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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兒迷蒙地眨了下眼,有那麼一瞬還以為自己回到了侯府的院子裡。

如果將春嵐欲言又止的複雜神色忽略不計的話。

想來,昨日圍場中的事情,行宮眾人都已經知曉,沈蜜兒急忙問:“春嵐,昨日圍場中後來發生了些什麼事?現在外麵是什麼情形?表兄他…也知道了嗎?”

春嵐她原本是蘭氏身邊的人,心自然是向著侯府跟顧知頌,但她又同沈蜜兒很要好。

春嵐咬了咬嘴唇,猶豫道:“昨日圍場中的事,我也是聽旁人說的,隻聽說場麵不太好看……據說是突厥人與我們起了些爭執,後來就不歡而散了。”

“現在外麵的情形不太好,行宮的下人之間都流傳說,突厥人之所以與我們起爭執,是因為…”

春嵐頗為憐惜地看了一眼沈蜜兒,“因為二娘子你。”

春嵐也替沈蜜兒不平。

突厥人隻是求娶而已,沒道理求娶了就一定要答應把人嫁過去。更何況,替沈蜜兒拒絕和親的是太子殿下,要冊立二娘子為儲妃的也是太子殿下。

沈蜜兒還早早已與顧家三郎定下了婚約,這件事,怎麼看都是突厥人和太子殿下的問題,春嵐怎麼也想不明白,旁的人怎麼就能把這事怪到二娘子頭上了?

不過,她作為一個小小的下人,這樣的看法,也隻敢在腦袋裡想想便罷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輕聲朝沈蜜兒道:“二娘子,今早我被喚來時,隱約聽著顧三郎好似是快馬從益州趕回來,執意要見太子殿下,被人攔著不讓見,也不知現在他人還在不在彆宮。”

“二娘子要不要去與顧三郎見上一麵,興許他會有什麼法子?”

表哥……

沈蜜兒看了眼敞開的殿門,眼神亮了一瞬。

但對顧知頌升騰起的負罪感,卻又讓她有些猶豫。

沈蜜兒垂下眼簾,明明當時她與表哥約定好,她會等他回來的。

可她卻因為自己的愚蠢,一次次地踏入彆人為她設好的陷阱。

是她對不起表哥。

沈蜜兒猶豫了一下,對著銅鏡匆匆收拾了下儀表,最終還是下定決心。

哪怕顧知頌從此討厭她,不再喜歡她,她也想再見顧知頌一麵。

……

如謝忱昨日所說的那般,彆宮裡沒人再限製她的自由,沈蜜兒才摸索著走到彆宮前殿,就有模糊的爭執聲從議事的偏殿內傳出。

“她隻是你的一顆棋子、籌碼……”

是表哥的聲音!

殿內顧知頌的聲音還在繼續:

“不…太子殿下,對你來說,她連籌碼都算不上,沈蜜兒她是因為殿下你才被卷進來的。”

“殿下卻利用這一點,利用她的善心,將她強留在身邊,還要讓她感激你。”

聽到自己的名字,沈蜜兒愣了一瞬。

顧知頌的話,讓她勉強在雲山霧罩中窺見了一鱗半爪的真相。

一顆心好像也隨之沉入暗不見天日的湖底。

“娘娘,您不能進去。”

在殿外候立的束德乍見沈蜜兒,嚇了一跳,趕緊上前阻攔。

殿門卻忽然一下被推開,顧知頌從殿內快步走了出來。

沈蜜兒與他視線相交。

“表兄……”

沈蜜兒走上前去,卻隻看到顧知頌眼中的平靜與冷然。

她囁嚅幾下,想說的話凍結在唇邊。

顧知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俊朗依舊的眉眼間染著倦色。

三日未見,她與顧知頌彼此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卻有什麼東西已經在悄然間大不一樣了。

……

顧知頌匆匆離去,一句話也沒同她多說。

沈蜜兒也因為顧知頌方才的那番話,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再去麵對謝忱。

春嵐見她回來後神情鬱鬱,有心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將一盤精致的糕點端到沈蜜兒眼前,輕聲勸慰道:“二娘子為了身體考慮,多少進些吃食。”

“聽彆宮的人說,二娘子從昨日起就沒怎麼用膳,”春嵐頓了頓,道:“這些糕點…據說是太子殿下遣外麵人從長安帶回來的,二娘子吃些嘗嘗?”

春嵐從木盒底部的碗碟中拈起一顆瞧著最好看的糕點送至沈蜜兒唇邊。

沈蜜兒也不好再推拒,剛要接過,卻在視線朝下一瞥時,瞧見糕點朱漆木盒底部露出雪白的一角。

沈蜜兒快速將紙條抽出,展開——

「後日日正,端福門外,送汝姑蘇暫避。」

拿著紙條的手微微顫唞。

沈蜜兒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作響。

紙條上的字體飄逸遒美,沈蜜兒曾經對照著描樣臨摹過好幾十遍。

是顧知頌的字。

原本沉入湖底的心好像又見到了希望,原來表哥沒有生她的氣。

沈蜜兒又將紙條上的字認認真真讀了一遍。

日正午時,是行宮禁衛換防的時刻,若要逃,確實是最合適的時機。

第44章

門外有腳步聲漸近,一聲“太子殿下”喚回了沈蜜兒的思緒。

她隻來得及匆忙將字條壓在桌案堆疊的書冊下麵,謝忱就已恰好步入殿門。

春嵐接觸到謝忱的目光,也隻得將糕點放下,靜靜退了出去。

他走近沈蜜兒跟前,她眼前的光線被謝忱修長身影遮住一半。

許是才藏了字條的緣故,謝忱身上慣有的上位者的氣勢讓沈蜜兒莫名有些緊張。

謝忱慢條斯理地擦淨指尖,然後隨手從朱漆食盒中拈起一顆糕點,送到她的嘴邊。

剛好是方才春嵐想要喂她吃的那一顆。

沈蜜兒忽然無比慶幸食盒底部的那張紙條已經被抽出來了,表哥也不會因此遭到牽連。

她努力克製著自己的視線不要去看那堆書冊,想要伸手去接謝忱手中的那顆糕點,他的指尖卻更加貼近她唇角。

一場執拗的拉鋸。

好似不親手喂給她,他就不肯罷休一般。

沈蜜兒無奈就著謝忱的手輕輕咬下一口糕點。

果子軟糯的外皮用糯米做成,被人輕而易舉地咬破,隨後清甜的內餡在口中化開。

“顧知頌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謝忱淡問。

沈蜜兒神情微頓。

如果表哥說的都是真的……那她的那點小心思在謝忱眼中恐怕都不夠他看的。

於是她實話實說道:“聽了一半。”

謝忱盯著她的臉,有些好笑地牽了牽唇角,“怎麼顧知頌說什麼你都信?”

不相信表哥,難道相信你嗎?

沈蜜兒無言以對,隻在心中腹誹。

“那如果我說,我對蜜兒沒有算計,是真心待你的呢?”

謝忱刻意壓低聲線,嗓音入耳便是格外的舒緩惑人,仿佛要一直淌入人的心底。

沈蜜兒不知如何回答,好在謝忱也沒有強求她的答案。

他一邊說著,又將剩下的那半塊糕點往她嘴邊遞。

方才沈蜜兒有意避開他的指尖,隻咬下了小半口果子。

沈蜜兒已經被謝忱的言語給麻了個好歹,他指尖剩下的那半口,她是無論如何不肯再吃了。

謝忱倒也沒有勉強她,而是動作極其自然地把剩下的那半塊糕點送入他自己口中,就這麼理所當然又隨意地吃掉了。

謝忱神色平靜自然,不論他做什麼事情都是這副理所應當的態度,反倒是沈蜜兒看著,覺得堪比在給她上刑一般。

她被謝忱弄得渾身都不自在,手臂上雞皮疙瘩都快要冒起來。

謝忱目光移向她,他極有耐心地轉移話題,問:“今日天氣晴好,可要出去射獵,散散心?”

沈蜜兒愣了一下,迅速想了想,她不會騎射,多半要和謝忱同乘一匹馬。

一想到那個畫麵,她很快搖搖頭,“不去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謝忱還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也好。”

不過,謝忱的話卻又叫沈蜜兒瞧見了些許希望。

她仰頭看向謝忱,輕問:“我有些悶,這幾日想四處走走,彆讓你的人跟著我,行不行?”

沈蜜兒的嗓音天生很軟,此刻她刻意放低態度求人,聽著就像是在撒嬌一般,憑誰來聽心腸都要軟上幾分。

她見謝忱麵上神情,補充道:“就在你的彆宮附近,不會有事的。”

謝忱靜靜地看了她一會。

沈蜜兒她並不十分擅長騙人,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被謝忱看出了什麼端倪。

她被他看得心虛,謝忱終於道:“可以。”

沈蜜兒鬆了口氣,心中還沒來得及湧起雀躍,就見謝忱的視線越過她,停留在書案,看向最上方的那一本書冊。

恰好是顧知頌寫給她練字的那本字帖,字條藏得太過匆忙,她還沒來得及將書頁合攏。

殿內陷入片刻無言的寧靜。

沈蜜兒下意識拉緊謝忱的手臂,止住他走向書案的動作。

謝忱腳步輕頓。

“現在行宮不大太平,再過幾日,我們就回長安。”他屈起指節觸上沈蜜兒的臉頰,緩緩道。

沈蜜兒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謝忱順著沈蜜兒的力道,將她攏入懷中。

他的側臉貼著她脖頸,低低道:“到時候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就不會悶了。”

謝忱的呼吸縈繞在她的頸側,弄得沈蜜兒脖子很癢,她仰起臉,與他分開些距離。

沈蜜兒看見謝忱漆黑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她問:

“真的?”

謝忱俯身親了親她的唇角,“真的。”

他的手扣在沈蜜兒下頜,輕輕加重力道,她的唇齒微微啟開,謝忱微涼的%e5%90%bb再次印了下來。

他們分享過同一塊糕點,唇齒間是相同糕點內餡的清甜微澀。

沈蜜兒被他親%e5%90%bb得有些恍惚。

明明謝忱衣衫上熏的是宮中昂貴的香料,縈繞在她鼻尖的,卻是讓她熟悉的,謝忱身上寧靜冷冽的氣味,好像高山上被霜雪覆蓋的雪鬆。

又像是那個在小溪村與她朝夕相處的,陰晴不定的葉澄,她幾乎有些分辨不清。

她與他,曾經也十分親密過。

腦中的那根弦突然繃緊,沈蜜兒用力推了兩下謝忱的%e8%83%b8膛,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謝忱順勢後退了幾步,她卻忘了他的手還搭在她的後腰上。

她被人帶著一齊跌入床榻。

寢居內的臥榻突然承受兩個人的重量,發出一聲引人遐思的吱嘎聲響。

沈蜜兒的發髻還是昨日挽就,此刻她猝不及防地倒在謝忱身上,烏發鬆散,迤邐而下。

不聽話的發梢拂過謝忱的喉結與鼻尖,倒像是她在刻意引誘他一般。

沈蜜兒動作羞惱地要攏起自己的發絲,謝忱卻直起腰,將她手上動作壓下。

視線一陣天旋地轉,她與謝忱的位置被調換。

窗外的日光照在沈蜜兒素淨淡雅的臉頰上,為她半邊臉鍍上一層朦朧光暈。

謝忱垂下眼睫,從俯視的角度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