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發悶,根本沒有起到排解的效果。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抬頭去看裴洛。
對方正在低頭翻找著藥物,像是找到了合適的,拿出來一個不大的紙盒子。
方潤認得上麵的商標,是對跌打損傷很有效果的一款藥膏。
裴洛把藥盒拆開,拿出裡麵的管狀物。
“先塗好藥,然後冰敷一會兒。”裴洛低聲說,“如果情況不好,我們再去醫院。”
她語氣很平靜,像是根本沒受剛才影??x?響。
對方這樣迅速找回狀態,讓方潤不免有些氣餒。
方潤輕輕啊了聲,點頭:“知道了。”
沒有控製住,泄氣頹廢從態度中表露出來。
她沒有再看裴洛,雙手並攏放在小腹,神色難掩失落。
不知為何,像隻淋了雨的蔫噠噠小狗。
裴洛被自己的聯想逗笑,眼睛微微彎起。
她沒說什麼,抬手按了按方潤的發旋,擰開蓋子給對方上藥。
方潤的皮膚很好,留有毛巾裡冷水的涼意。
裴洛把%e4%b9%b3白色藥膏抹在腳踝紅腫的地方,輕輕揉開。
她的指腹還有些微燙,和方潤腳踝上的涼意對衝,在一圈圈的打轉中逐漸變為一致的溫度。
方潤很敏[gǎn],被她不經意間碰到踝骨便小幅度晃了一下腳。
裴洛動作微頓,此後便一直刻意避開那凸起的踝骨邊緣。
處理好紅腫處,裴洛把冰袋弄好,壓在方潤腳踝。
方潤暫時沒法動彈,隻能倚靠在沙發背上,望著此刻變成一個大白球的腳。
裴洛站著用紙巾擦手,藥膏的氣味不算濃鬱,但剛才接觸的時間有些長,一時半會兒沒法完全散乾淨。
她轉身,正欲去衛生間洗手。
“裴洛姐。”方潤叫住了她。
裴洛轉身,重新看向方潤。
方潤略有羞赧地摸了摸鼻尖:“謝謝你哦,不然我就要脫了鞋單腳跳了。”
漂亮的流蘇裙配上一蹦一跳的動作,怎麼想都詭異滑稽。
還好有裴洛,否則她就要在眾目睽睽下丟大臉了。
拋開彆的不談,對這一點,方潤心裡充滿感謝。
裴洛看她幾秒,放棄掙紮轉身回去,又按了按她的發旋。
淡淡的藥味撲進方潤鼻翼,微苦醒腦,就像此刻裴洛給她的感覺一樣。
“跟我不需要說謝。”裴洛淡聲說,“我是姐姐,應該照顧你的。”
聞言,方潤忍不住仰起頭,像是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好像也沒有什麼想說的了。
方潤重新垂下腦袋,消極地想。
既然裴洛把她們的關係親自定義為姐姐和妹妹,那麼她現在再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試探話語,豈不是變成了心懷叵測,想要破壞這份平衡的惡人。
不論剛才有多麼曖昧,現在她們都理智清醒下來,重新縮回了殼子裡。
就像是一道牆,她一隻腳短暫邁進去了,但現在又被對方連鞋帶腳一起客客氣氣送了出來,不留任何蹤跡。
果然,剛才隻是酒精在作祟吧。
世界上為什麼要有酒這種能夠麻痹人大腦的東西,乾脆全都倒進河裡算了。
方潤怨氣堆疊,嘴唇下壓著,狀態差到酒販子看了都害怕。
她不禁回想起之前的種種,那些看似寵溺縱容的時刻,現在也要全都畫上大大的問號。
數不勝數的消極想法一股腦湧上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看起來,更像隻淋雨小狗了。
裴洛頓了頓,落在女孩肩上的手上移,雙手捧著對方的臉龐,和那雙沒精打采的狐狸眼對視。
剛見麵的時候,方潤像是將自己藏在一個又大又厚的罩子裡,顰蹙都是刻板的乖巧。
明明不喜歡晨練,還要強作歡笑,迎合她跟著早起去跑步。
裴洛見慣了人情世故,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這種刻意的溫馴。
現在倒是好了很多,起碼某些心思都能在無意中放棄掩飾,露出些許馬腳。
正如方潤想的那樣,她的試探手段在裴洛麵前確實很低劣,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出來。
裴洛起初以為她是缺乏安全感和孤獨,所以對自己依賴心強,不喜歡彆人的靠近,會爭風吃醋。
也曾試著改過,但好像總差點什麼,沒有完全糾正過來。
剛才那意外卻又不算意外的靠近,女孩那雙泛著光澤的眼睛中險些藏不住的期待和雀躍,讓裴洛醍醐灌頂,幡然醒悟。
車內,女孩羞澀地出櫃,表示喜歡的是年長女性。
電梯,女孩擋在她身前,拒絕陌生人的搭訕。
深夜,那一句輕輕的呢喃,以及落在唇上的指尖。
……
從始至終,裴洛都太高傲了,沒有真正站在方潤的視角去思考這些行徑背後所隱含的訊息。
而今,裴洛懂了。
——小潤妹妹,喜歡的人是她。
意識到這一點,裴洛確實是愉悅的,但朋友的話又在耳畔響起。
她從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在感情上一竅不通,但也知道妄自湊對的結果可能會是糟糕的。
如果她們未來分開,對方潤的打擊無疑是很大的。
裴洛不敢賭,時間,精力,以及虛無縹緲的愛情。
相比起這種角色的重新確定,倒不如維持現狀,保持一份不逾矩的曖昧,當同住屋簷下的姐姐和妹妹。
裴洛想的很多,但做出這個決定時,又是有些遲疑。
女孩的喜歡太熾熱簡單,第一次暗戀便被拒絕,或許會留下陰影。
出於某種考慮,裴洛沒有立馬拒絕,而是選擇迂回的說法。
但現在看來,還是有些不行。
方潤那張漂亮的巴掌臉上,眼皮是耷著的,唇角卻又微微上揚,分裂且勉強。
裴洛心口微悶,不免懊惱於剛才話語的直白。
或許,應該用更為委婉的方式來表達的。
但看著女孩的臉,她一時間沒法再次說出傷人的話。
裴洛的掌心是溫熱的,清苦藥味絲絲縷縷往鼻尖鑽,比剛才更為濃鬱。
方潤蔫頭耷腦,聽懂對方的話後便消沉起來。
她慣會往壞的方麵去想,平時的猜測也就算了,今天聽對方親口回絕,堪稱最高階的傷害值一秒內打在腦袋上,血條掉得隻剩一絲血皮。
再來一次,估計就要承受不住了。
方潤微抬著睫毛,無比希望裴洛彆再說什麼拒絕的話。
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們就像是靜置的雕塑,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半晌,方潤脖頸泛起酸意,她不動聲色晃了晃肩。
正欲出聲打破這莫名而奇怪的氣氛,裴洛動了。
女人的唇落在方潤的臉頰,微熱且軟,輕輕觸碰了一下,蜻蜓點水般。
方潤眼睛倏地睜圓些許,不敢置信看過去。
裴洛重新站直了身體,和她對視時,目光坦然平靜。
“小潤,”裴洛低聲說,“你還小,以後會有很長的時間,什麼都不要急於一時,好嗎?”
說完,她頓了頓,又說:“抱歉,剛才是我冒失了,沒有嚇到你吧?”
方潤眨了眨眼睛,沒有立刻回答。
她細細品了品裴洛的話,不由得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思兔在線閱讀
——現在不可以,難道以後就行了嗎?
第33章 ◇
哪也彆去
那個晚上過去, 有什麼發生了變化。
裴洛不會再時不時摸方潤的腦袋,平時的相處逐漸保持客氣的距離,不至於讓人感到疏遠, 但確實沒有之前那樣親昵。
方潤琢磨過,對方這是在把她們的關係朝真正的姐姐和妹妹上靠攏。
——將之前的錯誤糾正過來, 重新書寫距離和關係。
哪怕猜測過裴洛那些話的含義,間歇性有過積極念頭, 但在對方這樣日複一日的客氣中, 方潤不免愈發頹廢鬱悶。
她感覺自己的暗戀要結束了,雖然還未得到過正式的回絕, 但也相差無幾。
某一時刻, 對溫染備受打擊下不斷尋找替身的行為,她也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和感慨。
方潤自暴自棄想過,或許找一個和裴洛相似的女人談戀愛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樣的話,她不會失去裴洛,也能得到替代品。
可這樣危險的想法,在看到裴洛本人後便煙消雲散。
對方那樣優秀卓越,一舉一動間皆是引人注目的魅力風度,難以超越。
——仿品終究隻是複刻, 怎麼可能比得上原裝正品。
方潤如同被當頭一棒敲醒,後知後覺驚出一身冷汗,連忙打消念頭。
想起溫染,她便又回憶起那晚應凝言的罪行,苦於沒有留下證據, 隻能在閒聊時不經意間提點好友, 或許那人不是上乘之選。
溫染不知裝傻充愣還是真的沒懂, 依舊和應凝言親密無間, 讓方潤不禁擔憂她是真的一頭栽進去了。
入冬之後,天是暗的,風是冷的,心好像也跟著封凍起來。
方潤穿上了質地更厚實的衣服,她的畏冷很有季節性,每到冬天都必須將自己完全裹起來,否則深入骨髓的寒意便能讓她嘴唇發白。
衛衣長褲加上羽絨服的打扮,讓方潤看起來更加青春靚麗,大學生氣息展露無遺。
許是因為這個,最近找她塞情書表白的人陡然增加,上趟洗手間回來桌上便能堆??x?滿零食。
方潤苦不堪言,隻能讓溫染幫忙把東西都物歸原主,實在找不到人才一起分食。
溫染笑她:“方大係花,你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鶯鶯燕燕環繞著,偏偏想要摘那朵高嶺之花。”
方潤張嘴想要反駁,卻又發覺她說得很有道理。
但現在,那朵高嶺之花注定是摘不到了。
看出她的消極狀態,溫染難得拋下應凝言,在元旦前夕說要帶她去滑雪度假。
如果是在以前,方潤可能還要考慮斟酌一下,先試探裴洛的行程安排再做決定,不過現在她不需要再考慮這些,無可無不可應了下來。
方潤無奈地想,這大概也能算是一種放鬆了。
除開這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最近倒是有一個好消息——她們的小組作品拿了一等獎。
得知這個好消息是個天氣難得明%e5%aa%9a的晴日,溫染小跑著奔進階梯教室,神采奕奕坐在方潤身邊。
“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溫染就差放段商場大甩賣的BGM當背景音,“咱們的作品拿了一等獎裡的第一名!”
方潤驚得連耳機都掉了:“真的嗎?”
溫染平複著呼吸,篤定地說:“那還能有假?我專門去問了導師,本來同段獎項不會再分出名次,但今年院裡的要求改了,好像是有公司想出錢買作品,擴寫成電影劇本拍出來。”
方潤的耳機又一次掉了。
她微微張大嘴唇,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