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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314 字 6個月前

道她心裡難受,我去跟她說說話兒,說不定就好了。”

“是了,你們倆最要好,去看看她也行,她有些話,從不跟我們說,要說熟悉啊,還是跟你們最熟悉一點兒。”

姑奶奶這會兒回神了,怕榮師傅覺得徒弟白教了,說好話兒給他聽。

榮師傅不好跟姑奶奶這樣的人說話,他隻聽兩句,便提著鳥籠子出門去了,現如今也是閒人一個,養鳥也能養出一點樂子來了。

出門去給鄰居看到了,省的說閒話。

扶桑做的事兒,他沒說什麼,這孩子,就是重情義,“姑奶奶您坐著,家裡有什麼事兒找小榮就是了,跟扶桑說寬心,等著她好了,願意學洋文我就給她再請師傅去,願意去打算盤我就送她去鋪子裡麵做事兒,什麼也彆操心。”

少年人的感情真,她先前跟府裡少東家玩得好,怕她心裡落了病,現在少東家在外麵流亡呢,不知結果如何,不能再惦記了,不然成了心病。

隻說寬慰的話,便走了。

姑奶奶看看小榮再看看瓜,沒忍住問,“新世界是什麼地兒?”

“謔,氣派的很,裡麵吃的喝的玩兒的,都是洋玩意兒呢,有西西圖瀾婭餐廳呢,洋人喜歡吃那些玩意兒,還有文明戲院也在裡麵,說是開業了熱鬨的很。”

他消息怎麼也比居家過日子的尋常人家靈通,榮師傅很關心時局。

姑奶奶問的仔細,小榮便客氣,“哪天扶桑好了,教她帶您去看看去,女的也能去看電影呢。”

舊時候女眷鄙人,不能出門看戲,不能茶館裡麵聽書,隻能節下請人家裡來唱戲,這還得是有家底的人家能請的起戲班子,舒家溫飽家庭,倒是沒有那麼多的閒錢。

過節的時候請幾個手藝人,來家裡跑旱船扭秧歌伍的,圖個喜慶樂子,錢也不多。

她想去又不敢去,還是那句話,大姑娘知道臉麵了,怕露怯給人笑話了去。

心滿意足喝了一盞茶,要走的時候,小榮怎麼也要給她兜一個西瓜。

“這是豐台那邊種的,是暖棚裡麵的呢,扶桑就喜歡吃這個,您拿家裡去給她吃,說不定病就好了。”

如今日子好過了,小榮也大方起來,管著榮師傅家裡的內賬,他還記得小時候呢,那時候剛入府,內院兒請戲班子來,主子桌子上都擺著西瓜呢,八月節的時候。

扶桑就直勾勾地看很久,從開場看到最後,想著那西瓜人家吃不完的是不是下麵人分分。

也沒輪到她分,內院的下人就分完了,她天天去看,天天沒吃上一口。

真苦!

現在挺好的,小榮揣著手看姑奶奶走,大西瓜在網兜子裡麵一晃一晃地,沉甸甸的教人抬不起胳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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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薪水

朝廷沒了的消息傳來的時候, 扶桑正在喝藥,她從端午病到入夏,出門時已經一片盎然的綠色。

街麵上叫嚷嘈雜, 舒充和把自己甲兵的令牌拿在手裡, 到家裡去妥善用紅布包起來, 隻說一句話,“打今兒以後, 咱們祁國沒了,袁大人在前線打了一個月,最後也沒有打過長江去, 跟南邊議和了,打今兒起再沒有祁人了。”

他向來不飲酒, 那天晚上扶桑記得,他喝了很多很多,跟姑奶奶在屋子裡麵抱著哭了一場, 扶美跟扶桑坐在院子裡,六月的葡萄架子上掛了青澀的硬葡萄。

夏月涼蘸, 清風過人間, 清清白白。

扶桑瞧瞧地端著一碗酒,一仰而儘,燒的嗓子眼裡蒼然, %e8%83%b8脯都帶著熱氣,扶美看著她驚訝, 又笑眯眯地比劃著。

扶桑摸了摸她的頭,“睡去吧, 明兒早上起來, 我去街上買芝麻醬燒餅給你吃去。”

扶美總是那樣的乖, 指了指屋子裡麵,她知道爸爸傷心了。

扶桑笑了笑,“好事兒。”

隻是對於習慣了的人來說,再好再新鮮的事情,總是帶著對舊事物的不舍,她仰著頭看月亮,那麼明%e5%aa%9a。

屋子裡舒充和嗚嗚低哽咽,“我愛祁國啊——”

那樣的愛,那樣的恨鐵不成鋼。

夜裡睡到半夜,突然醒來,扶桑對著窗戶,沒有拉簾子,浮有夢幻的月光從窗格裡麵靜靜地進來,肆意地在她臉上流淌,她的心很靜。

門外牆角下的草叢裡有低低的蟲鳴,樹葉在夜風下嘩嘩作響,她的思緒飄渺,很遠很遠。

他應該過的很好,再也不是通緝犯了,扶桑心想。

翻身過去,對著屋子裡沉重的家具,月光從櫃子上的銅環裡麵穿過,她眨眨眼,又沉沉地睡去。

睡得再也沒有這樣心安的時候了,少女時期一些懵懂的感情,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埋葬,被時間距離消耗掉,自己也許都沒有發現。

隻是伴隨著一些失落,一些無力,一些放不下的惦念。

人擅長寬慰自己,尤其擅長寬慰自己去放下那些做不到的事情,得不到的人,挽回不了的錯誤,還有不可觸碰的遺憾。

也許病一場,也許再哭一場,也許隻需要一片月光,一塊星空,在某個瞬間突然釋懷,突然放下。

然後開始新的路,新的開始,新的更堅強的自己。

三年後,倒簸萁胡同,舒家。

“老大,我要的紅白月餅呢,你又給忘了是不是?”姑奶奶說話依舊氣勢盛大,看扶然空著手來家裡就來氣,這孩子忘性忒大。

扶然路上一直惦記著操練的招式呢,回家就先拿出來竹竿兒,“我給忘了,姑奶奶,您稍等等,我先練一把子,回頭街上買去。”

在院子裡舞刀弄槍的,看著太太心裡發緊,把天井裡麵幾盆菊花搬地遠遠兒的,怕給他碰壞了。

黃的紫的白的,一水兒的好看,舒充和是徹底沒了營生的人,這花兒就是他養的,秋天養菊花八月節的時候看,冬天呢,就養一盆水仙,還有白菜花兒,蘿卜花兒,白蘿卜裡麵掏空了,鋪上棉花,上麵放小麥,青蔥地冬天裡也好看。

他也會幾下,就是比劃比劃那種,比不上扶然拳拳生風,勸著姑奶奶,“要買什麼,我去,閒著也是閒著。”

姑奶奶精打細算著呢,“蜜供會送來了供奉,這是晚上要拜月的,今年這幾座可真是大,花樣兒是真漂亮,彆的都不缺,就是家裡紅月餅少了,扶桑那孩子你是知道的,她不吃豬油的白月餅,隻吃香油味兒的紅月餅。”

舒充和應著,“就去,就去!”

“這得去點心鋪子裡麵買去,回頭我就給帶回來了,得五個是不是?”

供奉的數兒,都是五個一碟。

姑奶奶給氣笑了,“您多買一個怎麼了,家裡人興許就隻能一人吃一個都不夠分?”

還五個,你多買五個是吃不起?

看著舒充和走了,忍不住嘀咕,“挺大一個老爺們,多大年紀的人了,不讓人省心,買個東西都不會買,真是氣死個人。”

她把毛豆還有雞冠花都擺好,等著晚上供奉的時候用,這是專門給兔兒爺的。

仙宮冷清,嫦娥身邊也就是個兔兒爺,她們給起了個雅號,長耳定光仙,今日也跟著月亮神吃供奉。

扶桑慢悠悠地從街上晃回來,她騎著一輛自行車,八月節是闔家團圓的日子,清真人羊肉紅案子上有剛出鍋的羊肉,他們做的羊肉比一般的店鋪都要好吃,據說他們的羊都是從特定寺廟裡麵超度殺生的。

扶桑又去隔壁鋪子裡麵買一摞燒餅,這羊肉夾燒餅才香呢,餓得不行,她先吃一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吃的一手的芝麻兒,裡麵多加香菜多加了辣椒,天有些涼,又挑擔的叫賣酒釀桂花的,她停下來喝一碗,看一眼前麵的牌匾,是蘇州會館,這裡時常有人來賣家鄉菜。

南邊的口味兒,跟北方的烈酒不一樣,跟南邊的果酒也不大一樣,帶著一股甘甜的米香。

扶桑愛吃小料兒,“桂花醬多點兒。”

金黃的桂花在湯裡麵散開,仙女散花一樣的,扶桑背著手,她個子長了不少,已經不是先前少年人的樣子了,是一個青春而活x潑的青年。

現如今人們很愛新的名詞兒,比如說她就是個青年人士。

這個青年人士沒有鼠尾鞭了,前麵的頭發也長出來了,朝廷沒了,有的人還蓄發,有的人就剪了,還有的人跟外國人一樣梳起來油頭,拄著文明杖。

她穿著一件雪白襯衫兒,下擺紮進黑色吊帶褲裡麵,斜分的劉海兒顯得側臉俊俏,一頭極其舒爽的短發。

在人群裡麵,一眼看得見的帥氣而靚麗。

“老丈,桂花醬賣不賣?”

她想單獨挖著吃,蘸著饅頭應該也好吃。

擔桂花酒釀的笑了笑,“咱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多少錢都不賣,您是老主顧了,識貨,這個桂花醬是南邊兒的,我老伴兒自己做的。”

不外賣!

扶桑知道他是南京人,不知道怎麼來這裡做行商,不過南北政見一統,祁過沒了以後,這南北生意一下就蓬□□來了。

南邊的商人看重這裡的市場,熙熙攘攘來往,很多南邊的口味也被一起帶來,這桂花是清涼山上的,獨特手藝釀造,還是那句話,密不外傳。

她極其喜歡這樣的東西,甜的軟的糯的,端著碗一起兒喝完,仍覺得意猶未儘。

等家裡去的時候剛擦黑,她先把一包油炸鬼打開晾著,裡麵還裹著拳頭大的芝麻球兒,又拿下來一包燒餅羊肉。

太太先給她打水,“少吃些,一會兒還要吃呢。”

她一會兒還要去陪著榮師傅過節去,這會兒隻是家裡看看,扶美騎著扶桑的自行車來回在院子裡轉圈兒,姑奶奶看著供桌囑咐她彆給碰了。

“瞧瞧這洋人的東西,就這麼倆軲轆,人踩著就能去十裡地,我看比馬車方便,馬車還得套車呢,還得找個好把氏趕車,你這工作啊,沒白找。”

扶桑現如今在交易所上班,她托了會洋文的福氣,日文英文都會,先前在府裡學,後來榮師傅不想她半途而廢,又高價請老師教她半年,也不是彆人,伍德。

伍德當初鼠疫的時候救了榮師傅一條命,他還想著扶桑學醫的,學不成也惜才,很願意教著扶桑學洋文。

又這樣青黃不接地學了一年多,最後伍德推薦她去了交易所做事兒。

姑奶奶把供奉一份為兒,都一包一包裝起來掛在扶桑車把上,“你們幾個人,誰也不知道拜月,家裡也沒個主事兒的,今晚都是團圓日,我不留你,你早點去陪你師傅去,但是這月還是要拜的,你去拜,如今規矩不是那麼大了。”

從根子上講,扶桑就是個女的,她能拜月,請月亮神長眼,給她找個好婆家也是可以的。

姑奶奶看她越來越出息,心裡一百個滿意,隻是眼看到年紀了,不能一直是個男孩子的樣兒,雖然說錢好賺,隻是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