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1 / 1)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44 字 6個月前

,二太太向來年前都備好了,隻等著今日開庫房調取就可以了。

誰知道,這麼欺辱人的,宋家兩房還沒分家呢,東西公中出的,退一萬步就是分了家,既然族譜裡麵肩祧兩房,這諾大的宋家,說句誅心的話,都應當供著三少爺一個人驅使!

他夥著院子裡幾個小廝,指揮著打成一團,他隻跟而師傅磨牙,“您可想好了,今兒就是不開庫房,我也要砸開了!”

二師傅幾位讓出首位來,按著老規矩屈居下位,隻垂目凝神喝茶,“我們自聽太太的,府裡規矩便是合印入賬,三少爺的事兒我們不敢怠慢,已經教人去請示太太了,等太太那麼蓋章便好了。”

魚承恩心裡生恨,陰陽怪氣兒笑裡藏刀,“既如此,那我便一起等著,瞧瞧底下人不懂事兒,隻當你們故意為難我們呢,料也不是太太的意思,都是私底下人自作主張。”

吆喝著那幾個小子,連削帶罵,“看你們這起x子沒出息的,就知道看著眼前這點子事兒,真是觀天的癩蛤蟆,不知道這天有多大,不知道跳出來往前看看,秋後的螞蚱,看不到雪了是不是?”

扶桑一下坐起來,氣喘籲籲的,她躺著都覺得呼吸困難,那一陣兒上來是真難過,“小榮哥,您回頭勸一勸幾位師傅,大師傅不在,回頭這事兒,全記在大師傅身上,給人得罪狠了,跟咱們沒什麼好處。”

大爺年事已高,眼看無子,大太太雖然精明強乾,打著擂台要壓侄子一頭,大少爺給氣走了,對家裡厭倦的很,要是三個少爺都得罪死了,沒有他們這些人的好果子吃。

如今不是在天津的時候了,大太太一個人當家做主,跟大老爺兩個人關起門來過日子。

幾個少爺年歲愈大,二少爺已經開始跑活兒了,協理大老爺跟前跟後,三少爺年幼,還拘束在內宅當中,多少比兩位哥哥多看一點伯母的臉色。

按照大老爺二老爺的謀劃,必得先育人後立業,給府裡幾位少爺全武裝起來了,再放出去長見識。

小榮現在顧不上這個,“你隻管好好睡,我可跟你說了,這受寒高熱啊,就是凍的,多喝水多吃飯,心裡沒有煩心事兒,自然就好了,咱們也沒那麼多錢吃藥,就得心寬。”

“外麵的事兒我心裡有數,幾位師傅咱們勸不動,隻以前大師傅教過我們的,甭管什麼時候,不要與人交惡,三少爺要是真的體諒,必定怪不到師傅頭上來。”

扶桑冷笑,嗬嗬,他?

他隻恨不得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一個不好的,他必定想著全不是好人,府裡雖好,隻是有些事兒必定棘手。

魚承恩到底是砸了庫房取東西,他掐著點兒呢,三少爺九點就要出發,他八點半就得見到章。

翁府那邊派去的人急得跳腳,說是太太還沒睡醒,等醒來蓋章家裡來的時候,庫房已經砸開了。

魚承恩拿著大鐵錘砸的,他幾時氣勢都是足的,叉著腰,“單子我可有,年前我便抄下來留著了,您自己搬出來呢,還是我的人進去搬東西?怕給您翻亂了,少了東西可彆說我們多拿了!”

二師傅眼見這樣,撿起來鎖頭,“承恩小爺,您何苦為難我們,大家都是供職的,您是跟前的人還有口有舌,我們這樣不在主子跟前的,跟您不一樣,我們得靠著本事端飯碗。”

今兒給你開了鎖,明兒飯碗就得砸。

“咱們啊,誰也不怪誰。”

魚承恩不吭聲,笑眯眯地,出了院子,一口唾沫出來,“我呸!”

誰是你主子,瞎了眼的奴才,你端的是誰家的飯碗?

全搬到馬車上,恰好宋暘穀出門,一句話也不多問,魚承恩自然有魚承恩的本事,不然他怎麼立在宋暘穀跟前的,“爺,咱們今兒回來的早的話,便去公署找二少爺去,他剛捎話兒來說,公房外新開一家上海菜,約您同吃嘗嘗去。”

二老爺一去上海便是三年,兄弟三人也沒有去過上海,上海菜嘗嘗也是好的。

他不言語,魚承恩覺得與有榮焉,家裡多幾個哥哥怪好,總是疼老小。

他怕宋暘穀鬱鬱,開解他說,“您可不知道,我早上去的時候,聽說昨晚扶桑那小子病了呢,八成是心裡內疚又怕您生氣,這才病了的。”

宋暘穀眉毛挑起來高高地,“她認錯兒了?說什麼?”

“我沒來得及進去,說昨夜哭了呢。”魚承恩一臉欣慰,瞧瞧,這人都哭了。

他長這麼大,可真的沒哭過幾回。

宋暘穀沒想到哭了,心想哭什麼,不過就挨罰,他罰的也不重,沒挨打沒上板子的,他做錯事兒的時候,罰跪的時候都是輕的,有時候上板子打的都出血。

轉而一想她梗著脖子那個樣子,說不準就是心思窄,“你回頭看看她去,教她好好歇著,彆有的沒得多想。”

“你放心,要麼說三爺您心善呢,這點子事兒還惦記著她,多大的福氣,要是我也得哭了。”

扶桑耷拉著個臉,看著魚承恩拎著一個大盒子進來,“哎呦,三爺還惦記你呢,聽說你昨兒夜裡哭了半晚上,怕你心思窄想不開。”

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打開端給她看,“肉月餅,咱們二少爺晌午的時候見三少爺愛吃,特意給買回來的,三少爺吃著新鮮,隻給你拿了一盒兒呢,教你好好養病。”

起身殷切地想看看吃的什麼藥,打開蓋子一看,裡麵隻有幾根甘草,扶桑看他一眼,“炮製的藥材貴,我這月底才領工錢。”

她這輩子算是知道藥比人命貴了,那時候的磺胺,現在的驅寒清熱的中藥,她不配!

炎症都咳嗽往下走了,她也壓著,她能抗!

魚承恩看她這樣怪可憐,屋子裡炭火也零星,都是圍房最外麵一層,西北風就朝著這邊來的,夏天熱冬天冷的,“回頭我那裡有,可不能入了肺,不然得了癆病。”

扶桑現在是,人家願意給口藥吃,不管對不對症狀,能對一點就行,她自己有數,這咳嗽的時候,夜裡還是嗓子疼,早上就是乾咳了,等中午就咳的氣管裡麵震動了,下一步抗不過去就是%e8%83%b8脯疼了。

拉著承恩解釋,“我夜裡沒哭,我是做夢了。”

夢什麼她不願意說,反正傷心事兒,誰人活著無二三傷心事兒的。

承恩隻當她好麵子,他這麼大的時候尿床也非得說下雨,“知道,知道,我理解。”

他這人愛辦好心事兒,他記得之前宋暘穀吃剩下的藥還有,翻箱倒櫃找出來,果真還有好幾大包呢,他紮紮實實捆起來,又從裡麵找一些彆的。

滿滿的兩大提,送去給扶桑,他也愛跟自己一般優秀的人打交道,扶桑人長的俊俏,做事兒不咋咋呼呼地,還有些傻,他瞧著跟弟弟一樣,“這些你先喝著,都是平日裡三少爺喝過的,來的時候我們太太給裝了好幾箱子。”

兒行千裡母擔憂,他能這樣親親熱熱喊的,指定是老家裡的二太太,爐子裡麵藥咕咚咕咚地,屋子有些暖氣兒了,魚承恩揣著手閒拉呱,也替她熬藥,“在老家裡的時候可真好,家裡真和氣,走的時候太太哭了幾天幾夜裡,眼睛都快瞎了,她都沒說要三少爺留下,知道出來見世麵是好事兒。”

“京城也好,人傑地靈,地大物博,我們也見識了不少,就是藥不如咱們老家裡的好,這些都是自家藥店炮製收購的,藥效比一般的好很多。”

扶桑一邊喝,熱氣騰騰的,她也一小口一小口的趁著熱下去,藥味果真厚重,嘴裡麵厚重實苦,心裡卻因為二太太,想起來許多事兒,“可憐天下父母心。”

她垂著臉,眼淚大滴往下落在碗裡,承恩看她哭了,“你看,是我說錯話,又招惹你哭了,你是個能乾人,就是愛哭了一點兒。”

扶桑悶著嗓子,也不敢去擦,“沒哭,眼淚是一種藥,去苦,我擠點進去的。”

她不是,她也想起來老家裡的,魯南道,她覺得自己一輩子不會再回了,徒增傷情,不如不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眼淚越來越多,成串成流了,承恩手足無措,這人真是貓兒脾氣呢,“嗨,彆哭呢,您瞧多大點事兒,藥多的是,要喝再給你拿些來。”

扶桑索性不再忍,她這三年來,真的沒哭過,沒想過一次家,她總心裡勸著自己人得往前看,得堅強是不是?

可是今兒真難受,她嗓子裡麵跟堵住了一樣喘氣不透的時候,是真的難過,埋在枕頭裡痛快哭了一場。

也不知道是哭了一場好了,還是那藥管用,她總共是好了,十五大老爺家裡來開課,大太太也家裡來了,各鋪子裡麵選了一批人,府裡麵有想報名的選了一些,總共十一個人。

教習英文還有日語,他們多是貧寒人家的孩子,當學徒的當夥計的,都跟扶桑一樣大的年紀,十來歲的年紀,小小的鼠尾辮子在背後,青色的棉袍八字兒鞋。

大老爺覺得人少,他做教育是非常成功的,有教無類,從來都是要學就學最好的,老師請的是留學回來的學成者,高薪聘請,周邊有來往的人家聽說了,便送府裡孩子一起來讀。

最後開班人數高達二十人!

宋遵理親自指定班規班訓,“爾等為同齡佼佼者,當自立自強,今內憂外患,國人思想開化者無不上下求索,漸習仿效英美列強……凡自府中自學入班者,一律按用工算,月俸銀4兩,製衣四套,期兩年!”

“一律遵從西氏教育,延續天津大學,周有周考,月有月考,拔得頭籌者,上等米一鬥!月月優等者,豬肉五斤!”

扶桑站在人群列隊裡麵,喜得渾身冒泡兒,一時之間容光煥發,踮著腳尖要去看宋遵理,世上竟然有這樣的好事兒。

隻可惜個子不是那樣的高,頭來回看x幾次也沒看見正臉,她還沒見過呢,這樣投資教育的人,大老爺現在是她心裡一等一的博學之人。

宋暘穀早就看見她了,他也要學,英文也不是很好,大老爺便教他一起學,說來也是沾了他的光,老師是留學日本回來的大人物!

這會兒看扶桑抻著脖子,這人回回都看著呆,扶桑一下跟他對眼了,馬上垂下頭來。

她還記得之前的話兒呢,就是開班了,也躲著遠著點兒,彆到跟前去惹人家氣。

大家鼓掌,一人領一身衣服先穿著,等著下午就開班兒了,多好。

她興衝衝去領了一套,先摸了摸料子,上好鬆花棉,真軟,比府裡學徒的衣服好多了。

又痛痛快快地摁了指印兒,宋暘穀見她都不看一眼,“你都不看一眼的?”

扶桑沒想到他站後麵兒,表情控製了下,回答平平無奇,“就是賣身契也願意,這府裡給這麼好的待遇,從沒聽說過供著上學還給月銀的,還有衣服米麵,大老爺真心兒好人。”

她頂佩服這樣有遠見卓識的人。

隻等著這個杠精找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