡十分昏暗,隻有一盞暖黃的燈。陪護的士兵暈倒在地,而桑覺就遠遠的站在床尾,直直盯著他,一動不動,%e8%83%b8膛甚至都沒有起伏。

“……桑覺,呼吸。”

桑覺這才像想起來似的,憋得太久,下意識開始大口大口呼吸,單薄的%e8%83%b8膛起伏得厲害。

霍延己艱難撐起身體,傷口撕扯得疼,他卻恍若未覺,問:“不是走了?為什麼又回來?”

桑覺回答:“回來吃掉你。”

醒來不過一分鐘,但已經足以霍延己將前後事情聯係到一起——

無非是淩根清楚靠尋常手段是無法抓到桑覺了,隻能拿他賭一把,如果能把桑覺炸出來最好不過。

霍延己道:“我沒有死,你被騙了。”

桑覺彆開臉:“那我也要吃掉你!”

“怎麼吃?在這兒?”霍延己注視著桑覺,“不是不要我了?”

桑覺道:“是你不想要我的。”

霍延己問:“我是人類,怎麼要你?”

“不是這個!”桑覺顯得有些凶,從前博士從未讓他體會到的委屈,在這段時間感受得淋漓儘致。

霍延己沒跟上他的思路:“……什麼?”

桑覺道:“你應該功利性的哄我,讓我留下,為你做事,這樣你就不用背離人類了,還可以擁有我,如果有需要,你還可以哄我去地底——

“我這麼笨,會相信你的。”

“……”這段話格外熟悉,好像是剛從地下城回來的那個晚上,霍延己對桑覺說的。

霍延己輕吐一口氣,道:“誰說你笨了,不是天才?”

不是所有人的謊話桑覺都能分辨,霍延己瞎說的時候,周身氣息根本沒有變化,必須要仔細揣摩。

可桑覺信任霍延己,從不揣摩。即便被‘欺負’了,也隻是小小地生氣一會兒。

“你覺得我是個笨蛋,不知道你想做什麼。”桑覺盯著霍延己,眼眶因激動而泛起了紅,他說,“你從很久以前就不想要我了,我能感覺到,總是說我不喜歡聽的話,說人類利益比我重要,還總讓我學開飛行器……你就是不想要我。”

“……”

桑覺說的“你不想要我了”,和霍延己理解的根本是兩個意思。

他們對視了會兒,霍延己又垂眸道:“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故意讓你這麼以為的,然後你會更相信更依賴我,受我指控做任何事?”

桑覺抿直了唇,被繞得有點暈,但反應過來後更生氣了。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霍延己:“你再說我不喜歡聽的話,我就把他殺了!”

霍延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地上的士兵。

成長了,現在不拿“吃掉你”威脅人了。

桑覺這段時間應該過得也不太好,雖然沒有黑眼圈,也沒瘦,但感覺著就不太好,沒有熱騰騰的一日三餐,也沒有人陪睡,連穿上乾淨衣服都夠嗆,儼然一副小可憐樣兒。

見霍延己看自己又大又臟的褲腿,桑覺彆過頭,冷著聲音道:“我扒了城外一個流浪漢的衣服,沒有殺他。”

霍延己問:“什麼時候出城的?”

桑覺道:“已經出去半個月了。”

霍延己又問:“……怎麼出去的?”

所謂蒼蠅都飛不出去的戒嚴,根本沒有攔住桑覺。

桑覺沒有隱瞞,對霍延己還是有問有答的態度:“變成魚從下水道遊出去的。”

下水道口都有人看著,底下也有人巡邏,可一隻藏在渾水裡的魚又有誰能注意到呢?

“那還回來做什麼?”霍延己撐了下`身體,平靜道,“你站在這裡,我就一定會抓你。”

桑覺反駁:“怎麼抓?你都差點死掉了。”

霍延己手指剛動,桑覺就注意到了:“呼叫鈴已經被我弄壞了。”

霍延己:“……”

看來桑覺過來做了不少功課,對從前不知世事的小惡龍而言,有謀劃地做事當真是很大的進步了。

霍延己已經握住了桌邊的通訊器:“你現在走還來得及,等我上報,下水道這條路恐怕就走不通了。”

桑覺沒有阻攔:“不走下水道了,很臭。”

霍延己忽有所感,意識到了什麼:“你——”

“我要綁架你。”桑覺的聲音中帶著一股執拗,死死地盯住霍延己,“如果你弄出動靜,我就殺掉發現我們的士兵。”

“……”

“說到做到,我會殺掉他們。”桑覺又重複了一遍,“你知道的,就算所有士兵都來,也不一定抓得住我。”

霍延己沉默了。

兩人始終隔著很遠的距離,霍延己靠在床頭,掛著點滴,桑覺站在床尾,腿沒有挪過一步。

昔日的親昵恍若隔世。

換作以前久彆重逢時,桑覺恐怕早就撲進懷裡了。

到底還是有了防備,也算是種小小的進步。

第131章 綁架

“你在做什麼啊淩中將!!?”

老上將很久沒這麼暴怒過了, 直接砸去手邊茶杯,撞到淩根身體後摔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刺耳的聲響。

“咚咚——”門外, 聽到動靜的士兵連忙敲門, “長官?”

“滾!!”老上將怒吼。

“是。”

門外恢複了安靜, 仿佛沒有人在。淩根腰背挺直,一語不發。

“四十多歲的人了,還靠著一腔衝動做事!?”老上將%e8%83%b8口劇烈起伏, “你這麼多年但凡長一星半點腦子,也做不出這種事!!”

淩根厚重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平靜道:“我直到自己罪大惡極, 這事結束後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嗬!”老上將氣急,搬起一旁的椅子再次砸向淩根,硬朗的身體紋絲不動,椅子腿倒是直接撞散了。

“你能付出什麼代價?革職?以死謝罪?在將要光榮退役的年齡背上謀害一軍將領的罵名遺臭萬年?”

不出意外,淩根也就這兩三年的時間了,兩三年後,他迎來的甚至不是退役, 而是死亡。

結果臨了,卻要因為這項自己戴上的罪名將前二十多年的軍功榮耀毀於一旦。

淩根以沉默應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老上將瀉完火, 往後一倒,栽坐在沙發裡, 比起怒火, 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

他掀起眼皮,疲憊地看著淩根:“淩根啊淩根,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偉大,特孤獨, 所有人都不理解你,隻有你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沒有。”

“你有。”老上將倏地提高聲音,“沒有你為什麼要乾這種事!?沒有你為什麼做事不動動腦子,不想想後果!?”

淩根皺了下眉:“已經一個多月了,靠尋常手段我們根本不可能找到桑覺,一旦他遠離了安全區,找到他的概念就更渺茫,我必須——”

“必須什麼必須?”老上將怒而打斷,“你能確定桑覺能結束汙染嗎?就算抓到桑覺,就一定能找到那個地方嗎?你能保證霍中將在爆炸中不遭受致命的損傷,他內臟出血這麼嚴重你預料到了嗎!?”

“……我確定過他那天穿著b21款防爆服,才開始了行動。”

“他防爆服是套在頭上了?”老上將冷冷地看著他,“你無非就是篤定士兵會拿命保他。”

淩根沒說話,顯然默認了。

老上將嘴唇輕顫,深深抽了口氣:“副駕駛死掉的那個,入軍十七年,因為腦子笨不知道虛與委蛇,一直晉升緩慢,前些年才調到延己手下,晉升至上尉,忠心耿耿,毫無二心——

“為保全他的長官,受到了最重的衝擊,加上車頂夾板砸中後腦,當場死亡。”

淩根第一次垂了眼眸。

老上將緊接著道:“駕駛座上那位,是跟了延己十年的副官,很有能力,雖然沒有卓越的戰績,但將內裡政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他現在重傷不醒,還躺在急救室裡。”

淩根還是那句話:“我願意償命。”

“誰要你的命!!?”老上將再一次被激怒,“你有沒有想過,延己醒來會怎麼想?你有沒有想過桑覺不是人類,他完全可能被你的詭計激怒,暴走殺人?”

淩根道:“桑覺之前在七區的時候被反叛者綁架過,他應該無法對麻醉類物品免疫。隻要他出現,我們抓到他的概率很大。”

“你好像還覺得自己考慮得挺周全?”老上將氣笑了,“一名風頭正盛的中將在城內遇襲會帶來多少動亂和恐慌,你又考慮過嗎?”

淩根已經有些偏執了,他也微微提高了聲音:“我們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有安婭博士的那些資源能夠支撐一段時間,可那遠抵不上汙染物擴張的速度,我們根本沒有時間發展——”

在老上將的注視中,他緩緩說出了真心話:“您難道不清楚嗎?隻有結束汙染,我們才有希望。”

“執迷不悟!”老上將道,“這兩天明裡暗裡,多少盼著延己去死的人在城裡攪事?光是去醫院襲擊的人就攔下了多少波?延己如果有點閃失,就算能結束汙染,你以為現在這局勢還有誰能管得住?”

“為一個不確定的可能性攪亂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局勢——”老上將咬著牙,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我隻能說,你是真的愚蠢!”

可如今說再多都沒了意義,誰讓第一時間沒能發覺淩根的心思。

淩根耿直粗心了這麼多年,就為數不多的細心與演技都貢獻在了最近一個月。

一直到今天,老上將還都以為是城內出現了反叛者,直到發現淩根完全不急著去找罪魁禍首,而是十分緊張醫院的動靜,才感覺不對勁。

隻詐了句,淩根也沒隱瞞,儘數攤牌了。

老上將深深吸了口氣,儘可能心平氣和地問:“如果桑覺一直不出現,你打算多久公布霍中將沒有身亡的消息?”

“一……”“周”字還沒說出口,通訊器就滴滴響起,淩根接聽了會兒,瞬時間臉色一凜。

“怎麼了?”

“桑覺出現了!”

老上將深吸口氣,拳頭緊了緊,還是起身和淩根一同離開了。

第一個察覺不對勁的人是醫院病房外的士兵,到了換班查崗時間,他呼喚裡間,卻沒聽到回應。打開房門隻見同僚暈倒在地,而床上的霍延己消失無蹤,他正著急要叫人,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