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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狙擊手 江亭 4351 字 6個月前

了手銬不能解開,其他方麵都儘量按著他的水準來。”他認為雷托這麼做是為了招降林奈:“上校是真的很重視你,想讓你加入我們的隊伍。隻要你答應他,他不會虧待你的。”

林奈想說,你們上校根本沒想過我會投降。轉頭一想,說出來了豈不是顯得雷托的態度更奇怪了?他隻好又悻悻地把話吞回肚子裡。

不過洗澡倒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林奈靈機一動:“手拷著怎麼洗?”

瓦爾特說:“我幫你。”

林奈佯裝同意:“那就洗吧,彆讓多餘的人進來就行。”

瓦爾特當他是注意隱私不願意見人,沒有多想就去準備洗澡水。水要現成燒——薩拉熱窩經常斷水斷電,實在要燒水隻能用蜂窩煤現燒,煤炭還經常斷供,所以洗澡從來是奢侈事。瓦爾特把熱騰騰的水提進來的時候,林奈顯得很高興。

打發了其他的士兵後,瓦爾特將林奈從輪椅上轉移下來,為了能把衣服脫掉,林奈的兩隻手不能拷在一起,隻能一隻手拷在床頭,另一隻手空出來。他左腿打著厚重的石膏,就靠著床頭單腿站立,讓瓦爾特用打濕的毛巾給他擦洗身體。熱水熏得皮膚暖融融的,林奈打了個哈欠,有了聊天的興致:“你跟著雷托多久了?”

瓦爾特回答:“兩年,上一個衛兵出任務的時候犧牲了,才調了我來補缺的。”

“他看上去脾氣還不錯,應該不難伺候。”

“他隻是看起來客氣,發起火來很可怕的,總是能想出稀奇古怪的方法折磨人。而且你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火,所以我們都很怕他。怎麼說呢?這大概就是威嚴吧。”

林奈嗤笑。一個沒上過戰場的“假上校”,要什麼威嚴。

他伸了伸胳膊示意瓦爾特:“這裡也擦擦。”

瓦爾特站在林奈身側,讓林奈把胳膊抬起來擦乾腋下的水珠。這個姿勢他必須把頭低下來,上半身隨著向下俯低,林奈的胳膊幾乎越過他的頭去,恰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林奈不適地調整了一個站姿,單腳往後挪了挪,打著石膏的腿踢到了旁邊的熱水桶發出沉沉的悶響。小士兵本能地順著聲音瞥了一眼那隻水桶,然而就是這一眼的功夫,變化就發生了。

他隻感覺到手指尖一空,那條濕漉漉的毛巾怎麼抽走的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視線隨著身體在錯亂中轉了一百八十度,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毛巾已經勒到了脖子上!

身後裝著熱水的水桶反倒在地上,發出沉沉的悶響,狙擊手站在他身後,單手緊緊扯著毛巾一端,牙齒咬著另一端將瓦爾特勒住,伸出打著石膏的腿朝著瓦爾特的膝窩處猛踹,士兵腿一軟跪倒在地,毛巾勒得更緊,他麵色開始發紅。

士兵的兩隻手摳著毛巾努力呼吸,他激烈地掙紮,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林奈露出嘲諷的表情。即使隻有單手,他也不會輸給一個新兵。林奈用儘全力咬著那條毛巾,幾乎要把牙根咬斷,瓦爾特蹬腿想重新站起來,地上全是漫開的水,滑得他用不上力。

兩人僵持了將近三十秒,瓦爾特的掙紮漸漸變弱下去,林奈絲毫不敢鬆懈,直到士兵停止動作,癱軟在地上,他才氣喘呼呼從嘴裡吐出那條毛巾,蹲下`身就去找士兵身上的手銬鑰匙。

他解開手銬,從小勤務兵的身上搜出一把軍用小刀,然後迅速換上軍裝。他刻意把軍帽的帽簷壓低,走到房間門口拉開一條縫,隻把水桶放到門口,用地道的波什尼亞克方言吩咐門口的衛兵:“再去給我裝點水來,快點!”

衛兵拎著水桶離開後,他迅速從門口閃出去,按著記憶左轉沿著走廊走到儘頭,順利找到了樓梯,樓梯間的窗戶是沒有封住的,他果斷地從窗口翻了出去。

外頭是烏紫的、窒息至死的夜。林奈弓腰貓背蹲在一棟大型建築的三樓壁沿,輕巧如同貓科動物不發出半點聲音。他一邊仔細聽著樓裡的動靜,分析是否已經有人發現他不見了,一邊順著壁沿走。很快,他找到了排在牆壁上的水管,抱著水管順利滑到地麵。

腳一沾地,他沒命地跑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街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往機場去。機場軍警也不少,他讓出租車停在離機場大門還有一條街的地方,到電話亭裡打了個電話。

貝爾拉莫維奇的秘書在辦公室裡接到了這個電話:“您好。”

“我是林奈·列弗,”林奈還沒平複呼吸:“告訴上將,林奈·列弗找他,讓他必須接電話!”

秘書轉接了電話。貝爾拉莫維奇語氣雀躍:“林奈,上帝,你在哪裡?我到處找你!”

林奈壓低聲音:“我從波黑政府軍手裡逃出來了。我現在還在薩拉熱窩,你找個人來接我。”

貝爾拉莫維奇滿口答應:“沒問題,沒問題,羅曼呢?他也跟著你嗎?”

林奈沉默兩秒:“我……也不知道。可能還被他們扣押著。”

“天殺的這些穆斯林!我要讓他們下地獄!”

“那是後話,我現在需要身份文件、錢還有一架飛機,讓我儘快離開薩拉熱窩。”

“當然,現在當然是你最重要。我立刻安排人。給我你的具體位置。”

“薩拉熱窩機場,第一街口電話亭。”

“你呆在原地不要動,我們的人馬上到!呆在原地不要動!”

林奈命令:“你親自安排人,不要丟給下屬。”

上將立刻明白了他在暗指有奸細:“放心吧,我明白你的顧慮。”

這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了,雷托還沒睡著。他一向是作息規律的人,十一點半準時睡覺,很少出現失眠的現象。但今晚他感到莫名的不安和煩躁,在輾轉反側了許久之後,上校起床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突然將秘書官叫了進來——

“去安排一下,把那個塞爾維亞觀察員葬了吧。”他指的是已經犧牲的羅曼。

秘書官暗暗吃驚:“這恐怕要低調,要是傳出去了,對您是不利的。”

雷托笑:“人都死了,還能怎麼樣?買點鮮花,找個神父過來,按著他們東正教的習慣辦吧。”未了,他補了一句:“都是為國捐軀的軍人,該尊重要尊重。”

秘書官應諾:“是列弗先生請您這麼做的嗎?”

“嗯。你動作快點,彆等人都爛了不好看。”

“是。”秘書官忍不住還是感歎一句:“您還真是看重列弗先生。”

雷托沒有回答他,自顧自抿了一口酒。秘書官是跟著他經年的老人了,自認對這位“貴人”的做派已經摸熟悉了,這次卻有不解:“其實不必這麼大費周折的。您要是真的喜歡他,和軍部報一聲,就說中途出了意外人死了,回頭把人送回府邸,您想怎麼玩還不是一樣的……”

聽到這裡,雷托把紅酒杯放了下來,杯底扣在窗台上發出“嗆”的輕聲。

秘書官一個激靈,知道說錯話了:“我是怕您太辛苦……”

上校目光沉沉而逼仄,嘴角卻還掛笑:“不要隨便揣測我的想法,廖科維奇。”

秘書官捏著的手心冒出冷汗:“我很抱歉。”

“按照我的意思去辦,其他的不要多問。”上校命令。

秘書官暗暗舒了一口氣,正感歎這位今天心情應該還不錯,才沒罰人。這時候,身後一陣緊密的敲門聲從他背後傳來。他眼皮子跳了一下,剛寬下的心猛地又緊縮起來。

士兵進來報告的時候看起來要哭了:“上校,人跑了。”

雷托臉色鐵青,一句話沒說,隻套了睡袍穿著拖鞋就出門去。秘書官追在後麵:“上校!上校!您把大衣穿上!晚上冷!”

外頭的溫度已經達到零下二十度,封閉的房間裡那桶被打翻的熱水幾乎結冰。有醫生在為倒在地上的瓦爾特做急救,兩名士兵合力把瓦爾特搬運到擔架上。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什麼情況?”雷托問。

士兵緊張得額頭冒汗:“他……他穿著瓦爾特的衣服用打水的理由支開了我,然後趁機溜了出去。我打水回來發現裡麵沒有人回應,就開門進去了。進去發現瓦爾特已經沒有呼吸了。”

“傷在什麼地方?”雷托命令醫生:“能救趕緊救。”

醫生說:“看起來是頸部被勒窒息,還有脈搏,應該能救。”

雷托掃了一眼地上的毛巾和被鑰匙打開的手銬,大概明白了。他審視那名犯錯的士兵:“明天你去邊境巡防部報道吧,不要來了。”

士兵臉色慘白,卻不敢違抗:“是。”

秘書官見到情況不好,先給上校披上大衣,又叫人倒了熱咖啡,趕緊將閒雜人清場,這才敢說安慰的話:“您彆急,一定會找到的。薩拉熱窩就這麼大,都是我們的人,他跑不出去。”

“讓人封鎖火車站、汽車站、機場和所有對外的交通要道,所有從薩拉熱窩出去的人每一個都要查。機場和火車站附近一寸一寸給我搜,沒有搜查令我現批!”雷托迅速理清思路:“還有,他一定會聯係人民軍和貝爾拉莫維奇,盯著貝爾拉莫維奇的人,看他們有什麼動靜。”

“是。”秘書領了命,剛要出門又被雷托叫了回來:“您還有什麼吩咐?”

雷托沉%e5%90%9f:“今晚這裡所有的人都要封口,消息不能漏出去,除了你、我、醫生和那個看門的,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他跑了。給我約明天去統戰部,就說林奈已經答應投降了,我明天去彙報具體情況。約好後,行程立刻發下去,該準備的彙報材料儘快準備齊全。”

秘書沒轉過彎來:“投降的事就說遠了吧……”

雷托冷冷道:“你以為人民軍就沒有盯著我們?如果貝爾拉莫維奇知道,我們這邊招降了林奈,你猜他會怎麼做?”

秘書恍然大悟。林奈這時候說不定已經聯係上人民軍了,如果貝爾拉莫維奇派人要將林奈接回塞爾維亞,那麼雷托當真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此時,如果有林奈投降的消息流出去,貝爾拉莫維奇肯定要懷疑,林奈是不是已經背叛人民軍。他被抓了三天,沒人知道他在哪裡、經曆了什麼,突然又完好地出現,有沒有可能林奈已經成為了波黑政府軍的間諜?讓他回塞爾維亞會不會給人民軍帶來風險?會不會讓貝爾拉莫維奇本來慘淡的職業生涯雪上加霜?

換了秘書是貝爾拉莫維奇,他寧可錯怪林奈,這時候也不會輕易把林奈接回塞爾維亞了。狙擊任務的失敗已經讓人民軍鬨了一次大笑話,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林奈是個間諜,這位上將也不敢賭的。隻要他不敢把林奈接回去,這位塞爾維亞的王牌狙擊手就哪裡也去不了。

這才是真正能阻止林奈離開薩拉熱窩的辦法。

秘書隻擔心話說得太滿會給雷托帶去麻煩:“您要不要再考慮考慮,萬一……”

年輕的上校雷厲風行:“就照我說的做。出了事我擔著!”

第10章 急中生智

林奈等到淩晨一點半,等到渾濁的、浩蕩的霧把長街泡成一條陰溝,遠遠的隻見到機場門口的晚燈浮上來,一顆又一顆,從那陰溝裡托出剝了皮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