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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54 字 6個月前

已經有心思要做寓公了,之前無牽無掛,現如今有掛著的人了。

桌子上這一錠上麵有名有號兒,得傳下去,他隻肯給扶桑,“你收起來,不枉費我教你一場,好給後輩兒知曉,我祁縣榮家祖上榮光。”

剩餘銀票,他全鎖起來,滿滿當當的壓在盒子裡麵,“分放兩份兒,等我百年以後,你倆一人一份兒,其餘的所有東西你倆商量著一樣平分,隻東廂房裡麵兩口大箱子,是我多年私存珍玩,留給扶桑吧,得傳下去。”

“你們一個伺候我多年,也是我一手養大的,比彆人家親兒子還要孝順。一個我就充大,姑且當我的兒子吧,在我入棺後給我捧棍兒摔盆,逢年過節壓墳頭紙。你們可有意見?”

其實歸根到底,偏著扶桑了。

小榮這個師兄當的是真好,看著扶桑,“你小我幾歲,先前說過,以後也要給我養老送終的,到時候我自然跟著你過日子,我那一份兒也給你,就是不知道說話算數不算?”

人都惦記一輩子的大事兒,就是身後事兒。

被倆人鄭重托付,扶桑滿口答應,她這時候也沒想起來男女區彆來,她就是個女的,憑什麼不能扛著孝幡,不能去壓墳頭紙?

她照舊傳宗接代,男人乾的時候,沒有一點難為到她,她覺得自己都行,“算,怎麼不算,保管你們都體體麵麵的走,彆人墳頭上一寸紙,我絕不讓你們少一張,得兩寸!”

“師傅您先給我收著,我跟小榮知道在哪兒就行,這麼大的金錠子放我屋子裡,我怕是睡不好老惦記彆給賊偷了去。”

現如今梁上君子可多,都是有名有號兒的,大到朝廷通緝的,小到偷雞摸狗順衣服的,社會治安也不是那麼清明。

不過,自此,家裡日子好過了不少,比在府裡的時候要好不少,扶桑最大的好處,就是榮師傅買了一輛馬車。

是的,馬車,不是騾車。

家裡還請一個車夫,每日裡早晚接她上下學,也像是個殷實人家的少爺模樣了。

她早起不必自己溜達著去府裡了,中午托著宋暘穀的福氣,能對付一口吃的。

就為了這一頓午飯,就是他說再難聽的話,擺再難看的臉色,扶桑第二天也能當沒事兒一樣,去吃頓飯,補補課。

今兒中午魚承恩拉著她,到廚房去吃,“您可彆招惹,裡麵翁x格格早就來了,說是等著三爺回來一起吃飯呢,我心裡啊,不安穩。”

突突地跳!

扶桑端著碗先給自己盛米飯,得滿滿一大碗才夠,看旁邊還有菜,裝盤剩下的,打算澆在上麵拌拌就是了,她現在有錢了,吃什麼都香。

這菜可真好,她拿著盤子倒的乾淨,魚承恩扭頭看她一眼,“您都吃了吧,我今兒沒胃口。”

他少見的哀愁,扶桑噗地笑了,真可樂,這人平時都搶飯吃的,“彆介,人裡麵說不定吃正開心的,你還吃不下的。”

正說著,裡麵怒氣衝衝一聲,“魚承恩!”

魚承恩小跑進去,扶桑看見了,今兒心情真的好,有錢了她覺得自己素質提高了不少,一會兒三少爺要是逮著她罵,她都不帶變臉的,富裕的日子讓她寬容!

要是不夠,她還能伸出來手心,再給他打幾棍子,不然這日子過的太有福氣了。

屋子裡宋暘穀氣的臉色鐵青,他不是摔打東西的人,這會兒手就癢的不行,翁格格還是來的樣子,麵色肅穆,“我說的你認真考慮,您這樣的人兒,實在是說不來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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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對美女免疫

宋暘穀指著門, “送客!”

下一秒就能暴走,翁格格是最不怕火上澆油的,她是見過大場麵的人, “看看, 您總是這樣, 我們學問見識並不相配。您也不是我喜歡的人,我自然有喜歡的人, 我們有很多共同的愛好興趣,我們想法也很一致。”

“先前我就跟你講過,跟家裡一起反抗一下, 結果沒想到還是訂婚了,那我隻有躲出去了, 婚約在我這裡是不作數的,我跟喜歡的人這次一起走,來隻是跟您講一聲, 抱歉。”

魚承恩氣的,他給氣的啊, 天靈感都冒煙了, 他就知道這人來者不善,原本就不聯係的人,突然跑院子裡來說是一起吃午餐。

彆說是宋暘穀了, 他都聽不下去,氣到結巴。

門一下推開, 陽光肆意,魚承恩站在門內, 拉著一張魚臉, “您走吧!”

翁格格沒得到自己想要的話, 她立在那裡,扶桑端著碗站在遊廊下大口吃飯,耳朵豎起來聽著,也替宋暘穀覺得難堪。

不願意就不願意,雖然是封建婚姻不是自由戀愛,可是新規矩按照新規矩來,老規矩就得有老規矩的樣子,倆人硬摁著定親了,過後再退婚就是了。

體麵點兒說各自婚嫁多好,非得上門來打臉,明明白白告訴人家我有意中人,不是你,你跟我不配!

挺任性的,翁格格出身好,學問也高,在哪兒都是備受矚目的人,這會兒已經極其沒有耐心了,她認為宋暘穀不說話是不答應,“您得給我一句準話兒,我們去美國後會在那邊結婚,我們很相愛,不想耽誤你了,你不要再抱有期望。”

“或者嚴肅一點講,當我死了,這個事情我並不介意。至於我姑姑那邊,不用擔心,她是什麼都不大知道的內宅婦人,您的家庭應該也會娶一個這樣的人。”

宋暘穀鐵青著臉,他從沒受過這樣的氣,渾身冷冰冰的背對著翁格格,他打定主意不會開口說一句話的,說什麼?

說一個字他都覺得背!

魚承恩請人請不出去,翁格格一身洋裝,小卷發,拿著一隻鮮豔紅色的坤包,摩登又漂亮,時尚又精致,看的扶桑不大想眨眼,這是新時代的女性,跟所有的女人都不大一樣,敢愛敢恨,比任何人都浪漫而勇敢。

她覺得翁格格做事兒挺猛的,看她就有點星星眼,“格格,您來,我們東家不會為難你的,就如你所說的,婚事兒就從你倆這裡作罷。”

扶桑站在門檻外,筷子壓在碗上端著,笑模樣的看著翁格格,想引著她走的,彆在裡麵待著了,翁格格看她一眼,“您是?”

“我爸爸是佐領下麵的甲兵,求了您府裡的太太到宋家來當差的,您不大了解我們東家,對他也是有許多誤會。我不是勸你回心轉意的,隻是教您知道,三少爺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他這人啊,優秀,雖然沒有跟您一樣出國讀書,可是老祖宗的東西未必不好,仁義禮智信未必不教人進步,我們都是讀過私塾的人,跟您這樣的進步人士沒法比,但是對社會對國家我們沒有一點壞心眼,勤奮能乾、務實沉穩、學以致用這些都是我們三少爺的本事。”

所以啊,您彆那麼小瞧人。

這話沒說出口,宋暘穀在屋子裡都聽見了,扶桑不願意他給人貶低成這樣,她覺得男婚女嫁的事兒,本來就是世界上第一個難題,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乾不好,“隻是各人有各人的考慮,您一走了之了痛快,隻是家裡事情還是要處理好,到底是兩家人的事兒,一些話兒,您跟三姑奶奶就是我們府裡的太太留個話兒,她是我們三少爺的伯母,日後他們是要朝夕相處的人。”

翁格格聽著宋暘穀能答應,已經滿意許多,也覺得自己未免太咄咄逼人,對著屋子裡說話,語氣已經緩和,“剛有冒犯的地方,請您包涵,我國外長大的規矩跟你們也不大一樣,我們國人總是很隱忍婉轉,我直來直去恐怕惹得您不高興了,您彆往心裡去。”

“至於其中的顧慮也合理,三姑奶奶那邊兒,我自己去跟她說,她總不能綁著我結婚了,了不起跟家裡斷絕關係,謝謝您成全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痛快!

扶桑給她悄摸摸比個大拇指,小聲送著她外麵走,“翁格格,我佩服您,您做的事兒,多少女人不敢做。隻是啊,您去國外了,好好照顧自個兒,國外人精明陰險的也多。”

這樣的姑娘,性格大開大合,太明%e5%aa%9a有棱角了,其實也不大符合扶桑的處事原則,她這人圓滑而低調,比宋暘穀更像是一個傳統的男人。

有棱角的姑娘,教人羨慕,可是容易吃虧,撞到南牆的時候比彆人都疼,這是扶桑打小就遵循的道理。

翁格格從包裡掏出來一小瓶香水,“我跟你投機,我這次從日本回來的匆忙,也沒有帶什麼東西,這是法蘭西的香水,不要嫌棄,往後您多開導開導他,彆為了我們的事兒費工夫了。”

扶桑不要,她個男孩子也不能用香水,再說了,拿了宋暘穀能打死她。

“您收著,這樣的金貴東西,我們也用不上,您——”

沒等說完就給人塞手裡了,翁格格確實直來直往,她不大懂扶桑的婉拒,拎著包就走了。

扶桑看著那個拇指大的琉璃小瓶兒,不敢收著,去塞給魚承恩,魚承恩也不敢拿,“你自己去說。”

扶桑也不去,“您要不給扔了?”

魚承恩殺雞抹脖子的不乾,宋暘穀裡麵喊人,“你鬼鬼祟祟在外麵乾什麼?”

扶桑頭皮一炸,進去把那個小瓶放桌子上,“這國外東西也不都是好的,這香水咱們也有,咱們還有螺子黛是不是,比外國人好用多了,依我看啊,留洋跟不留洋的都不耽誤過日子。”

給人呲噠一頓,不留洋沒見識,翁格格算是結結實實貼在宋暘穀腦門上去了。

扶桑原以為他等人走了得折騰他自己個一番,最起碼氣的罵人,誰想到宋暘穀隻是笑了笑,他自己走到飯桌前,六麵桌上麵滿滿當當菜,“還不快吃,都冷了。”

扶桑飯吃了一半兒,也一下笑了笑,把那剩下的半碗飯端進來,喊魚承恩也來吃,“這一大桌子菜,便宜我們兩個了。”

魚承恩不坐,他府裡長大的,在山東老家的規矩比這個還嚴呢,怎麼也不肯坐,給扶桑換碗,“您彆吃這剩菜了,都涼了,我給您換一碗熱的,剛才多虧你。”

他殷勤去換碗筷,又給宋暘穀熱湯,扶桑吃的腮幫子鼓鼓的,她規矩要差一點兒,也是咽下去才開口,“您剛才故意不吭氣兒的吧,其實就一句話的事兒安她的心,結果您就是不吭氣兒。”

這人使壞呢,宋暘穀眉目舒展,他也不是個泥人性格,又不想對著噴唾沫吵架賣嘴,他就不吭聲,急死翁格格,“人都欺負到門上來了,我還能跟你一樣,梗著脖子給人打?什麼事兒都是她自作主張,那她就多操心受累吧。”

他頂討厭的事兒就是彆人自以為是,他沒留洋,沒見識,可是他覺得自己也不差什麼,沒那麼多的不平衡,也不是彆人能拿來說嘴的。

這樣的人格自信還是非常強大的,又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說我鄉巴佬難道我就是鄉巴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