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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嘩啦啦的雨聲。

濕漉的水氣撲麵而來,城內街道空無一人,偶爾會有巡邏隊快速經過。

他麵色淡淡的喝著水,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七八年前,有個喜歡了林書易很久的女人,是個常年遊走在野外的傭兵,普通人,擁有正常的壽命。

因為不滿一些政策,所以給林書易寫信投訴,林書易也認真回了,兩人便有了交際,這麼一來一往,就是三年。

在從前的和平時代,保持三年這種發乎情止乎禮的書信往來都不容易,何況是現在。

兩人都不浮躁,一個月交流一兩封信,女人聊聊她在野外遇到的事,林書易也聊聊自己的生活。

他們甚至沒碰過麵——就算遇到了,對方能一眼認出林書易,林書易卻不能在茫茫人海中認出對方。

他有這個權限去調查對方的身份,卻從來沒有做過。

三年後的某天,女人寄來了最後一封信,在信裡表明了心意。

一向沉穩溫雅的林書易沉默了好兩天,最後慎重地回複了一句:理想未平,不敢勞人掛念。

那個女人沒再寄信來過。

後來,林書易在居民月度死亡名單上看到女人的名字。

寄出那封信的時候,女人已經被感染了。

事後查出來是城內潛入了感染者,感染了三十二個人,那個女人就是受害者之一。

誰都不知道,她在寄出最後一封信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但幸好,她沒收到林書易的回信就走了。

世上遺憾常有,而圓滿不常有。

特彆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遺恨缺憾才是常態。

當時有人問林書易後悔嗎?

他說後悔,後悔當初開始了這段書信往來,讓兩個人死之前都不得圓滿。

可事實上,很多事情等你反應過來不該有開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叩叩——”

霍延己回首,披了件外套來到門口。

敲門的是霍將眠,霍延己並不意外:“上將有事?”

霍將眠噙著笑意,哎呀一聲:“就算不叫哥,也叫聲名字吧?多久沒直呼過我的名字了?”

霍延己冷淡道:“上下有彆。”

霍將眠敏銳地聽到一點水聲,再看看霍延己微微汗濕的鬢角頭發,眉頭微挑:“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霍延己麵色淡淡,轉身走向屋內,倒了兩杯水:“聽說總督死了?”

“我就不換鞋了,等會兒就走。”霍將眠走進來,隨意地應了聲,“死得有點太痛快了。”

“有多不痛快?”

“嗯……直接被觸手刺穿了大腦,連等待感染失序這一痛苦都省了。”

霍延己垂眸,若有所思。

這肯定不是霍將眠自己動的手,而總督被抓抓放放這麼多年都還活著,顯然也是怕死的,不可能自殺。

但在士兵的層層管控下,總督也應該沒什麼機會遇到除霍將眠以外的危險……

不欲多聊總督的事,霍將眠將一顆綠色寶石放在桌上:“上麵見麵太急,這是給桑覺的見麵禮,深淵蘑菇林的極品綠寶石,三個月以來也就發現了這麼一顆。”

之前桑覺和霍將眠聊得顯然不止總督的事,連桑覺喜歡寶石都知道。

“我和桑覺——”

霍延己剛說到一半,就被霍將眠打斷了:“你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不用告訴我,重要的是你把人帶回家了。”

“……”

霍將眠饒有興致地問:“晚上不好受吧?”

霍延己淡道:“上將倒是有時間關心彆人的私事。”

霍將眠嘖了聲:“真無趣啊。”

客廳裡一時安靜下來,隻剩下浴室裡若有若無的水聲。

霍將眠慢悠悠地轉著杯子,過了會兒道:“過來其實是想找你聊聊,但真坐在這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霍延己道:“有什麼可以直說。”

“這麼多年以來,我們真正碰麵的次數少之又少,你常年四處奔波,我被拘在城裡,他們都覺得我們不和,就算碰麵了也會膽戰心驚地把我們支開。”

霍延己喝了口水,靜靜聽著。

“時間久了,我有時候都要覺得我們真是仇人了。”霍將眠好笑地搖搖頭,“所以還是算了,就算真的交心聊聊,我們也分不清對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分裂兩個人的關係真的很簡單,隻要長時間不交流,加上身邊人的一些風言風語,慢慢關係就遠了。

而信任一旦消失,再建立就很困難。

霍延己喝了口水,道:“我會分辨。”

霍將眠笑而不語,看了眼臥室的方向:“行了,你的小寶貝要出來了,我走了,寶石記得轉贈給他。”

他放下杯子,走到門口,跨了一半又回頭:“如果將來有天你抓到了什麼我犯罪的證據,就殺了我吧。”

霍延己忽然叫住他,平靜道:“霍將眠,你不能一直活在過去。”

霍將眠頓了頓,他握著門把手,沒回頭,“你不明白……我不能向前看。”

“砰”得一聲,厚重的大門隔絕了長廊那頭劈裡啪啦的雨聲,還有霍將眠遠去的腳步。

早就洗好的桑覺這才走出浴室,從房門口探出一顆腦袋:“這顆綠寶石可以抵沙發嗎?”

霍延己回神,走到沙發旁坐下,淡道:“想得倒美。”

“……哼。”

桑覺蹭蹭跑過來,卻被霍延己一掌攔住,淡淡道:“我沒洗澡,離我遠點,身上都是汗。”

桑覺鼻子動了動:“您想檢驗一下你的教學成果嗎?”

霍延己抬眸看他:“……?”

桑覺直白道:“我也可以幫您的。”

霍延己:“……酒醒了就去睡覺,朋友不會互幫互助。”

“可您剛剛幫我了。”

“剛剛我不是你的朋友。”

“……哦。”

關係還能變的?

桑覺苦惱地盯著霍延己:“那您剛剛是誰?”

霍延己靠在沙發上,淡定道:“不是小奴隸的主人?”

桑覺:“……”

他蹭到沙發一側坐下,聽到了滴滴兩聲,是霍延己的通訊器響了。

霍延己把綠色寶石扔給他,按下接聽:“——什麼事?”

桑覺眼睛一亮。

這顆綠寶石的純度很高,蘊含著很多桑覺需要的物質能量。

雖然兩人坐得涇渭分明,但尾巴和桑覺不是一個物種。

它趁著霍延己打電話,悄咪咪地伸過去,將尾巴尖放在了霍延己掌心,戳了戳。

電話那頭的人是張副官,語氣難得凝重:“諾曼執政官死了。”

霍延己無意識地玩著掌心的尾巴尖,眸色暗沉。

第66章 線索

【007日記二十四】

【小惡龍與002號發生了一些超乎友情的過界行為, 他們的關係正在變質。

儘管002號對小惡龍身份的懷疑從未停止,卻仍然做了‘不該做’的事。

人類真的是極其複雜的生物,此前, 002號一直將小惡龍帶在身邊, 卻一直什麼都沒做, 究竟算克製,還是算放縱?

真正克製,應當在最初就遠離, 真正放縱,就不必這樣隱忍。

但至少他對小惡龍來說是特殊的,希望他能替代博士的存在。

而當前的一切證據都指明001號早已反叛, 不再願意帶領人類走向明光。

十分可惜。

《黎明》計劃一出,四十二名觀測對象要被剔除三分之二,001號霍將眠,004號衛藍,007號林書易,013號唐柏,017號默菲爾, 022號淩根,042號科林……等。■思■兔■網■

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悲劇的落幕, 令人歎惋。】

·

大雨傾盆,巷子裡的監管者們神色肅穆, 身著黑色雨衣。

一陣穩重的腳步聲走來, 張瑉回首,看到了舉著黑傘的霍延己, 還有跟在後麵的桑覺。

在周圍的暗色環境中,桑覺的黃色雨傘格外鮮明。

張瑉道:“長官。”

霍延己越過張瑉, 打開手電筒,雨幕被照得煞白,儘頭就是諾曼的屍體。

這是一條巷子的死胡同,諾曼站在死胡同的邊緣,後背貼牆,身體板正,像在站崗。

但湊近一看,就會發現他已經沒了呼吸,眼神呆滯,嘴巴張得很大。

他的嘴裡全是混合了雨水的血,當試圖挪動他的屍體才發現,一根粗長的釘子直接從咽喉處貫穿了後腦,釘入牆內。

桑覺絲毫沒受這個驚悚場麵的影響,發現張瑉在看自己,主動打起招呼道:“張副官。”

他的臉頰有道淡淡的紅印,嘴唇也很紅,再加上霍延己脖子上明顯是新留下的咬痕,不難猜出出門之前發生了什麼。

張瑉笑問:“晚上睡得好嗎?”

桑覺誠實道:“隻睡了五個小時。”

然後就醒了,霍延己教他紓解自己,一直到霍將眠離開,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了。

不過張瑉顯然理解錯了,眸色微閃。

正常人都會覺得,是睡前做了什麼,導致睡得太晚,到剛剛醒來才五個小時。

張瑉也沒勸桑覺回去睡覺,溫和道:“那白天得補點覺,睡眠太少傷身體。”

桑覺點頭。

其實他還好,睡不睡覺都沒關係,主要是從前和博士一起生活,養成了很多人類的習慣。

當他是人類形態時,因為基因組成的問題,他也會像人類一樣在夜晚犯困,不過不睡也沒什麼關係,不會出什麼大事。

有關係的是霍延己。

他不滿道:“中將總是不好好睡覺。”

“沒辦法,總有忙不完的事情。”張瑉笑了聲,“以後你可以多盯著中將休息。”

桑覺表示認可:“我會的。”

霍延己伸進諾曼頭顱與牆體的隔縫,摸了下釘子,不過兩秒就辨認出來:“用來修建安全區外牆的B1號長釘——周圍監控查了嗎?”

張瑉立刻回複,道:“查過了,但這片是個視角盲區,暫時沒發現有誰出入過,正在擴大監控搜查範圍。”

霍延己嗯了聲,眉頭微皺。

真的是所有事都湊到一起了,七區執政官諾曼莫名其妙死在主城,並不是一件小事。

霍延己道:“送到醫院仔細屍檢,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張瑉:“是。”

霍延己又問:“林書易司令回七區了嗎?”

張瑉道:“白天剛穩定五區的居民,林司令就發來了回城的訊息,已經在回城路上了。”

按照這個速度,林書易大概還有一天回到七區。

霍延己道:“將諾曼執政官死亡的消息傳給他。”

張瑉:“是。”

桑覺跟在霍延己身邊,沒有離得很近,隔了大概一米。有點黏人,但又不會打擾到霍延己的一言一行。

他鼻子嗅了嗅,想幫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