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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自己說錯了話。

謝忱寒涼的目光陡然向他投來,眼底冰冷和鋒銳有如化為實質,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崔樾撲通一聲跪下,語帶惶懼:“是屬下多言了。”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崔樾伏地,擔驚受怕地等候謝忱的責罰,隻聽謝忱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等綢莊的地契到手,過幾日派人送到這裡。”

“另外,每月再送二十兩銀子過來,一並換成碎銀,連送五年。”

若是一次送來太多的錢,難免露出乍富的行跡,若是遭有心人眼紅,沈蜜兒非但守不住,還會招來禍端。

崔樾聽得震驚不已。

殿下對這農女堪稱出手闊綽,每月二十兩,一年就是二百四十兩,再加上綢莊……

這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了,在後宮都堪比嬪妃的年俸,

放在物價低廉的翠江縣,若是不隨意揮霍,已經足夠那小農女花一輩子的了。

“是…殿下,屬下明白。”崔樾不敢多言,“據鎮上綢莊管事所說,東家雲遊未歸,尚不在本縣,等事情辦完,屬下派人將地契與銀錢一並送到。”

……

臨近破曉,天色尚暗,整個小溪村還陷在睡夢中,就連沈蜜兒屋裡的小黃狗都還在沉睡。

主屋燈火尚未亮起,謝忱人已在院外,晨露覆上他的眼睫與臉側,身姿修長挺拔一如往昔。

崔樾如鬼魅一般現身,輕聲道:“殿下,船隻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謝忱麵無表情地頷首,頭也不回,轉身便走。

眼前忽然被遞上一塊玉佩,謝忱腳步停頓,皺眉看去。

在崔樾手中的,正是沈蜜兒將其認成定親信物的那一塊蓮紋玉佩。

“殿下,這塊玉佩是屬下在殿下所居之處發現的,是否殿下隨身之物?”

這玉質地溫潤,品質上佳,隻是崔樾覺得這塊玉佩眼生得很,他從前似乎從沒見過殿下佩戴過,但以防萬一,他還是問了聲,以免遺漏。

謝忱抬手接過,麵容冷淡地掃了一眼。

下一瞬,他修長指尖一撚,玉佩便以一個弧線重重摔落在身後的泥土地上,濺起零星塵土。

“不是。”

第20章

因為謝忱的緣故,沈蜜兒一晚上翻來覆去地沒睡好,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朦朧地睡著了一會。

小溪村早起的人家已經起了炊煙,沈蜜兒卻把腦袋蒙進了被子,仿佛這樣就能短暫地忘卻昨晚的難堪,心中的酸澀好似化為實質,流淌在四肢百骸。

沈蜜兒憤憤地捶了一下被子,葉澄這個人實在太壞了。

過了一會,沈蜜兒卻又忍不住在心裡為他說話,葉澄偶爾也有很好的時候。

可他昨晚卻又那般冷淡,整得跟陌生人似的。

沈蜜兒在被窩裡滾了兩下,順勢下定了決心,她往後再也不要主動對葉澄好了。

院外忽然傳來砰砰砸門聲,見無人應門,敲門聲越發急促,大有要將門敲塌之勢。

砸門聲聽得人心慌,沈蜜兒捂了捂耳朵,不情不願地下榻,披上了衣衫,將院門打開一條小縫。

待看清了來人,沈蜜兒臉色一沉,立刻就要將院門關上。

門縫裡卻突然橫伸出一隻男人的手臂,狠狠一撈,阻住了將要闔上的院門。

沈蜜兒一眼便認出了此人正是先前在如意樓,那個帶頭捉她、戲耍她的紀府手下。

隻是,這時候要再把門關上已是不能了,因昨夜沒睡踏實,沈蜜兒本就有些蒼白的麵容愈發白了一瞬。

常平一手將院門撐著,揉了揉被門夾到的手臂,皮笑肉不笑地掃了幾眼沈蜜兒。

“下手可真夠狠的啊。”

見眼前的沈蜜兒如假包換,就是那夜在如意樓被老爺瞧中的倔強小美人,常平愉悅地勾了勾嘴角。

也算是老天開眼,賜他一番奇遇,若是他沒在紀府門前撞上那前來告發逃奴的窮小子,怕是也沒法這麼快就能找到人。

“蜜兒姑娘,沒想到吧,我們又見麵了。”常平咧嘴朝沈蜜兒笑道。

沈蜜兒瞧見常平那張臉就覺得傷眼,她朝常平身後看了一眼,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了幾個小廝,抬著輛青頂小轎。

沈蜜兒下意識地有些慌張,但很快想到此處畢竟不是如意樓,她冷靜下來,皺起眉問道:“你們來做什麼?”

常平見到眼前的沈蜜兒明明心裡慌得不行,麵上卻還要故作鎮定的模樣,不由在心中讚許紀老爺挑美人的眼光。

這沈蜜兒果真挺帶勁的。

常平伸手拍了拍身後的青頂小轎,“咱們紀老爺瞧上你了,要納你為妾。”

“咱們紀府家大業大,紀老爺對自己的女人那更是沒得說,定保你下半輩子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常平瞥了眼沈蜜兒那張如花似玉的臉,痞道:“怎麼著,蜜兒姑娘,給個準話,要是樂意的話現在就上轎子。”

沈蜜兒聽得愣了一瞬,隨即沉下臉色。

她對成親都並不熱衷,更是從沒想過給人做妾。

常平說話的語氣,仿佛她能被紀老爺看中,倒像是抬舉她了一般。

她深覺受辱,肅了麵容,一字一句道:“我不願意。”

沈蜜兒就要將院門闔上,麵上冷冷,滿是拒絕之色。

常平咬了咬後槽牙,他哪能讓沈蜜兒如願,使力抵著門,道:“沈蜜兒,咱們老爺樂意給你體麵,你可彆給臉不要臉!”

他早料到沈蜜兒是個不能輕易服軟的,若非紀老爺有言在先,要沈蜜兒心甘情願地乖乖求著去當妾,他豈能在這跟沈蜜兒費嘴皮子?

他不懂紀老爺的那一套,反正常平他隻認把人搞到手,實實在在地摟在懷裡才是正理。

若是依著他的性子來辦,直接將人綁上轎子,側門抬進府裡,拜見正妻之類的縟節全省了,直接把人往榻上一扔,一夜過後,事情不就自然而然地成了?

常平深吸一口氣,“在這翠江縣,我們老爺想要摸清一個人的底細,那可太容易了。”

“你家有幾口人、幾畝地、平日裡做什麼營生,我們紀府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蜜兒姑娘,你若執意如此,那鎮上的綢莊,往後可不會再收你家的蠶繭。”

“還有你那未婚夫葉澄,聽你們村的人說,似乎是紀府的逃奴罷。”常平笑得無賴,威脅道:“蜜兒姑娘,你自個掂量掂量看,反正我們紀府有的是多種辦法讓你乖乖就範,要不然現在就順道兒跟我回去?”

沈蜜兒聽了常平的長篇大論,氣得手都發抖,這世道還沒有強行拉人去做妾的道理,紀府明擺著就是以權勢壓人。

小黃狗感知到主人憤怒的情緒,警覺地守在沈蜜兒跟前,從喉嚨中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常平的威脅很是直白,因著紀老爺和岷州縣尉的姻親關係,紀府在翠江縣是堪稱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凡是開門做生意的,都不樂意沾惹麻煩,光是讓綢莊不敢收她家的蠶繭這一條,紀府應當是很輕鬆就能做到的。

更何況,常平方才還提到了葉澄……

沈蜜兒抿緊了唇,臉色更顯蒼白。

常平見沈蜜兒不語,以為她被唬住了,心道也不過如此,他上前一步,欲再多說幾句,將沈蜜兒徹底拿捏住,好完事之後將人帶回紀府領賞。

誰料沈蜜兒腳邊的大黃忽的躍起,牢牢地咬住了常平的手腕。

常平痛叫一聲,手腕頓時血淋淋的,他將手臂大幅度地迅速甩了好幾下,才將小黃狗甩下來,泄憤地朝它補了幾腳。

沈蜜兒心急如焚,趕緊上前將小狗護在懷中。

沈蜜兒現下是紀老爺心尖上的人,常平動不了她,他伸出完好的那隻手,凶神惡煞地朝沈蜜兒點了點,對身後抬轎的小廝沒好氣道:“走!”◎思◎兔◎網◎

……

方大柱一瘸一拐地從碼頭走了回來。

卸貨的工頭見他受了傷,當即不留情麵地將他趕了回來,碼頭上賣力氣的後生太多,根本就不缺他一個。

媳婦沒撈著,連謀生的活計也丟了。

方大柱捏緊了拳頭,他將這一切都歸咎於沈蜜兒。

要不是因為沈蜜兒一直不同意跟他成親,他怎麼會去紀府?怎麼會丟了活?

方大柱臉色陰沉地走到村口,遠遠便認出了為首的常平,他下意識畏縮著垂下了頭,生怕被人認出來再打上一頓。

他退到路邊,一直到紀府的人走遠,他才抬頭朝那頂青頂小轎深深地看了一眼——

方大柱想起昨日紀府的人向他打聽沈蜜兒的事情,瞬間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從走的方向來看,常平他們確實是從沈蜜兒家的方向出的村子。

又是沈蜜兒!

怪不得沈蜜兒看不上他,原來早就暗地裡攀上了紀府這根高枝兒,他卻被沈蜜兒玩得團團轉。

方大柱深覺自己被沈蜜兒愚弄了,他被怒火支配,不知不覺間就邁步走到沈蜜兒家門前。

院門沒關,他朝裡一看,卻見沈蜜兒半坐在院裡的水井邊簷,懷裡抱著小黃狗,修長的脖頸半低,不知在出神琢磨些什麼。

沈蜜兒身形纖細窈窕,平日裡總是挺直的背脊微微弓起,一打眼看去,竟莫名有些蕭索,惹人憐惜。

方大柱滿腔的怒意瞬間熄滅大半,剩餘那半全都化作了嘴邊的酸言酸語,他恨極了這樣容易心軟的自己,也沒管沈蜜兒聽沒聽,他把該說的不該說的,一並竹筒倒豆子般全說了出口:

“沈蜜兒!我瞧你整日裡心比天高的,原來是惦記著去紀府!那紀老爺年紀都快趕上我爹了,你也下得了口?”

方大柱言語十分難聽,但沈蜜兒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他,仿佛隻是將他當做空氣,這讓方大柱更覺挫敗氣惱。

他搜腸刮肚,忽然想到了什麼,不懷好意地開了口,抑揚頓挫道:

“哦,忘了告訴你,葉澄已經被紀府的人帶走了。”

“若是他運氣好,能從紀老爺手裡活下來,你興許還能在府裡瞧見他。”

方大柱覷著沈蜜兒的神色,見沈蜜兒終於有了反應,他心裡平衡些許,在醋意的驅使下,更是毫不掩飾臉上的惡意:

“你說葉澄若是在紀府裡見著你,會是什麼表情?”

“方大柱,你滾出去。”沈蜜兒抬眼道,語氣冷靜地駭人。

方大柱被沈蜜兒清淩淩的眼風一掃,莫名激靈了一下,他回過神來,嘴硬道:“沈蜜兒,為什麼葉澄可以,紀老爺可以,我就不行?”

沈蜜兒眉目含怒,拿起笤帚就往他身上狠抽。

沈蜜兒似乎是專挑他有傷處的地方打,方大柱原先還沒上心,哎喲了幾聲發覺沈蜜兒下手真挺狠。

因著紀府的緣故,方大柱不敢再沾惹沈蜜兒,生怕再觸著紀府的黴頭,再一個,沈蜜兒抽人實在太疼,他不由就退到了門後。

忽然,沈蜜兒停手了,方大柱還以為是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