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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305 字 6個月前

,現如今說起來還熱鬨呢,“那時候我囑咐他了,要個小的,結果他領回來倆大的,扶然也就算了,扶桑從小就鬼。”

大太太接話,“是啊,倆孩子一進門你就看出脾性來了,可是您看看,現如今這倆孩子,誰家不羨慕,我不能生兒子,可是我有現成的兒子養老送終,扶美這樣,我也有正兒八經的女兒侍奉床榻前。”

“一些事兒,您不去做,怎麼就知道什麼樣兒呢,十年前這是咱們想不到的日子,在夢裡的日子,可要是隻做夢的話,那就帶到棺材裡麵去做了。現如今時局也算穩當,照您說的,都這個年紀了,怎麼就不試試呢?”

說的姑奶奶心裡一陣熱,少有的嬌俏,“您是說——”

太太拉著她的手,姑嫂多年,親姐妹也沒有這樣的感情的,“您要是願意,這事兒我就能教他成了,到時候啊,給您八抬大轎,二十四抬的嫁妝,掏空了家底兒我也得讓您風光大嫁。”

姑奶奶眉眼帶粉,“您彆去,我自己去——”

說著便掀開簾子出去了,對著外麵的冷風,這才不覺得那麼燒了,燒的人坐不住。

扶美在叩麻雀兒,她做事情總是認真仔細,牽著繩子便一動不動在大過道裡麵坐著。

對著姑奶奶比了下手勢,姑奶奶換了身衣裳,對著鏡子看了半天,還是不滿意。

她長相不是那樣的漂亮,卻也算明豔一點兒,幾時見柳先生,總是穿西裝多,她全是舊式樣的衣服了。

衣服不襯人。

心裡想著幾時扶桑閒了,帶她去新世界買衣服去。

扶桑事兒是真多,她得在上班前去找伍德,伍德家裡有錢,他父親早前是北平這一帶的藥商,走南跑北,很多藥房都是他供藥的。

他跟洋人的關係都不錯,在使館區附近的洋房住,去的時候正好起床。

他這人早餐吃的很西化,喜歡麵包黃油,大概跟家裡實在是處不來,自己住著呢,請個鐘點做事。

“要不要吃一點?”

扶桑坐下來,她吃過了,但是還可以吃一點,“麻煩了!”

傭人笑了笑,她會一點番菜,“我早上煮清雞湯,要不要炸牛肉裡脊,排隊剛買回來很新鮮。”

扶桑都可以,她對吃的就兩種態度,這也喜歡,那也喜歡,“如果有啤酒的話,來一杯。”

起士林番菜花樣很多,她跟伍德吃最多,因為伍德比較喜歡這些東西,他一點不像是個醫生,早上起來喜歡吃肉,牛排炸豬排炸鱈魚都喜歡,奶油酸牛柳也可以,他覺得早上起來要吃好一點。

不大喜歡喝粥吃麵,總覺得不夠。

把粽子遞給廚房那邊,“可以給他當夜宵。”

伍德這人晚上會半夜起來吃東西,他餓,習慣不是很好,伍德伸長脖子看一眼,他這人年紀不小,但是還有點少年的天真,“講吧,什麼事情,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不隻是因為我喜歡吃粽子吧。”

扶桑把麵包切開,上麵抹厚厚的黃油,然後再撒芝士碎,伍德看著都覺得膩歪,這人比他還能吃,不過看她大口吃東西很有食欲。

“你看看這個,之前我去日本買的,昨天我在所裡看到最新一期解說。”

她遞過去一份報道,日本的橡皮期貨,她之前去買的。

橡皮的話,大概就是橡膠,國內不大懂叫橡皮,她把最後一口塞進去,恰好清雞湯上來,“我之前在國內有關注,在上海交易所那邊就比較熱,外國人喜歡炒這個,去日本之後發現也有,然後價格比國內要低很多,我買的時候大約這個數字。”

她習慣用手比劃了,手勢很快。

伍德沒看清楚,“現在呢?”

說完去看報紙,扶桑大口喝湯,叉牛扒吃,還有心思誇人家,“真的很新鮮,口感很好。”

廚房那邊就喜歡她,沒辦法,人長的帥,而且見人很熱情周到,家裡有人也熱鬨,她蠻喜歡扶桑,“要喜歡你天天來吃。”

“好啊。”

她嘴伍德總是覺得有些滑,也不知道榮師傅那麼板正的人怎麼會教這樣的徒弟出來,但是她確實能賺錢,“日期是前天晚上的,一噸要到五十塊銀元。”

他掐著指頭算了下,“你賺三倍嗎?”

三倍就已經很多了,說完看扶桑笑眯眯地豎起來兩個食指交叉。

伍德這會兒看她都覺得眼熱了,“十倍?”

是的,十倍,看她點頭。

“我沒想到,我覺得會漲,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南洋那邊商人在炒作的,先在上海那邊開始的,後來我發現他們有去日本,要比我們晚一點,所以我去的時候剛剛好,價格買的比較便宜,不過兩個月,竟然有十倍。”

她的消息總是很靈通,伍德知道榮師傅做賬房的,這樣的人有獨特的傳承手段,對一些商業信息很敏[gǎn],“你買了多少?”

“我把帶去的,我所有的錢,全買了。”

伍德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知道她有錢,平時會自己做x短線,可是這一次不一樣,膨脹十倍。

扶桑最主要的問題是,她來往不便,那邊她沒有認識的人,村上的話,這個人她信不過,“有沒有我們國內的自己的留學生在那邊,就說是生意上的事情,請他幫忙操作一下,你知道,我沒有你厲害的。”

這才是二十個粽子的目的,伍德覺得有點少了,“你賺這麼多,就給我吃粽子。”

扶桑胳膊抬著,擺擺手,“不是,我知道法國那邊新出的一套透視儀,可以看得清人的腫瘤——”

她放下手,笑的很甜,“我可以買下來送你。”

伍德推開椅子起來,鬆了鬆領口,“什麼時候交易?”

“新年夜。”

“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沒有。”扶桑覺得沒有,她隻是想在節日的氛圍內更開心一點,賺日本人的錢,會讓她覺得舒服,就當為新年助助興。

她沒有跟伍德講過日本的見聞,伍德早年留學日本的,他對日本軍國主義可能會有一些不一樣的看法,雖然他們也很熱血報國。

但是教育係統不大一樣,那時候他們去,是抱著友邦學習的態度去的,一直致力於發展良好關係,互相進步。

扶桑前段時間去,要比他們晚很多年,時代不大一樣了,她看到的東西也不大一樣,“我要全部兌換成美金,存國外銀行,你如果有美國的朋友,也幫忙開戶吧,我知道他們對待大戶,是可以委托開戶的。”

伍德才發現這個孩子,真的這個孩子,幸虧去跟著榮師傅走了,她不適合學醫,真的,學醫屈才了。

第一次正視她,“我有點不懂你,你如果喜歡賺錢,那跟很多實業家一樣,做實業開工廠,他們很多開到南洋開到美國去。喜歡投機的一般會在上海那邊轉圈,他們喜歡做空頭,拉著人成立空頭然後圈錢,你呢?”

你到底想什麼,到底想乾什麼?

扶桑不知道怎麼該描述一些沉重的擔憂,最後隻是笑了笑,“我該上班去了,不耽誤你時間了,年初一我來找你吃早餐,你在家嗎?”

“不在,我回老宅。”

“那再約吧。”

伍德從樓上看著她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去交易所,壓在一點帶著雪沫子的泥土上,然後崴泥,一腳踩進雪水裡,不由得笑了笑。

天賦,他把這些都歸結為天賦。

當年在封鎖的莊子裡他就看出她聰明來了,聰明的人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學什麼會什麼,做什麼什麼成功,手好腦好眼還好。

沒有人會拒絕跟這樣的人做朋友,真的,她談利益的時候,也談的非常明白,一點也不會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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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投進去的是半箱金餅,她在天津彙兌,然後去了日本,在東京有晉商開設的分行。

現在離新年還有一個禮拜,這一個禮拜,可能十一倍,十二倍。

但是扶桑現在是沒有錢的,她錢全部投進去了。

宋暘穀到黃桃斜街的時候,她正坐在炕桌上讀報紙,榮師傅眼睛已經看不清了,他越發的深居簡出,“少東家來了——”

扶桑穿著一身舊棉袍,顯得臉清脆,迎著光走出來,有點不像是她,掀開簾子迎著承恩。

魚承恩吆喝著後麵黃包車把東西都提進來,榮師傅當年幾人安葬宋遵理,如今宋氏子侄來了,最起碼備八色禮。

榮師傅不拿架子,他是執意迎出門口去的,對著宋暘穀行舊禮,“少東家,您回來了啊?”

仔細端詳宋暘穀,這一幕,就是承恩也要心酸,物是人非。

他屈膝上前一步托舉榮師傅起來,“榮師傅,您客氣了,如今新時代了,咱們行文明禮了。”

“再什麼時候,規矩不能壞了,東翁在的時候自然有東翁主持,東翁如今不在,更該敬重,這是我們下麵人的規矩。”

東翁說的就是宋遵理,他身邊的那些幕僚,下麵那些人,都一手的好規矩,他會調理人,也有一位東翁的氣度。

現如今雖然不在了,但是宋暘穀回來,老人還是認少東家的,這是舊時候的主仆情分。

宋暘穀先前去山東一趟,山東老家早前做事兒的掌櫃的,也是風餐露宿來送行的。

要是哪家掌櫃的見了早前主子不尊敬的,業界是要罵的,這是口碑。

因為但凡掌櫃的或者管事兒的,無一不是府裡儘心培育出來的,比如扶桑,六七歲便入府供吃穿,請師傅教導手藝,然後再等大大出師的時候便去店鋪裡麵做事兒,然後由鋪子裡麵老師傅掌櫃的再帶著觀人做事兒,不到二十年,不能成為一個掌櫃的。

期間多少心酸就有多少榮華,執掌一處分店,管一方事權,掌櫃的最後是跟財東一起拿分紅的,入的是身股。

所以從來,沒聽說掌櫃的跟老東家翻臉的,少見。

像是先前大太太換了榮師傅,要二師傅管事兒,那是壞了規矩,如今二師傅還在業界裡麵周轉不大開。

行有行規,規矩為大。

宋暘穀再看榮師傅,也沒有當年恨得咬牙切齒的感覺了,早年府裡麵賬房都是大太太的人,跟他們兄弟幾個鬨的難看,有時候都打的頭破血流的,都像是過眼煙雲一樣,散了。

“我回來的日子短,還沒有到翁府去拜見,榮師傅您知道那邊的近況嗎?”

宋暘穀問榮師傅,卻看著扶桑,這人肯定是清楚的。

扶桑也不怕問,“先大太太自壞事後就回了娘家,原先大老爺留給她一筆錢用,隻是家裡不大爭氣,像是咱們這樣的祁人家,靠著朝廷吃飯的,遊手好閒慣了。”

“自從朝廷沒有了,日子也過的有些艱難,想做事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事兒做做,隻能混著日子過。”

怎麼混?

扶桑是知道的,家裡早先也不是沒有當過東西,先見著古董文玩,後來是衣服帽子,再後來就是祖宗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