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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64 字 6個月前

你好樣的,我不會幫你,你老老實實留在北平, 如果我們要撤退南下, 你跟我們醫院一起走, 我們去雲南。”伍德醫院已經研究過了,抗戰是抗戰, 後手也要留好,日本人喜歡打焦土戰,所過之處無人煙。

這些好容易進口的儀器設備跟藥物, 不能在炮火中毀於一旦,得留點東西給後麵的人啊, 不是保全,是留點種子。

留點種子,要我們有一台腫瘤掃描儀, 有一台血液過濾器,好教後麵的醫學生們學習研究, 好教他們戰後重新開始, 再建一所醫院,這是傳承。

學校已經先走一步了,他們的圖書都已經南運了, 一些老師先去南邊選址見學校了。

伍德不是政治家,他覺得沒有這麼悲觀, “也許不會南下,東北軍區一直在打, 也許打幾天就有好消息了。”

說完, 自己都覺得荒唐, 這樣的架勢,怎麼可能停戰呢,據說東北軍區防線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急需增援換防,人在火線上都打沒了,敵人開始一股一股地突破防線往南下,一波一波地衝鋒跟反衝鋒。

政府這邊的態度,袁大人的態度,是東北那邊防線太長,不適合物資運輸,如果實在是防線扛不住了,他不願意增兵去東北,他寧願在天津北平打,從軍事上來看,這樣對咱們更有利。

所以,東北軍區,沒有援軍,說好的援軍,遲遲不到。

走的時候扶桑看著伍德,“如果你有餘力的話,照顧下我的家人,我今晚就會走,如果海倫號我沒有船票,那我會偷渡爬上去,如果後來我沒有回來,你就跟他們說我死了。”

伍德扭過頭來看她,眼睛通紅,他把手裡巧克力砸在地上,無力地滾著,“我真不想跟你這樣的人做朋友,我很後悔後來教你日語。”

這是一個不安於現狀的人,她總是來這麼一出,在不為人知的平靜表麵上,那樣的驚心動魄,扶桑知道他答應了,“如果我回來了,你可以跟他們說我去上海了,我會從上海登陸回來,再回北平,保重。”

伍德咬著牙,“票送到哪裡?”

“黃桃斜街。”

她轉身,卻有些舍不得走,她摘下來帽子,把頭發撥開一點兒,看著伍德笑了笑,“有個秘密,怕日本的同胞們幫我收屍的時候寫錯墓誌銘,我是女孩兒,我叫扶桑,祖籍魯南道!”

一步沒有停留,她穿著羊絨尼子黑大衣,裡麵是灰色西裝。

伍德站了很久,他沒想到,這是個女孩兒,一點沒看出來,她嗓音不那麼好聽,有些沙啞。

是扶桑庚子年的時候,她驚嚇受累,高燒之後嗓子就這樣了,帶著一點沙啞,她大聲講話的時x候不好聽,所以她聲音總是低低地,像是夏天窗台下的金鐘兒。

她剛剛跟人對峙的時候,眼睛是那樣的有神帶彩,眼角眉梢上吊著,自帶一股子氣勢,怎麼看,都想出不來是個女孩子,眉宇間自帶崢嶸。

船票很難搞,今年第一艘船前往日本,托關係的人太多,很多是跟日本有良好關係的人,前去日本避難的,這樣的人,伍德不願意稱之為漢奸。

但是也覺得懦弱沒骨氣。

等看完電影兒,扶桑在外麵已經等著了,她叫了汽車,“坐汽車回去吧,東西也多。”

小榮歡天喜地的,他喜歡看電影兒,看扶桑給他買一雙新皮鞋,到家裡扶桑看著他笑,“你穿真氣派,以後啊,就穿皮鞋吧,出門的時候有土下雨也不怕。”

小榮也覺得好,對著鏡子來回照,扶桑就坐桌子前,一隻胳膊肘靠著在上麵,懶懶地看著他,‘小榮啊——’

小榮瞪她,“沒規矩,我是你師兄。”

扶桑低著頭笑了笑,眼淚滑下來,又低低地叫他,“師兄啊——”

小榮才覺得不對勁,“怎麼了這是,這事兒怎麼茬兒這是,誰欺負你了,外麵挨欺負了是不是,你跟我說,我拿搬磚兒照著他腦殼上就是一個開花兒。”

扶桑很多話要講,但是最後卻平淡,她深呼吸一口氣,有時候也會覺得怕,可是從來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她不乾這一單,她就沒有資本積累,你要她在國內卷錢,怎麼忍心呢?

怎麼忍心在這樣水深火熱的土地上,再澆上一爐子鐵水呢。

“沒有,師兄,這一盒子櫻桃乾兒,您明兒幫我送給少東家去,我今晚有事兒去上海去了,你自己在家好好吃飯,要是日本人來了,也不怕,關起門來過日子,他們不敢在北平虐殺平民的,你存賬戶的錢記得每年去取利息。”

小榮嚇壞了,“你去多久?”

“不久,快的話,幾個月就好了,你知道我炒股的,我喜歡做短期的。”她解釋。

小榮聽是炒股的,他就放心一點兒,“這麼突然的呢,先前沒聽你說。”

“我們行規消息,你知道等同黃金的。”

小榮囑咐她,“注意安全,一會兒我送你去,行李呢,我給你收拾好去。”

他忙拿出來扶桑的箱子,裡麵全放西裝,扶桑出門,他都是給撿著最好的衣服放進去的,這是門麵,扶桑做的行當先敬衣服的

扶桑對著伍德可以講,但是對小榮講不出口,有時候兄弟做的,比做兄妹要好得多,她話到嘴邊,仍舊沒有說出口。

就這樣吧,臨走前何苦再叫他多一分惦記呢。

送到碼頭,扶桑連夜走了。

姑奶奶家裡去,隻在桌子上看見一個信封兒,是交易所信封兒,她打開一看,裡麵全是錢,“喲,小二子給的吧,怎麼這麼多?”

扶桑最後一個關門兒的,太太倒覺得習慣,“興許她賺的多,下午可用不少錢,咱們是享受了,她到底是個女孩兒,扶然都結婚了,等著扶桑什麼時候來家裡了,也嫁人了多好,我這心事兒就去了,這錢給她留著當陪嫁的。”

姑奶奶也打算好了,“我看啊,等榮師傅那邊,三年出了孝就馬上相看人家就行,咱們啊,踏踏實實過日子,那才叫舒服呢,現如今世道不一樣了,早前是收徒人家隻要男孩兒,男孩兒瓷實經得起摔打,咱們沒辦法才當個男孩兒的。”

“可是今兒你看看,這女孩兒一樣上班了,那些售貨員兒侍應生,銀行裡麵還有女經理呢,不比男孩兒差什麼,人家一樣拿工錢的,好世道。”

太太也覺得好世道,早前的時候,哪裡能坐在車裡兜著轉圈兒,滿世界地溜達呢。

“聽她的主意兒晚了去了,咱們還是先打聽打聽好,早給她相看著,她不懂這些。”太太心裡有數兒呢,三個孩子,哪個都是她的心頭病,哪個結婚成人了,才算是去一塊兒。

她走的很平靜,幾乎沒有人發覺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策劃,隻有宋暘穀看著那一盒子櫻桃乾兒,愣神了很久,榮承恩拿著碟子要盛出來給他。

“收起來吧。”

“不嘗嘗嗎?您不是愛吃這個?”

宋暘穀沒有說話兒,他要出門的,換好了大衣,這個季節有些暖了,可以穿大衣出門了,政府做事兒的都會有這樣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

承恩覺得奇怪,外麵拉車的大力在等,他催著承恩,“再不快點兒,三爺怕是要遲了。”

這人上班按時按點兒的去,從來不遲到。

承恩沒進去,宋暘穀坐在那裡,他覺得宋暘穀情緒不對勁,“爺——”

“告假一天吧,我病了。”

“哪兒不舒服?”承恩掀開簾子進去,摸著他額頭,“也沒熱啊?”

宋暘穀一言不發,起身回臥房。

二太太看見了,少見他失態,家裡規矩大,就是他生病再難受的時候,也很少青天白日地,直接在臥房裡麵躺下來。

站在窗戶跟前問,“哪裡不舒服?”

裡麵悶悶地一聲,“牙疼!”←思←兔←網←

承恩就覺得那盒子櫻桃不對勁兒,但是櫻桃確實是他愛吃的啊?

那是送的人不對。

他想,八成扶桑那小子得罪人了,惹人生氣了,不然怎麼不敢來的,瞧瞧給人氣的。

他端茶倒水的也不敢進去,宋暘穀閉著眼睛想,想來想去,沒想到她這樣大的膽子。

她敢去做空頭,那天晚上,她看那些數據眼睛發亮,他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她行動這樣地快。

他閉著眼睛,頭漲的疼,可是總是想起來那個簡陋地辦公室裡麵,堆的亂七八糟調取出來的檔案,一摞子一摞子地擺著,還有裝訂沒有完成的冊子,她就坐在一個紅木椅子上,有些掉漆。

屋子裡麵爐子都熄滅了,她怎麼燒都不著,凍的手指頭跟胡蘿卜一樣紅,即便這樣,還是抱著冊子不撒手。

嘴裡麵念念有詞。

應該生個爐子的,宋暘穀想。

應該給她生個爐子的,那時候他光顧著罵她了,罵她不會生爐子,煙氣跑了一屋子。

宋暘穀心煩氣躁躺了一天,翌日他便如常去公乾去了,後來,他聽說黃桃斜街那邊一直沒有收到來自上海的信。

他就確定了,她去的確實不是上海,是日本。

等到櫻桃上市的五月,他拿出來那一盒子櫻桃乾兒,卻長毛了,承恩看了一眼,“給放時間長忘了,可惜了,這可不便宜呢,要賣二十多元呢,扶桑知道了得心疼死。”

宋暘穀看著那一盒子櫻桃乾兒,沒有一個好的,承恩翻了半天都是毛兒。

日軍已經打到了天津,也許今晚,也行明晚,一兩天的事情,北平的守軍拉起來標語,誓死拱衛。

社會各界成立後援會,仇日的氛圍達到了巔峰,日貨店都不敢開門兒,許多日本人的店鋪都被燒了,宋暘穀目不斜視地路過。

大力呸一口口水,“活該,這些殺千刀的,要是敢進城來,我今晚就跟他們拚了去,咱們可都說好了,幾時日本人開了咱們南大門兒,幾時咱們跟他們板磚兒去都行。”

“不受他們日本人的鳥氣,什麼王八蛋玩意兒,一個個矮矬子跟冬瓜一樣的,四不像的玩意兒,要是上了戲台子,能扮個武大郎!”

大力的詞彙量,在罵日本人這件事情上,有著無與倫比地天賦跟儲備,他覺得罵的還不夠,還不夠過癮,什麼時候能打一場才算好。

他們抓著流亡的東北平民,據說在東北礦山做苦力呢,致力於在那片肥沃的土壤上,硬生生插上自己的標簽,既想著奴化中國人,又想著內化中國人。

把東四省的流民,變成聽話的可教育地對天皇忠心耿耿地奴仆,最好能提供各種勞役,甚至成為他們的劊子手軍人,以華治華!

宋暘穀家裡去,二太太有客,難得的是宋姨也作陪,隻看著他進屋子笑%e5%90%9f%e5%90%9f地,“你的婚事——”

家裡有個好兒子,街坊鄰居自然看得見的,對於他的婚事,二老爺隻要良家子,精明能乾即可,對於身份背景,他一再跟二太太說了,“找個會算賬兒的,人得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