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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72 字 6個月前

穀看著弟弟妹妹在院子裡玩,人家起鍋做飯,他們也跟著一起吃,當兵的總是待人親切,對住家戶很是和氣關懷,水缸裡麵的水填滿,院子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就是住宿也不會睡床的,院子裡或者客廳裡麵打地鋪的,一點不擾人。

夥食自己帶的,走的時候多留給住家戶,不占人的便宜,扶桑從窗戶裡麵看了,也覺得隻有這樣的部隊,才能打勝仗,才能最後把日本人打走,才能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要挖防空洞,怕蘇聯人打過來空襲我們,咱們家裡沒有勞力,街道上原本想幫咱們的,沒想到他們知道了,便趁著沒事兒的時候,一上午的功夫就給挖了大半兒。”翁荔英還是舊式樣的衣服,大長衣襟帶著盤扣兒,扣子精致又費事。

寶珠是真的漂亮,她可愛,仿佛也知道自己可愛,對著窗戶喊,“吃飯了,吃飯了,你們要不要吃飯了啊,舒扶桑——”

學著大柳說話,說完可能覺得自己很可愛,有一點港台強調,“哎呀,我這樣是不是很可愛?”

可愛。

可愛極了,這麼大的小孩子做什麼都可愛。

她沒有一點這個時代的女孩子的羞澀跟拘謹,沒有一點規矩的框架,大柳看著她的模樣,給她掰開一個大餅子,“吃的完嗎?”

寶珠點點頭,她很能吃。

布穀不願意,他知道內地糧食金貴,“吃不完,一點點,不夠了再拿。”

他們跟著院子裡的人一起吃,大柳看他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匆匆就起來了,給他們三個端著一碗白菜粉條湯,“你們吃著,看著弟弟妹妹哈,我得忙去了。”

布穀就很有禮貌,很懂事,看寶珠一眼,寶珠也把筷子放下來,跟人家再見。

然後擠在一個條凳子上吃東西,一海碗的白菜粉條,沒有肉。

沒吃過這種吃法,吃的很香,布穀就撈菜大口大口吃。

寶珠用勺子,連湯帶水的,一起吃。

老三筷子不行,勺子也不順手,拿著大餅子沾湯吃,吃的都很埋汰人。

小榮看不下去,就想比給孩子吃了,“我單出去買些去,吃不慣。”

扶桑就不給,“有什麼吃不慣的,吃的很香,彆管他們,吃飽了就行。”

帶孩子就很隨意,隻要彆讓我帶,隻要彆忙活我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的,孩子們,你吃什麼樣子,喝什麼樣子,衣服埋汰什麼樣子,都是你們的事兒,你們隨意。

養孩子,哪裡那麼嬌貴的呢,要仔細起來,天天圍著轉都不夠操心的。

等著一會出去,一個洗臉盆,布穀先洗,後麵的再洗,到老三的時候,臉跟手得一起洗,那盆水就臟的啊,扶桑都想洗洗盆子,單獨拽著老三出來,拿著舀子澆水,“你下次可以吃文明一點嗎?”

老三點點頭,可以。

但是他說了不算,“很好吃。”

然後還夾雜英文。

大概是美味,扶桑沒聽清,老三詞彙量很少,有時候中文達不到,就用英文,有時候英文不行,就帶中文。

他不管吃沒吃多少,反正不餓肚子就行,在院子裡玩。

瘋玩。

一會兒就挨寶珠一頓蹭,也不管,脾氣好的很,就笑笑,自己一點不覺得尷尬。

寶珠是上下都欺負人,她不覺得自己欺負人,家裡第一個孩子,就養的很慣著。

跟布穀不一個待遇,布穀那是時候顧不上,家裡天天事情多,又是個男孩子,從小聽話懂事,跟寶珠不一樣。

還問扶桑吃不吃飯的,扶桑不吃,她得吃好的是不是?

帶著家裡人一起出去吃的,先顧著說話,一點多才去吃。

問布穀去不去?

布穀也想笑,他吃飽了剛才,不去了。

寶珠也不去,小三也不去,貪玩。

扶桑就真的沒帶孩子自己去,宋暘穀囑咐布穀,“看著弟弟妹妹,彆亂跑,有拐子帶人走了。”

又說寶珠,“聽哥哥的話,看好弟弟,彆給弟弟出胡同裡麵,知道了嗎?”

孩子能聽什麼話啊,不帶聽得,院子裡有兵聽著,“你們隻管去,我給看著呢。”

寶珠抱著個白菜在洗呢,晚上還吃白菜的,她手都通紅的。

扶桑給挽著袖子,“那你乖。”

寶珠不服氣,也囑咐她們,“你們——你們出門,不要亂走哦——”

“叔叔說,說——有大狼,吃人!”

那是早前北平戰亂,打的很慘,城裡打的很空了,城郊裡麵有狼,狼直接就進城吃死屍了。

給小榮稀罕的啊,他就想帶孩子一起去,吃口也行啊,不然大人吃了小孩子不吃,老覺得跟沒吃一樣,剛才就不給吃就行了,吃那一碗菜,他們出去吃的多好啊。

結果扶桑會勸人,冒出來一句,“咱們吃一口少一口了,他們吃的日子還在後麵呢,也沒少吃了,再說了白菜粉條多好,大家都吃就他們不能吃,他們以後是要吃瓊林宴啊?”

給小榮笑的,恨不得錘她,這人回來了,怎麼就這樣利索的嘴皮子呢,跟小時候一樣。

十二三歲的時候會頂嘴了,就經常繞著嘴皮子問榮師傅要吃的零花錢,一個大子兒也好,榮師傅三五天總給一回點心吃吃,有些出門買的,有些府裡前院兒給的,扶桑會說,她吃的多,總是偏心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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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布穀爸爸

, 北平的天氣總是帶著獨有中高緯度的冷,下午兩點晌午最暖和的時候轉瞬即逝,寶珠在院子裡坐到三點鐘的時候, 西曬的太陽就已經從棗樹下麵偏移到東牆的窗戶上。

小風開始打著璿兒一樣的在地麵上滾動, 帶起來一陣細小的塵土, 還有一點糧食味道粗粗而天然的香味。

老三凍的鼻涕都出來了,鼻頭尖尖的, 院子裡的人指著他對布穀說,“帶弟弟妹妹屋子裡麵去,彆凍著了。”

布穀圍著土灶往裡麵放柴火, 還有個白錫爐子上麵放著一把大茶壺,水燒的開始一氣兒一氣兒地往上頂起來, 寶珠抱著個不知道誰給她的蘋果在吃。

有她半個臉那麼大,是西山的籽兒蘋果,當年北平的時候論堂賣, 十五個一堂,中秋節送人的眷品, 西山種蘋果的, 為了奇貨可居,便把秋天的蘋果放在洞子裡麵。

一直從秋天到年前,都是不會壞的, 反而更甜了,帶著一點微微泛著金黃的細沙, 口感綿軟裡麵帶著脆甜,寶珠啃的很賣力。

大概是她格外的漂亮可愛, 她是不太知道分享的, 她吃, 老三就得看著,看著看著口水就出來了,很羨慕自己姐姐,但是沒有要的意識,就是x單純的看著,還不懂得要東西吃。

布穀喊寶珠進屋子裡麵去,也是很尊重地站起來講話,“外麵很涼,我覺得是不是進屋子裡麵比較好,不然降溫會生病,對身體不是很好。”

他能把一個很簡單的事情,講的很複雜,雖然聽起來很條理,但是寶珠喜歡啊,她很喜歡彆人講話像是很重視她一樣,且喜歡聽道理,你講一大堆道理我就聽,因為道理就是這樣子,聽起來就像是一大堆,扶桑那樣簡單粗暴一句話,很難讓寶珠相信這是個道理。

因此很給麵子且很配合地點頭,“是的,外麵降溫了,會生病,奶奶講天氣涼了要在屋子裡。”▓思▓兔▓在▓線▓閱▓讀▓

天黑了不要在外麵,天氣不好的時候要進屋子,不適合在外麵的季節要留在家裡不出門,這都是二太太很規矩的道理,她不喜歡晚上出門,以前就是日落休息的,宅院門也都是關起來的,夜裡還開門出去都不大吉利,陰氣重。

最好是躺在床上,關了燈,一動不動的。

老一輩的人想法是很傳統的,寶珠有些得了二太太的真傳,很聽話進去,還拽著老三,不牽著手,就拽著老三的胳膊,老三步子小,踉踉蹌蹌的進去,裡麵有爐子,暖和的很。

人家外麵的人知道怕冷,一直幫著往裡麵添煤球的,這會兒沒有人進進出出的,進來就暖哄哄的。

布穀就是很善良的一個小孩,他覺得都是人,也不是他們三個怕冷,“你們忙完了,也進來暖和,大奶奶煮紅棗茶,可以喝一點很補。”

大家夥都誰不進正廳的,笑了笑都忙著,隔壁有女人的哭聲,漸漸遠去,仿佛有人在後麵喊著。

院門開著,布穀側眼一看,正好對視,門口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年紀略大,頭發花白的,眯著眼睛透過院子裡斑駁的光暈穿視。

是個梅子。

梅子是瘋子的意思,布穀看著她衝進來,離著四五步的樣子停住,“你見過小力嗎?”

布穀有些緊張,他腳步不動,但是些微故作鎮定的沉穩, 微微往後縮著肩膀,沉聲問道,“找誰?”

邊上人笑著剛要解釋,就見寶珠跟個小梅子一樣衝出來,貼著那女人站在跟前,大聲喊她,“你不要過來,我跟你講。”

她的嗓門大的像是個小辣椒,“我爸爸一會回來了,我一拳打你好幾個。”

她做事情就很勇,頭鐵這一塊兒,跟扶桑就很像,跟媽媽一樣,做事情很勇,很猛,上手就要開始梗著脖子撞人家。

給旁邊人一把攔住了,“沒事兒,沒事兒,是隔壁的嬸子,她不打人。”

寶珠還是鼓著臉不動,意思是走。

這是大力家的嬸子,追出來的是春杏,看著寶珠不敢認,她很像扶桑,“你媽媽是不是扶桑?”

寶珠語氣很衝,“不懂。”

不想說的話,不知道的事情,全部是不懂。

春杏就知道了,她上午就聽見胳膊動靜了,隻是不好過來,看著寶珠還念著當年宋暘穀對她的好兒呢,拉著大力嬸子家裡去。

找出來那個戒指,扶桑晚上的時候,去拜訪了才知道,她幾時回家裡的時候,都得出門去鄰居家裡送東西,坐一坐。

走動一下也覺得熱情,大力家的嬸子神經不太好了,“那年我回來,怪我說了這個事情,先開始還是好好的,日子長了便自言自語,出去了便不回家,時常奔著哭,見了人便問有沒有瞧著他。”

春杏從良了,新社會了,她跟扶桑一樣,都在變老,麵容卻越來越平和而安靜,即便苦難從來不曾離開過,她眼角細微的皺紋,在提起來他的時候,帶著一股子強忍著的堅強。

像是一顆裹著糖的花生,一層堅固的甜的結晶在外麵,裡麵的芯子自己品嘗著,咂麼著,回味兒自己一輩子。

大力袖子上彆著章子,從外麵大步流星進來,進門先瞧見扶桑,喜得搓手,“我進胡同口就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當做夢呢,沒想到你真家裡來了,好孩子,你這些年乾什麼去了?”

外麵的月色淺淺,在隆冬的時候淺白,浮動在冷空氣裡麵冒著涼絲絲的冰,街上時而一陣熱鬨,宣傳隊的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