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如常,施陶仍能一眼窺得他眸中疲累。
施陶早就懷疑陸向崢拋下事務來接自己會影響工作。
一來一回七個多小時,他這又是何必,能改變什麼呢?
雖是這麼想,開口時他還是說了軟話,“沒事,那你……路上當心。”
聞言,陸向崢頹然的眉眼間迸發出神采,他捏住正要下車的施陶的手,卻是沒用力。
施陶本可以輕易掙脫,但對上那沉甸甸的注視又覺得失了力氣。
“我那邊結束就來接你,想回泓市也可以,我一定會來……送你。”陸向崢話裡帶著一絲懇求意味。
施陶心口無端震顫,思量間隻來得及抽回自己的手,一句“不用”卡在喉間,上不去也下不來。
末了,他打開門下了車,關門前輕輕應了聲“好。”
他不知道陸向崢有沒有聽見,聽不見也無妨,話出口那刹那他就後悔了。
沒再回頭,他三步並作兩步朝樓裡走去。
前方,明亮的車燈為他照出了一片耀白的去路。
一直進到了電梯,施陶才覺得擂鼓般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
轉身去按樓層時,他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宣寧寧住幾樓。
想到自己一路上被陸向崢牽動得心煩意亂,他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還好宣寧寧這次很快接了電話,施陶依著對方指示上了十樓。
電梯門剛開就見宣寧寧抱著甜豆在外麵等他。
“桃子!”宣寧寧比上次見到時胖了一些,她牽起甜豆的小手朝施陶揮了揮,甜豆不愧是甜豆,咧著嘴朝施陶咯咯笑,真是可愛極了。
三人進了屋,施陶一眼就看到了牆麵上才安裝了一半的幼兒防撞軟墊。
“剛搬過來吧?”他放下東西問。
“是呀。”宣寧寧將甜豆放進沙發旁的搖籃,坐下來哄她入睡。
“怎麼不早和我說,梁飛呢?”施陶拖了張椅子坐到宣寧寧邊上,“是不是不想和婆婆住,你倆搬出來了?”
“梁飛……”宣寧寧低頭看著甜豆,“他不來。”
“又出差了?”施陶覺得事情開始不對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分居了,明天會去辦手續。”宣寧寧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說一件非常日常的事。
施陶沉默了一會兒,“手續……離婚手續?”
“他出軌了。”宣寧寧推搖籃的動作停了下來。
“什麼?!”施陶猛得站起來,他動作太大,椅子被他撞倒地麵,發出巨大聲響,本來快要入睡的甜豆被這動靜嚇得大哭起來。
施陶趕緊扶起椅子,抓耳撓腮看著宣寧寧熟練的抱起甜豆,在原地輕柔踱步。
施陶是了解宣寧寧的。
宣寧寧小時候吃過苦,但她聰明、漂亮,扛得住事兒,不像施陶,陸向崢給他什麼他都接不住。
坦然受陸向崢資助的宣寧寧不負眾望,上了最好的大學,又保送研究生,畢業後就進了心儀的公司,還隻用彆人一半的時間就爬到了管理層。
她是施陶和陸向崢的驕傲。
所以她說要嫁給梁飛時,陸向崢極力反對。
他說:“你倆不般配。”
宣寧寧和施陶吐槽陸向崢像封建大家長,她不能因為梁飛窮,就錯過屬於自己的幸福。
施陶覺得宣寧寧敢愛敢恨,就算走錯了一步,也有的是機會回頭。
所以他沒有像陸向崢一樣反對,隻是默默觀察梁飛的為人。
從他的角度看,梁飛沒有哪裡不好的。
雖然長相一般,但他對宣寧寧溫柔體貼,還很有事業心。
梁飛和宣寧寧雖然年紀相仿,但在公司,他是妻子的下屬,但施陶也沒見他有些什麼大男子主義的不忿。
不過,夫妻間的事,施陶畢竟是霧裡看花。
他此刻一頭霧水,卻隻能等甜豆重新入睡再細細詢問。
第35章 不眠夜
小甜豆是個挺好哄的寶寶,宣寧寧抱起來輕拍了一會兒便止住了哭聲。
施陶躡手躡腳摸到廚房,拿了兩個杯子接了溫水。
回到客廳時,甜豆已經睡著了。
他把一杯水放到宣寧寧麵前,“倒是挺像你,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宣寧寧噗嗤一笑,“還不知道是誰把她嚇哭的。”
給小甜豆這麼一哭,兩個人反而沒剛開始那麼低落了。
宣寧寧喝了口水淡淡道:“總之,梁飛的事就是這麼發生了。”
“真是太突然了。”施陶皺眉。
宣寧寧蒼白地笑了笑,“也不是突發的,你知道他經常出差吧,記不記得我先兆流產那次……”
施陶當然記得那次,如果不是梁飛說自己正在出差,也不會是他送宣寧寧去醫院。
那次多危險啊,梁飛所謂的出差居然是在外偷腥?!
想到這裡,他拳頭緊了緊。
“梁飛說他是為了甜豆所以要更努力賺錢,我信了。又說把我一個人留在家,他不放心,所以讓媽媽過來照顧我,我也信了。”
像是怕被甜豆聽到似的,宣寧寧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很輕,施陶去握她的手,觸?感一片涼意。
“沒事沒事,”施陶強壓住心頭怒火,儘量輕柔安慰,“不說也沒事的。”
宣寧寧抬頭望施陶,眼裡竟是清明一片,“一開始是傷心的,現在不傷心了,隻是覺得心煩。明天是第二次去民政局,你都不知道,上次去了連表格都沒填上。”
“為什麼?”施陶不解。
宣寧寧神色複雜地歎了口氣,“說判定我們夫妻感情還沒破裂。”
“這是說的什麼話?!”施陶終於受不了了,猛得站起來,氣鼓鼓地原地踱步,“他們說不破裂就不破裂?丈夫出軌一年多,還要怎麼破裂!”
宣寧寧拉他衣擺,比了個小點聲的手勢,施陶一驚,趕忙去看甜豆。
還好,小家夥睡得香甜。
她還未知這人間險惡。
“所以才要叫你回來呢。”宣寧寧將施陶拉回坐下,“明天對我很重要,希望你和向崢哥能陪在我身邊。”
“說起來,”宣寧寧抬頭看了看鐘,“向崢哥說他今天也要來的,都這個點了……”
“哦!”施陶這才想起自己忘說了,“他公司突然有事,本來要和我一起上來的。”
“嗯?”宣寧寧敏銳地捕捉到了信息,“你倆和好了?”
施陶覺得這問題聽起來怪難回答的,撓撓頭似是而非道:“就那樣吧。”
宣寧寧倒也沒追問,她現在心裡沉重,明天要去民政局走第二輪。
說真的她心裡沒底。
梁飛的態度讓人厭惡,上次在民政局他作為過錯方死皮賴臉說自己隻是一時糊塗,勢必改邪歸正浪子回頭。
真是想不到,以為在最好的年紀遇見了最對的人,搖身一變就成了鞋底甩不開的惡心口香糖。
宣寧寧以前被“愛情”迷了眼,現在一朝清醒,乾脆把離婚當成一件case來辦,光打印出來的資料都摞了一掌高,勢必要乾淨利落拿下那張離婚證。
她將小甜豆抱回房間,出來時將客廳的燈全部打開。
朝施陶揮了揮手裡的資料,“來都來了,幫我一起核對下資料吧。”
兩人核對完資料,又演練了一遍可能遇到的問題,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宣寧寧有些累了,“我去洗把臉。”
施陶此刻也覺得腰酸背痛,好家夥,簡直比他蹲一天流水線都累。
正這時,宣寧寧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施陶瞥了眼屏幕,是陸向崢。
“誰呀?”宣寧寧從浴室彈出身子,臉上全是泡沫。
“向崢哥。”施陶舉起手機,朝她亮了亮。
“哦,幫我接下。”宣寧寧說完就去裡麵衝泡沫了。
施陶隻好按下通話鍵,“喂。”:-)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小陶?”陸向崢的語氣有些驚喜。
“寧寧在洗臉,待會兒讓她回你。”施陶說完就想掛電話。
“等下,”陸向崢喚他,“我今天不能去接你了,突然有點事。”
“啊,那個啊……”施陶眨眨眼,老實說他已經把這茬忘了,“沒事啊,我又不是不認路。”
“嗯,我……”陸向崢似乎想說什麼,末了隻是道,“我就是打來問問,沒彆的事。”
看似話題已經說完,兩人卻沒掛電話。
撇除了人聲,聽筒裡剩餘的聲音亦如此清晰。
陸向崢的呼吸聲,封閉空間裡的嘈雜背景音,沒有感情的語音播報,彬彬有禮的突兀女聲。
“你在哪裡?”施陶突然問。
宣寧寧洗完臉出來,施陶已經掛了電話
“向崢哥說什麼?”
“哦,沒什麼,他說明天送你去民政局。”
“你有沒有替我回絕?”宣寧寧感歎,“看他最近精神不太好,真怕他身體吃不消。”
“忘了……”施陶語氣有些心不在焉,“我準備回去了。”
“好,我送你到樓下。”宣寧寧說著,先一步開了門。
兩人一起到樓下,正要分彆,突然從草叢裡躥出個瘦高個。
竟是許久未見的梁飛。
“寧寧,你……嗯?施陶?”梁飛猛得看到宣寧寧身後的施陶愣了一下。
宣寧寧的神情冷下來,“明天就要去民政局,你現在跑過來沒必要吧?”
“不,我不去。”他似哀求似脅迫,“除非我死了,沒人可以把咱倆分開。”
施陶都傻了,這還是他印象中謙遜老實的梁飛嗎?
這就是坨爛狗皮膏藥啊!
“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他走到兩人之間,將梁飛推出去一段,“你做的那些事,證據確鑿,就算協議離婚走不了,訴訟離婚也能離的。”
梁飛冷笑,“我們夫妻的事,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說罷就要繞過施陶去觸碰宣寧寧。
“我就是指手畫腳太少!”施陶怎麼可能讓對方繞過自己,將宣寧寧牢牢擋在身後,“當年就該勸你們分手!”
“你懂個屁,你個死同……”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止住了梁飛的動作。
宣寧寧繃直著高舉的手,指尖微顫,“嘴巴放乾淨點。”
這一巴掌似乎把梁飛打懵了,他捂著臉後退,須臾間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勃然大怒,“我媽都沒打過我!”
說罷,他一個健步上前,眼神開始變得凶狠。
施陶駭然,上去架住對方作勢要拍下的手,一陣混亂,兩人扭打在一起。
半夜,靜謐的小區裡警笛四起,
嘴角烏青的施陶和眼窩烏青的梁飛雙雙被塞進警車。
臨上車前,施陶對宣寧寧道,“彆跟來,不能放甜豆一個人在家,也彆聯係向崢哥,那邊有事真的走不開。”
宣寧寧艱難地點了點頭,“及時聯係。”
取證過程很混亂,兩人各執一詞紛紛指代對方先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