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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隻是略帶不甘地望向沈蜜兒身後那扇半掩的門扉,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忽然嚴肅起來。

方大柱壓低了聲線,神神秘秘地朝沈蜜兒道:“蜜兒妹妹,說到葉澄,你真能確定屋裡的人就一定是他?”

第3章

“畢竟十多年沒見,當時咱們又小,話說回來,就連葉澄當時長啥樣我都有點記不清了……”方大柱說著撓了撓頭,視線落在沈蜜兒的脖頸上,白白嫩嫩跟水蔥似的。

“蜜兒妹妹,不是我存心拆散你倆,就是擔心,你這是引狼入室啊。”方大柱覷著沈蜜兒的神情,連忙補了一句。

“大柱哥,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沈蜜兒搖了搖頭,“不會,他身上有我們兩家定親時留下作證的信物。”

葉澄身上的那塊蓮紋玉佩,她手中也有塊一模一樣的,那是當時她母親著人打造的,玉佩上還有工匠刻的一分為二的印記,因此沈蜜兒絕不會認錯。

更何況,葉澄腕上傷疤的位置也跟他小時候受傷的地方一模一樣,如果這都能認錯,那這世上或許沒有比這更加湊巧的事了。

方大柱似乎還想說點什麼,未等他開口,屋裡突然傳來“咚”的一聲。

沈蜜兒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心中存了點擔憂,於是轉過身朝方大柱道:“大柱哥,今天多謝你,你也快些回去吧,一回方嬸該等急了。”

方大柱訥訥地應了聲,他瞧著沈蜜兒往屋裡走去的窈窕背影,內心仿佛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將放在攥在手心裡的簪子重新又放回地上的籃筐,蓋上布,將籃子留在了沈蜜兒屋門口。

沈蜜兒三兩步回了屋,見葉澄已經不知何時從榻上起來了,正彎下腰撿地上的燭台。

不用想,方才“咚”的那一聲響肯定是葉澄的手筆。

沈蜜兒快步走上前將地上散落的幾根蠟燭和燭台撿了起來,看了一眼手中的老舊燭台,本就有些破破爛爛了,被葉澄碰倒後又多添了兩道裂痕。

沈蜜兒有些心疼,瞪了一眼葉澄:“你怎麼從榻上起來了?”

前些日子他一直臥著養傷,倒是不顯身量,此時他站在屋裡,沈蜜兒才發覺葉澄的身量很高,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卻蓋不住他舉手投足間的矜貴。

謝忱聞言,直起身子垂眸看向沈蜜兒,約莫是方才走得急,少女白淨的臉上覆了一層薄薄的紅暈,顯出蓬勃的生命力,瞪人的時候,桃花狀的眼尾也泛起紅暈,因眼神清亮,並不顯得凶惡,反倒像山間未經世事的小獸。

“總不能一直臥著。”

謝忱輕咳一聲,掩下迅速劃過心中的一絲羞愧,這燭台是他故意不小心揮落在地上的。

他雖受傷,耳力仍舊極好,沈蜜兒和方大柱在屋外說的那些話全都一字不落地傳進了他的耳朵。

方大柱質疑他的身份,沈蜜兒雖然維護了他,但他們既然從小一塊長大,方大柱的話難保不會動搖沈蜜兒對他身份的信任,因此不得不他弄出聲響,打斷了沈蜜兒和方大柱的交談。

不過借此,謝忱也清醒地認識到,沈蜜兒家中是真的窮,方才他環顧四周,手邊竟沒有一件多餘的物品。

他抽了抽嘴角,在心中的賬上添了一筆,這盞燭台,他也會成倍還給她的。

沈蜜兒見他垂下目光,以為是她把話說重了,她抿了抿唇,想著他受著傷,看著也怪可憐的,於是頗為大度道:“算了,你歇著吧,我去端菜。”

也並非沈蜜兒心疼他不想使喚他,葉澄身上的傷口她前幾日見過一次,鮮血淋漓嚇人得很,好不容易見他能下地了,看起來也並不是很穩當,彆到時再把傷口弄裂了,花的可都是她的銀錢。

方才給出去三個烙餅,還剩下兩個,她和葉澄正好一人一個。

燉蛋在鍋裡煨著,時間剛好,隻是有些燙手,沈蜜兒動作麻利地將它端到主屋桌上,被燙紅的指尖捏了捏耳朵尖。

桌上兩副碗筷擺放地一絲不苟,沈蜜兒見葉澄還算識相,也不算是個甩手不管俗務的小少爺,心中對他的印象好了些許。

她心情一好,人也大方,沈蜜兒翹了翹唇角,將那碗雞蛋推向葉澄眼前:“孫大夫說你養傷需要補補。”

黃澄澄的蛋液上撒著一把蔥花,光是看著就讓人眼饞,不過沈蜜兒想到葉澄原先過的都是小少爺的生活,大概是看不上的,她頓了下,硬邦邦地補充道:“不過你也彆瞧不上它,你若是執意要在這養傷,也就隻有這個了。”

除開在軍營的幾年,謝忱理當是被旁人侍奉慣了的,他的視線落在沈蜜兒燙得發紅的指尖,心中卻莫名有些不自在。

沈蜜兒見他不動,催促道:“你快吃呀,一會就涼了。”

再不快點吃掉,她也是會饞的,那可是燉蛋,下麵還鋪了層肉沫呢。

“嗯。”

沈蜜兒的肉沫燉蛋看著令人食欲大開,吃到口中卻又是另一番味道。

謝忱隻恨自己的味覺太靈敏,不知是沈蜜兒廚藝的問題,還是不舍得放鹽的緣故,蛋液嘗起來有一股蛋腥味。下層的肉沫或許是因為調料不足,泛著奇異的豬肉味,混合著蔥花的味道直衝他的天靈蓋。

好在他在軍營裡磨礪了幾年,基本上是吃的都能囫圇往下咽。

沈蜜兒在一旁掰餅子給地上討食的小黃狗吃,謝忱頂著沈蜜兒眼饞的目光,三兩口把碗裡的雞蛋吃完了。

用完了飯,沈蜜兒到屋外去準備新蠶的桑葉。

春日連綿多雨,幼蠶脆弱吃不得濕葉,沈蜜兒在這方麵向來不馬虎,趁著天氣晴好,她將蠶寶寶第二天要吃的桑葉采摘下來,細細地擦乾葉子表麵的溼潤水漬後放入蠶房的缸內,再在缸的頂上蓋上濕布,來保證桑葉的新鮮程度。

喂蠶、切桑葉也是項精細的活兒,得益於幼時母親的熏陶,現在沈蜜兒做起來也已經頗為熟練,這一批蠶兒還小,食量不大,沈蜜兒將前日處理好的乾燥桑葉從缸中取出,麻溜地將嫩綠葉片切成一個個小方塊,輕手輕腳地鋪在小蠶身下。

待她做完這些活計,太陽已經快要下山,沈蜜兒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回身輕輕掩上蠶房的門。

現下尚是早春,翠江縣又地處西北,夜晚總是來得格外早些,這裡的人都習慣了跟著日頭起居,此時都已紛紛歇下,在各自的屋裡過起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她原本也能舒舒服服地在主屋的榻上歇下的,可現在葉澄卻將她的軟榻給霸占了,她自個兒隻能在窄凳上和衣睡,這是個什麼理!

想到這兒,沈蜜兒又忍不住瞪了一眼已經開始閉目休息的葉澄。

沈蜜兒住的屋子是母親給她們姐弟倆留下的,當時母親病得很重,卻死活不肯賣屋子,說是一定要給她和弟弟留下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兒。

平時弟弟在書院讀書,沈蜜兒就自己一個人住主屋,弟弟難得下學放假時回來,住在西屋。

再過幾日,幼弟就要從書院中放假回來,西屋攏共就這麼點兒大,總不能叫弟弟和葉澄兩個人擠一條床榻,再加上當時葉澄連日高熱,她夜間跟他待在同一間屋子,也方便照顧他些。

沈蜜兒扁了扁嘴,為自己多餘生出的善心感到有些煩惱。

罷了,誰讓他是傷患呢,等葉澄的傷再好些,就讓他在這條臨時搭出的窄凳上睡!

沈蜜兒剛要和衣躺下,突然想到早些時候大柱哥給她帶來的籃子還因為葉澄的緣故,被她留在了門外頭。

她開門將籃子取了回來,卻發覺蓋著的布下有些不對,揭開布條一看,那根被她推拒的銀簪靜靜躺在那十枚雞蛋旁。_思_兔_網_

沈蜜兒內心失笑,是她錯料大柱哥了,方大柱在這方麵還真是出乎意料地執著。

看來方才還是應該把話說得更明白些,沈蜜兒歸置好了雞蛋,又將簪子仔細地用布帕包了起來,她抿了抿唇,打算明日趕早親自去碼頭,將簪子還給方大柱。

第4章

半截燭火的微弱光芒照亮屋內一角,略顯黯淡的古樸銅鏡上倒映出沈蜜兒清麗的麵龐。

鏡中少女烏黑柔順的發間靜靜地插著一根銀簪,她的瞳孔圓潤清澈,眼尾微挑,瓊鼻秀挺,鼻尖處流暢而微翹的弧度恰到好處地中和了臉上的柔%e5%aa%9a,增添了幾分嬌憨。這根銀簪在沈蜜兒容貌的映襯下,反倒像失去了它原本的光芒。

沈蜜兒年方十五,正是尋常姑娘家要漂亮的年紀,她也未能免俗。家中拮據,她並沒有閒錢來給自己置辦好看的首飾玩意兒,通身上下就隻有腳踝上母親留下的銀鐲,甚至連個耳朵眼都沒打。

方才她將簪子用布裹好時,還是一時沒忍住,把手伸向了銀簪,拿起來試戴了一下,想要瞧瞧自己戴上簪子的模樣。

半截蠟燭快要燒完,發出輕微的嗶啵聲響,隨著火苗的顫動,鏡中的臉龐也隨之微微抖動,沈蜜兒朝鏡中的自己瞧了幾眼,她心裡清楚自己的模樣應當是好看的,隨著年歲增長,每次離開村子去鎮上,逐漸有越來越多的目光集中在她臉上身上,沈蜜兒不怕人看,但那些陌生男人仿佛看物件般上下打量的眼神,總讓她感到有些無端的悶窒和厭煩。

想到這裡,沈蜜兒一把摘下了簪子,重新將它小心地用布包好放在桌上,吹熄了蠟燭,自個兒回到臨時搭出的窄凳上和衣睡下。

她閉上眼,腦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明日去鎮上的安排,她得趁早把簪子還給方大柱,再去給葉澄扯兩匹布做衣裳。

家裡沒有男丁,現下葉澄用來替換的那身衣裳還是方大柱送來的,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同人說清楚,就不能再不清不楚地欠著人家的。

……

明月高懸,小溪村家家戶戶都沉入夢鄉,偶有幾聲犬吠傳來,很快又歸於寧靜。

謝忱從夢中驚醒,睜開雙眼,眼前是沈蜜兒家中瓦房的破舊房頂,因著瓦片缺了幾塊,又無人修繕,能一眼望到漆黑寂靜的夜空。

他夢到鐵馬冰河,夢到在滄州戍邊時的沙場,夢中場景轉換,夢裡的他又回到七歲那年,他單薄瘦弱的身軀跪坐在長樂宮的床榻前,榻上倚著他病重瀕危的母後。

崔皇後神情懨懨,掩蓋不住她昳麗端莊的容色,謝忱的容貌大部分遺傳自她,但他的母後卻在彌留之際,明明是盯著他的臉,卻又像是在透過謝忱的臉看向另一個人。

崔皇後神色痛苦,忽然大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姣好的麵龐被恨意扭曲,她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她指著他,口中詛咒痛罵的卻是他父皇的名諱。

國母崩逝,滿室宮人跪伏,嗚咽哭泣聲四起,徒留謝忱一人呆愣在原地。

身上傷口處愈合的麻癢不間斷地蟻食他的神經,將他從夢境中拽回現實,他的肩部有一處貫穿傷,腹部也有一處,看著鮮血淋漓,但所幸並未傷及要害。

謝忱熟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