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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狙擊手 江亭 4289 字 6個月前

闊的、蜿蜒的、優美的混凝土賽道如同盤臥在森林中的一條銀龍。為了賽場的美觀,賽道周圍的樹木大量被砍掉,環境修得乾乾淨淨,路上連一塊破瓦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樣的環境對於山上的塞族狙擊手來說,簡直是再簡單沒有的了,即使是新槍手,也沒有打不中的理由。反之,要對狙擊手進行反狙擊就難上加難,經過這一段路的武裝人員幾乎都隻有乖乖挨打的份。這是名副其實的“死亡之路”。

林奈最終決定進一趟森林:“在外麵隻能挨打,還是要進去。”

受雷托的命令,瓦爾特和他一起上山。小勤務兵很激動,他還沒有去過一線,第一次去就是給大名鼎鼎的林奈·列弗當助理,這表示他離塞爾維亞王牌狙擊手的觀察員隻有一步之遙。他甚至問老兵借了一把狙擊槍:“你說什麼,我來做!我的槍法很好的!”

林奈看著他手裡的那把VSS:“你從哪裡淘來的這把東西?”

“我問老馬丁要的,他說這是一個蘇聯兵送給他的。”瓦爾特有點不好意思:“是不是太老舊了,他拿給我的時候我還以為這是散架之後重新組裝上來的,也不知道他從哪隻箱底翻出來的。可我沒有配給像樣的槍,所以……”

“不,這是一把很特彆的槍。”林奈摸了摸已經掉漆變色的槍托:“蘇聯人最有創意的武器之一,一種自帶消音效果的狙擊槍,在中短距離的狙擊戰裡很好用。我們狙擊手通常是不帶消音器的,寧願敵人發現我們,也不帶,因為消音器非常影響子彈軌跡和速度,具體的以後可以慢慢跟你解釋,總而言之,這是現在市麵上極少的自帶消音功能、性能又還不錯的狙擊槍。”

瓦爾特聽得有點擔憂:“中短距離……是多少米?”

林奈回答:“600米之內吧。沒事,我們今天就玩一把近程。”

實戰才是最好的、最嚴厲的老師。

兩人在山上搜尋觀察。林奈把高倍望遠鏡讓給了勤務兵:“能確定對方的位置嗎?”

瓦爾特滿懷迷茫,很不好意思開口。他什麼都看不到。

林奈低笑,給出提示:“不要光用眼睛看,要思考。如果你是狙擊手,你會怎麼做。”鑒於勤務兵的確是初次進行觀察,他提到更多的細節:“這些人,長期在山中進行隱蔽狙擊,會形成固定的哨崗,甚至會有固定的物資輸送路線。如果你來選哨崗的位置,你會怎麼選?要不要靠近水源?要不要靠近物資運送路線?狙擊點區域會不會留下生活遺跡?有沒有焚燒明煙、食物殘留、交通車輛運輸痕跡?順著這些思路先縮小對方所在範圍,不要著急去看對方的槍口在哪裡,你要在森林裡找幾片樹葉,一片一片地去看是不現實的。”

勤務兵定了定神,重新開始搜索觀察,二十分鐘後他發現了帶有車轍的小路。

“做得好。繼續。”林奈誇了一句。

觀察是一項耗時長、也透支精力的事情,他們在山上幾乎花掉整個白天的時間進行地毯式的詳細掃描。直到瓦爾特幾乎感到疲倦和厭煩,天邊的日光這時候淡得像稀粥上兩片飄著的粥油,林奈終於選擇了狙擊點。他們先將厚實的麻毯蓋在身上,再用草葉蓋一層,最上麵是雪。經過改造的雪地作戰服可以讓他們很好地融入環境。

“現在這個位置會不會太近了?”這和瓦爾特想象中的狙擊戰不一樣。離他們最近的一處狙擊手隻有不到300米,這個位置讓他覺得和在敵人身邊睡覺沒有什麼區彆。

林奈糾正他:“你這個想法是一個很常見的誤區,狙擊不是指長距離的射擊。如果隻要是長距離的射擊就叫狙擊,那麼獵戶打獵的射擊距離有時候也會很遠,那能不能叫狙擊?”

“所以……短距離的射擊也可以叫狙擊嗎?”

“狙擊指的是在不被敵方發現的情況下進行射殺任務。隻要你能不被對方發現,彆說300米,你離他哪怕隻有3米,那也叫狙擊。尤其在城市戰中,你會發現大量狙擊手做的都是中短距離的射擊,50米、100米射程範圍無比常見,有的甚至不用狙擊槍,手槍、重機槍、大口徑、火箭炮或者你在戰場上隨地撿來的任何武器……”林奈認真地說:“瓦爾特,這裡是戰場,不是舞台劇,實戰永遠不會像彩排一樣按部就班地進行,戰場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意外和即興,距離、武器、戰術都不會是理想的。你的目標就是活下來,對方死。”

瓦爾特明白了:“我們在觀察對方,對方也在觀察我們。那怎麼確定我們沒有被對方發現呢?”

“不能確定。”林奈回答:“這就是狙擊的危險,如果暴露了,狙擊手隻能死。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不讓敵方發現自己,或者換種說法,在把對方殺了之前不被發現。”

山上的風變化很快。一陣無名的風不知從哪裡掃起,翻滾著、卷動著,帶起枯枝落葉形成小型的颶風。泥土的香氣濃鬱起來,細長的白楊尖叫,像失去了孩子的瘋女人,她散著頭發、搖晃著腦袋竭力淘空那具悲傷的軀殼。灰迷的樹影與灰迷的月光交錯晃動,世間的地上是忽明忽滅、悲喜顛倒的幻象。倏忽,風又止住了,從混沌裡亮起一叢一叢的雪光,什麼魑魅魍魎一碰全化開,塵埃落定,除了蟲聲和驚鳥的掠翅,森林的神經穩定下來。這仿佛是一眨眼之內的功夫,自然心中凶厲的陰影被人窺見了。

瓦爾特有點興奮,紅色的測風儀在他手裡快速跳動著數字。他在瞄準鏡裡看到了300米外的敵人,那是一個沒戴夜視鏡的狙擊手,一邊咀嚼壓縮糧塊,一邊玩弄手裡的瞭望鏡。

瓦爾特調整了一下槍位。林奈糾正他拿槍姿勢:“肩膀,放鬆,彆崩得那麼緊,緊張什麼?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他死了你不用緊張,你死了就萬事無憂了。手放鬆,開槍坐力很大,肌肉這麼緊,抽筋了我可不管你。告訴你要帶兩片口香糖嚼著吧,還不信。”

他像真正的導師一樣耐心細致,瓦爾特心裡很感動。他調整了槍位,問:“可以了嗎?”

林奈把自主權留給他:“你自己判斷吧。”

瓦爾特鼓起勇氣,扣動扳機。槍聲被消音功能隱匿了,瓦爾特膽戰心驚地等了一秒,瞄準鏡裡,子彈打在對麵狙擊手的鋼盔邊沿上,順著士兵是側臉擦過去。那士兵被打得就地翻了一個滾,鋼盔掉在地上,手裡還抓著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操!”瓦爾特嚇得罵了一句,調整槍位要補槍。

隻見一枚子彈這時橫空而來,直接射入士兵暴露的額頭,血濺射在落葉上。那士兵顯然沒想到第二枚子彈來得這麼快,甚至沒來得及拉開保險栓,手一鬆,槍掉了下去。

“槍法好?”塞爾維亞狙擊手嗤笑了一聲,看著勤務兵:“再練!”

(1:聖薩瓦節:塞爾維亞法定節日,也是東正教的節日,定於每年1月27日。)

第15章 險關救人

瓦爾特羞愧得無地自容,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林奈,”對講機裡這時候傳來上校的聲音:“彆為難這個孩子,他隻是個勤務兵。”

林奈毫不留情地罵了回去:“就你們這幫穆斯林的訓練水平,下半生也隻能當勤務兵。想出人頭地就要拚命練習,世界上哪有不努力就成功的事情?有時間羞愧還不如多打兩圈靶。”

瓦爾特怕兩個人吵起來,急忙打圓場:“當然,當然,列弗先生說得對。我會好好練習的。”

雷托滿意了:“那麼,祝我們好運,先生們。”

林奈看了看表,八點二十二,再過二十分鐘,運輸的車隊就要到了。

練習生的玩鬨時間結束,開始正式乾活了。

狙擊手將身體伏得更低,槍口壓在草皮下。瞄準鏡裡的世界更朦朧灰暗,準星的白色十字小標亮起,他等了兩秒,風速慢下來,他快速扣動扳機,打完就起身換位置。瓦爾特還在望遠鏡裡確認對麵死去的狙擊手,忙不迭站起來跟著他跑。

不到十步,他們身後的位置就有子彈射過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被發現了!”瓦爾特哼哧哼哧地跑:“被發現了!”

林奈轉了個身滾進石堆旁邊的草叢,身上的迷彩服裹上了薄薄的雪層,他就地一趴,完美地和雪地融入在一起,快速調整槍位,兩次射擊後繼續起身換位置。瓦爾特跟在他身後,幾乎跟不上他的步伐。林奈沒時間等他,有點不耐煩:“快點!兩條腿還沒我一條跑得快!”

林奈身上兩把狙擊槍加上防彈裝備和其他戰備用品,從頭到腳起碼有兩百斤,再加上一條沒有痊愈的腿,跑起來卻像羚羊一樣輕盈。他穿梭在樹林間,兩三下沒了蹤影。瓦爾特跑得一身汗,勉勉強強才能抓住他一點背影,隻能暗暗感歎,特種兵的素質果然不一樣。

他們第三次換位置,瓦爾特在望遠鏡裡看到了車隊的影子:“還有3公裡。”

林奈心裡有數,他專注地將目光放在瞄準鏡裡的十字準星上。對麵的狙擊手似乎有點恐慌,他知道自己被敵人盯上了,掏出了信號槍就要往空中放信號彈請求支援。林奈顧不得風速變化,拉開扳機子彈直接打在狙擊手的手上。信號槍掉下來。

“喔耶!”瓦爾特發出一聲歡呼:“乾得漂亮!”

那狙擊手被激發了怒氣,揣著血淋淋的手還抱著自己的狙擊槍,對著林奈的方向無差彆掃射。林奈大叫一聲“趴好!”身邊被打出一連串的彈孔。細雪飛了起來,冰涼涼濺了一臉,瓦爾特把臉往雪堆裡一埋,心驚膽戰地等到對方彈匣射空。

“他不是手都射穿了嘛!”瓦爾特大叫:“怎麼還能開槍!”

林奈甚至帶著驕傲的表情:“這才是我們塞爾維亞軍人。”

那狙擊手很聰明,彈匣射空後乾脆不換,往樹影裡翻了個身站起來就跑。他的速度很快,射擊距離一下子就拉開了。林奈站起來,迅速換掉手裡的VSS。於是,“列弗夫人”重新出場,M82黑沉威風的長槍管壓在狙擊手的肩膀上。

瓦爾特做了個艱難的吞咽動作,不可置信地看著依然在做瞄準的林奈。彆說是這樣快速移動的靶子,這麼遠就是給他一個定靶他都不一定射得準。

這時,運輸車隊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視線儘頭,從山路下帶起一陣蕭蕭的白煙。

雷托的聲音出現在了對講機裡:“林奈,情況怎麼樣?”

林奈置若罔聞,一動不動端著槍,幾乎站成一尊石像。瓦爾特也有點急了,又不敢催促,眼見著車隊越來越靠近——

“砰——”

M82不自帶消音功能,這一聲槍響顯得動靜格外大,驚起林間一群飛鳥。

隻可惜對麵的狙擊手根本來不及聽到槍響——子彈的速度比聲音快多了——他是倒地之後槍聲才後一步來到耳邊。他隻來得及抬抬頭,鳥群正好從他頭頂掠過,帶走他從此自由的靈魂。

林奈放下槍,這才拿起對講機,他的呼吸均勻平穩,一絲喘都沒有:“威脅基本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