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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300 字 6個月前

東西,往後呢,還有家具桌椅板凳呢。

姑奶奶早先還有點翠的簪子呢,後來就隻有銀簪頭了。

榮師傅聽著也是一片歎息,“她人不壞,早年有些誤會,這些年深居簡出,我也未曾拜見過她。”

隻是大老爺那時候留話兒了的,那句話沒有人敢跟宋暘穀說。

宋暘穀也不知道,榮師傅客氣,教扶桑帶人去館子裡吃去,小榮早早要包間去了,他跟小榮自不去吃。

“你好好招待著,有什麼時候,全聽少東家安排。”

扶桑看著小榮,她想帶小榮一起去,新時代了是不是?

可是又怕宋暘穀不願意,有些踟躕,等人出門口了,宋暘穀還在猶豫怎麼跟她搭話兒,一會說些什麼好,就看她一個大腦袋過來,壓低了聲音狗狗碎碎,“東家,您看,小榮一起去怎麼樣,他這人啊,在胡同裡麵生活,趣聞比我都知道的多呢,給您講講,圖個樂子。”

宋暘穀看她這樣生分,至於嗎?都新政府了,大祁早就沒有了,“你自己安排。”

扶桑就撒歡一樣往裡麵去,拉著小榮胳膊,“你彆不去啊,東家還問呢,說小榮怎麼不一起呢,你能吃呢,那麼好一桌子菜,怎麼不去吃?”

三個人也是那麼一大桌子,四個人也是,不吃不白瞎了嗎?

這可是東來順的羊肉鍋子呢,小榮老早就想吃了,隻是他這人不大外麵去,怕彆人笑話他,扶桑不帶著去,自己怎麼也不下館子去。

扶桑惦記他呢,拉拉扯扯出來,小榮也幫腔,“扶桑這小子鬼,拉著你付錢去呢。”

幾個人都笑,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時候一樣,幾輛黃包車拉著就去了。

扶桑跟宋暘穀並排著,一邊走一邊慢慢講街麵上的變化,“您走這許多年,變化可大了,光是軍政府就換了好幾岔子了,上麵亂,下麵可不亂,做買賣的南來北往,比早前更甚。”

“您瞧,這家米鋪,是咱們自己麵粉廠生產的白麵,精細的不必國外的差,又白又好。前麵那家綢緞店,我老在他家裡買布,是咱們自己產的,比土布好多了,如今穿土布的少了,都穿洋布。這老板有頭腦,在法國人進口的機器上改進,咱們如今產的提花龍頭印花的布您瞧瞧,比國外都要好呢。”

她一句一句說,宋暘穀跟她頭挨著頭,聽得入神,她這個人總這樣,講什麼都讓人願意聽,讓人忍不住靠著她。

跟人家不大一樣。

拐彎的時候,宋暘穀突然開口,“那時候,你腰疼嗎?”

扶桑沒想起來,自己把著扶手,聽他繼續問,“那年你給我報信兒,在山裡滾下來紮了一腰的鬼陣子,疼嗎?”

有些古怪,陳年的舊事了。

扶桑卻還記得,“疼,怎麼不疼,我回家後睡覺都是密密麻麻地疼,想一下都起雞皮疙瘩。”

她比宋暘穀矮,如今竟然得微微仰著臉跟他說話了,腮白玉潤,一雙眼睛明亮地看著他,“不過,現在不疼了,您還記得呢?”

宋暘穀沒接話,x他記得,總是想起來,想從前的事兒,她這人倔強不認錯兒,天天跟他犯彆扭。

那時候氣的要死,後來分開後,想想卻覺得好。

他買了八色禮,裡麵有一色青醬,那家店還在,他特意去買的,記得有一年,在翁家外麵,她打碎了一瓶。

宋遵循其實說的挺對,三兒子比前麵兩個兒子有個有點,長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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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要長性人,不要衣換新

第40章 先過年

烤白薯的煙囪在冒著熱氣, 宋暘穀聞到一股焦香的糊味,在太陽下麵一絲一縷散開,泥濘的路上車轍道道, 北地裡的雪沫子夾雜著細碎的黃土。

正午的日光且暖著呢, 他微微笑了笑, 一種似曾相識的久違。

扶桑視線從他嘴角的弧度上麵挪開,看著他黑色皮帽子上的毛發根根潤澤, 他有一副好皮囊,一種拔乎其萃的氣質,溫潤而驕矜。

她低著頭, 付之一笑。

一些年少時候的懵懂無知,如今再回首, 在心頭一點死灰的餘溫。

不想複燃,也不在乎熄滅。

隻是這樣靜靜地,念著一點的餘溫, 像是冬天頭頂上的太陽,曬背的時候, 後知後覺地暖。

東來順的羊肉沒有膻味兒, 據說是從口外趕來的,一路上飲水草而入城,直接屠宰, 鮮嫩而備受追逐。

扶桑是熟悉的,她現如今各大館子店鋪都能摸得清楚, 她的飯量很大,今天卻有點小, 感覺不是很餓, 胃裡麵有其它的東西頂著一樣。

熱鍋熏蒸臉色紅潤, 像是秋海棠。

四人從沒有這樣吃過飯,早先的時候,規矩大過天,就是天大的本事,當下人的,逢年過節賞一桌酒席,在矮幾下麵吃,算是極大的臉麵了。

宋暘穀手指頭在桌子下麵,撚動磋磨,最後一言不發吃飯,他少有開口的時候,自來冷清。

“一會兒還有什麼事兒沒有?大世界那邊我買了電影票,賀歲片兒呢,咱們去瞧瞧去,好看的話就看一下午,不好看咱們就在那邊轉一轉。”

她做事越發的周全教人挑不出刺兒來,魚承恩惦記著家裡的事兒的,要去上峰家裡送禮的,長輩拜訪得上午,但是給上峰打點啊,最好是下午晚上去。

二少爺給準備的節禮呢,在家裡等著,他看著宋暘穀,沒想到宋暘穀上了紅包車,“轉轉去吧。”

魚承恩全聽他的,想想也來得及,“那豈不是太麻煩你了,請我們吃鍋子,吃完了還得看電影,夜裡是不是得去澡堂子裡搓澡兒喝餛飩呢。”

“應該的,那咱們要不就按照這一套兒來,隻是搓澡兒今天沒帶衣服,不如咱們去聽戲,柳先生的戲呢,今天唱的好像是《武家坡》。”扶桑扶著車把,坐定了問詢宋暘穀,她對宋暘穀,從來是帶著尊重與客氣。

放的是《漁光曲》,扶桑先前看過海報,“在莫斯科國際電影節上,有拿到獎項,國內現在也一直上映。”

倆人壓低了聲音,湊著頭說話,宋暘穀在黑暗中呢那個看到她黑亮的眼睛,丹鳳眼兒眉梢高高地上揚,“你看過嗎?”

扶桑搖搖頭,“沒有,一直沒來得及看呢,可巧了托您的福氣,今天下午也享受一下。”

看電影時間太久了,她很多都是看海報,靠在雅座上,也覺得舒適放鬆。

宋暘穀從頭看到結局,麻麻點點的看的也還算真切,片場半數人都哭了,沒哭的也掛著臉,小榮看裡麵的貧苦漁家子弟,想到的就是自個兒,不能不哭一場。

就是魚承恩也得感慨一句,“拍的可真好啊,可不就是咱們這樣的日子嘛,這是誰寫的本兒啊,演員演的也真好,比夜上海當紅的歌星都要好呢。”

夜上海當紅的歌星,扶桑是沒見過的,想來也是銷金窟,她沒錢去那樣的地方,一輩子都沒錢去那樣的地方,因此笑眯眯地打趣宋暘穀,“那看起來還是我們北裡佳人得人心啊,暫且您來這邊定居,就放一放夜上海的牡丹花吧。”

宋暘穀冷笑兩聲,他可不挨這一頓呲噠,“歪歪道道的東西就是多,你不要胡亂攀扯。”

他這人的毛病,就是那時候給大太太刺撓出來的,對著那些活潑可愛的女孩子,或者手段高超的社交名媛,一點不來電。

站一起說幾句話,就想起來翁家的那一位格格了,真是好大的口氣。

扶桑剛試探他的呢,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有一些壞。

她對她有好感,他長的合自己的心意,合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女人的心意,他還博學,博學到教人覺得氣質卓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小時候就知道怕他敬畏他,現如今她也是個女孩子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結婚生子的都有,她什麼都沉寂在心裡麵,可有可無的。

當然他這個人的缺點也很顯著,嘴巴太壞且脾氣太差,最重要的是,跟她格外的不對付,老想著擠兌她,那些年可真是受夠了擠兌了。

她笑了笑,還是問出口,“那您喜歡什麼樣兒的啊?”

喜歡什麼樣子的,我就稍微比對一下我自己唄,沒彆的意思。

對於好的事物,大家都有一種欣賞的眼光,且適當追求是不是?

乍見之歡下的美好事物宋暘穀想都不帶想的,“你管我喜歡什麼樣兒的,指定不是你這樣兒的。”

“我什麼樣兒的啊?”扶桑也不生氣,笑的更開懷了一點兒,她覺得宋暘穀對自己有誤解,可以解釋一下。

什麼樣兒的?

宋暘穀覺得自己能挑刺她一堆的缺點,當然他也是沒有一點猶豫地就這麼乾的,“嘴硬的很,脾氣也差,心眼兒也多,鬼話連篇,待人不真誠。”

魚承恩在後麵扯他袖子,有這麼說話的嗎,打圓場,“都是早前咱們鬨著玩兒的,現如今都大了,可不是這樣兒的,我們爺是誇您聰明有本事呢。”

扶桑點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的,我比較聰明。”

說完自己偏過臉去,嗯,挺好。

這人也就臉還可以了,他看自己缺點那麼多,這樣子的人可以做朋友,嫁人的話挺糟心的吧。

她打定主意了,以後嫁人啊,就得找個好看的有氣質的,氣質最重要,跟宋暘穀一樣不開口的時候像是鶴,開口的時候像是焚書煮鶴。

家風不能太差的,這樣的家庭養出來人清正好相處,凡事不會離了大譜兒。

最重要的是,看她跟看月亮一樣的,挑不出茬兒來,看她哪兒都好,哪兒都挺美。這得有個好脾氣,還得能抬舉她的,不能天天像是宋暘穀這樣擠兌自己的,糟心!

車軲轆一圈圈地跑,宋暘穀不大可能跟她再吃晚飯,也就各自家裡去了,扶桑送他到家門口,沒帶禮物不好去拜見家裡二太太,更不可能進門兒,“替我跟家裡太太問好兒,等著節後的,我來給她磕頭拜年呢。”

一方淺淺的院子,裡麵有個婦人掀開簾子看著門口,有些年邁,喊宋暘穀進門說話兒。

“是之前府裡當差的吧,你喊她進來,我有話要問。”

扶桑等進來了,才明白過來,這不是宋家的二太太,而是先前大老爺分居兩地,養在鄉下的那一位,宋府的孩子都稱之為宋姨。

她思忖著怎麼喊人,就聽宋姨先問她,“你坐,不要拘束,就一件事兒,我請你進來,跟我仔細說明白的。”

她大概身體很差,幾句話的功夫,已經覺得氣虛,扶桑扶著她坐下,自己坐在下首,“您隻管我,我知道的都說給您聽聽,就是我不知道的,也給您打聽著。”

“你是個好孩子,難怪暘穀喜歡跟你玩兒,一回來就找你呢。”

扶桑笑的有點虛,那倒是大可不必,換小時候我跟他能掐起來,如今大了,心%e8%83%b8都稍微大了點。

“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