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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79 字 6個月前

不對,不對啊!”

急得跺腳,這仗怎麼打?

“瞧瞧,瞧瞧,人家都打到直隸了,咱們x炮台還沒架起來呢,到時候真兵臨池下了,炮都打不響!”

有人放狠話,“怕什麼,咱們的騎兵出去,大刀一樣砍了他們,幾十萬人,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他們。咱們就在這裡守著,保管這南城門,不能進去一個洋鬼子!”

舒充和吃了一驚,“直隸——”

他趴在樓垛子上張望,竟然真的是直隸,一聲一聲地炮響,放了半宿。

城門不斷地加固,緊接著點兵,所有登記在冊的四祁子弟都上,全部到九門四城拱衛守護。

形勢便一下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前麵宋眺穀一夥子人,把德國人想要貫通整個山東的鐵路拆了,也沒影響他們掠取的腳步。

強盜們眼看著脅迫朝廷無法,又惱火朝廷腰杆子直起來一些,竟然想要借著民間力量來反抗他們,更要擰成一股繩子對付他們,便一下惱羞成怒,密謀直接聯合搶劫了。

英美德法密令,兵分兩路,一路水軍艦隊從大沽口取直隸,一路陸軍從渤海登錄直入山東。兩路人馬彙合,像是一把尖刀刺向帝國的心臟中樞,讓這個龐然大物沉重地倒下,好瓜分它的血肉。

狠狠地打斷所有人的脊梁骨,把它強有力的筋脈挑斷,讓它再也站不起來,屈辱地躺在這裡,成為一堆白骨,給這些野狗們啃食殆儘。

不過一夜之間,各處告急,力戰不敵!

整個山東沿海不過炮台四五架,朝廷海軍四千餘人早已在光寧十八年戰死,大小艦艇共計百餘艇全部沉海,諾大一個朝廷,竟然找不出一艘戰艦應敵驅逐。

是日,魯東島城失守,山東巡撫梁士典痛哭,“先有光寧十八年,我六十萬大軍敗退,失我威州,賠款倭寇白銀數以億計。後光寧二十二年,強盜叩我東國門,失我登州,現如今又失島城。”

一一曆數,觸目驚心,“他們用的是我們的雪花銀,買船買炮,買最先進的武器,訓練他們的士兵,再轉過頭來打我們,我百萬國土隻怕要成焦土啊!”

在場諸公,無一不涕淚橫流,哀哀垂泣。

強盜闖進來,都是手裡舉著刀的,血脈裡麵的貪婪跟粗魯肆意地宣泄,在這片錦繡大地上踐踏。

見村即焚,百姓流離失所四處躲避,經過之處,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幸免。見人即殺,狠毒勝過豺狼虎豹,島城棧道屍橫遍野,海水染紅連片三日不散。

山東巡撫梁士典脫帽謝罪,為山東幾十萬百姓,列十狀罪向聯軍檢討,“我罪不可恕,然山東百姓無辜,多受拳民蠱惑,心地純良,對傳教士愛戴擁護,對諸國軍隊歡迎非常……,現願按照諸國商議,自清門戶,全力絞殺亂民!請務必約束軍隊,民眾不擾!”

曆史很多時候不是哪個人想寫成這個樣子的,或者他想要成為什麼樣子,更不是個彆人內心最真實的剖析,不是對國對民的真情表白。

曆史,不過是在左右夾縫中,在不可抗拒的洪流之中,在眾多選擇中的最佳選擇!

是曆史選擇了你,由你口述紙寫罷了。

薄薄一紙文書,幾多血淚。舒充和南城門也沒有守住,諾大的京城好似成了一個屠宰場,城門失守整個京城都成了人家的。帝後倉促西幸避難,城門口屍山成喇叭狀的,從下往上堆砌,死戰的人倒掛在城牆垛子上,不肯教人爬上來一步。

拳民們揮舞大刀,血戰到底,胳膊腿都斷了,還向前竭力一刺,悍勇非常。桑姐兒躲在草堆裡麵,看著火光映著天際,她從沒見過這樣讓人蒼涼又心碎的橘色。

她親眼看著洋人把人趕到小巷子裡,全部槍擊掃射,血水順著淌到巷尾,把她的鞋底都濕透。

她擋在大奶奶跟元熊的前麵,大奶奶閉著眼,捂著元熊的眼睛,桑姐兒卻不敢閉眼,怎麼敢閉眼呢。

她抓著%e8%83%b8口硬邦邦的金鎖片,想錢財到底算什麼呢?不算什麼,一點也不算什麼,外麵的那些人搶過她的錢,可是現在扛著大刀拚命的,也是他們。

都是她的骨肉同胞,她的兄弟姊妹!

她要記住這些,永遠不會忘記。

她想如果有幸還活著,一定要成為一個跟現在不一樣的人,拚儘全力,再不要受這樣的屈辱,再也不要。

%e8%83%b8口鼓著一口氣,窩囊的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悶的要發瘋一樣的。

她記住他們的模樣,絡腮胡子高大地像是狼,鬼一樣的眼睛裡麵冒著綠光,她看著他們拿著槍把子砸門,砸開的就把人殺了搶了,沒砸開的就連門上的銅環都給他們拆卸走。

遇見大戶人家,必定進去掃蕩,有不堪屈辱的大戶,男女皆投寰自儘,不堪受辱!

元熊躺在那裡悶咳,眼巴巴地問,“這是山西嗎?”

他病了,他沒吃過苦頭,也沒出過門,舟車勞頓又落雨著涼,熱水都喝不上一口,前幾天就燒熱,後麵又延伸到了五臟六腑,咳嗽不止。

大奶奶更瘦了,她就這麼兩個孩子,看著桑姐兒,“山西遠嗎?”

以前覺得不遠,現在覺得天高水遠,好像成了元熊到不了的地方。

桑姐兒摸著弟弟的頭,他的腿開始抽搐,躲著苦熬了一個星期,街麵上的洋人漸漸地消失。

據說朝廷派人議和了,她走出來,看見街麵上零星的人,個個跟驚弓之鳥一樣。

“藥已經吃了,都是按照您的要求下的猛藥,可是哪裡能速成了,必要好好保養,再吃個十天半個月才好,像是咳嗽這樣的,養一兩個月也是有的。”

藥店的夥計還在扒拉藥裝匣子,實在是沒有辦法,治病哪裡有速成的,跟那些西醫一樣的,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倒是快,可是病灶是什麼也說不清楚,“不過他們有一種藥粉,磺胺粉,據說專門治療消炎咳嗽,有奇效。”

可是自古以來,治病抓藥都是耗資太費,桑姐兒站在那裡,她的金鎖片已經當了,現在醫藥奇缺,多少人家要買都買不到,價格貴的出奇,錢已經都填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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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是個男孩子

大概知道她要開什麼樣的口,夥計客客氣氣地,“這要是年頭好的時候,我們也能賒賬,可是現在這樣的時候,不是我們藥鋪沒有懸壺濟世的心,我們東家存藥的倉庫,都給洋人燒沒了,賠了一個底兒掉。這世道,人人都不容易,你再想想彆的法子吧。”

彆的法子——她舉目四望,隻看到南城牆根下一堆堆的難民,拉著來往的人求一口飯吃,再有京郊實在過不下去的,賣兒弼女!

她跑到西藥店裡打聽磺胺粉,價格貴的出奇,夥計來往應對,“洋人的東西,治療刀傷都有奇效,昨天李家的來買,他們家老大人晚上就退燒了。”

舒充和跌跌撞撞從右安門那裡爬下來,這些天疲於奔命,卻大難不死,破城那天晚上,他被洋人的炮彈震暈了過去,渾身都是小口子,躺在牆垛子下。

僥幸不死,心思也活過來了,不知道哪天就閉眼了,先把大事兒給辦了,不然家裡孤兒寡母的怎麼活著。

他沿著南牆根走,許多人便圍上來,“大爺您行好——”

“大爺,您看我這個姑娘,您給幾個錢,領家裡去吧!”

舒充和挪動不開,推拒開來,“我要男孩兒。”

人一下散開,賣女兒的多,賣兒子的少,半上午的功夫,他牽著個男孩兒往家裡去。

“大爺,您買我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舒充和一愣,仔細打量才認出來,“是你?”

“是我,大爺,我念過書,識字兒,我六歲了,您養我幾年,我便能去店鋪裡麵當夥計掙家用,我會算賬數數,求您,買了我吧!”

桑姐兒先說自己是女孩兒,無人問津,但凡問的隻肯願意給點糧食,她要的東西,彆人給不了。

所以她開始說自己是個男孩兒,但是也隻是多三十斤小米,她要磺胺粉,還想要人家托關係,送著大奶奶去山西。

在這裡,她們活不下去,早晚不知道要死在哪個犄角裡去。

難過嗎?

不難過,桑姐兒覺得活著,好好地活下去,比什麼都好。她從不覺得女孩兒差在哪裡了,她從小家裡人都說,不比男孩差,樣樣都乾的好,因此她自信自得。

可是出門之後,她才知道為什麼世道都喜歡男孩兒,男孩兒行走在外,多少便利自由啊,才知道這世道原來就帶著偏見。

她看見舒充和,知道他是本地的祁人,他們有關係有路子,他們的親戚朋友總歸有闊氣的,她看著他買了個男孩兒,聽他本來是想買一對兄弟的,但是隻找到了一個。

舒充和實在是喜歡她靈巧,看大奶奶,“我隻有這麼多了,都給你吧。”

他掏出來口袋裡麵的銀子,又怕她嫌少x,“要是不夠,家裡我再給添點兒,您看看多少合適?”

桑姐兒仰著脖子,她怕被拒絕,“大爺,我們原本要去山西投親,您家裡不知道有沒有關係,順道的車馬,送我媽跟弟弟去山西。”

“就是沒有車,他們跟在商隊後麵走都行,她們不識字兒也不認路,得有個人帶著他們。”

舒充和略想,還真有,“這個我給你問問,得先問問,不過應該早晚的事兒。”

帝後西幸,去的就是山西,那裡是個好地方啊,安穩的大後方,這亂子要看著要過去了,總得派人去接,來往的車馬也多,洋人暫時也還沒想到山西那麼遠的地方。

桑姐兒再撲跪叩首,跪坐起來拉著他的衣襟,“我弟弟,他病了,要磺胺粉消炎,您能不能給淘換一點兒。”

她覺得自己所求甚多,麻煩太多,怕舒充和走了,曆數自己的好處,“我到您家裡去,必定一心一意跟家裡人好好兒的,孝順您跟媽,要是有個弟弟妹妹的,我也願意給他們撐起來一片天,您救我一家,大恩大德,我一輩子報答您。”

這話兒,簡直是說到舒充和心坎上去了,熱乎乎地熨帖著呢,為什麼買人?

必定是有買人的原因,他無非就是想要家裡以後也有個依靠,他可憐的那個生下來便聾啞的女兒,她必定是要找個兄弟幫襯的。

心思一起,便歇不住了,他實在是喜歡這個孩子。

他把人領到公房裡麵去,先給水飯,又匆匆回家裡去,不過一日功夫,便安頓好了,下午元熊用了磺胺退熱,咳嗽也輕了。等夜裡三四點鐘,大奶奶便跟著前往山西太穀的騎兵營衛開拔走了

大奶奶心如刀絞,受桑姐兒三叩首,“一還父母之恩,願母親往後安好,二願母親跟叔叔守望相助,扶養元熊長大成人,三願——”

她哽咽不成聲,“願母親斷情,從宗祠將我除名,且當沒生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