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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她自己也是妖。”

怎麼還趕著去管妖的地方?

雖然語氣生硬,但裴晏晏聽得出來,卿淺這句話沒有責備的意思。

她斟酌著道:“江前輩和彆的妖不一樣。”

一陣沉默。

那個好不容易說幾個字的人,又開始看窗外的花。

裴晏晏在心裡歎氣,嘴上卻道:“前輩叮囑過我,如果你提前出關了便通知她一聲。”

“不必說。”卿淺秒答。

她低頭摩挲茶杯,神情冷漠,對見江如練這事表現得很抗拒。

裴晏晏隻是笑笑,並沒有說什麼,隨後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我帶師叔祖去休息,房間已經準備好了。”

青蘿峰太久沒收拾,已經不能住了,裴晏晏讓人騰出一間鋪了地暖小院子。

她在前麵領路,卿淺就跟在後麵。

裴晏晏邊走邊不忘找話題:“早就聽聞前輩們在遇到修行瓶頸時會閉關,可我們這一代已沒人能做到了。”

卿淺攥了攥自己的衣袖,她覺得這一代的掌門人很會聊天。

她淡淡道:“或許是外物乾擾,靜不下心來罷。”

隨口說了幾句閉關的要點,目的地也到了。

裴晏晏替卿淺推開梨苑的門,笑著問道:“後山那麼無聊,師叔祖閉關的時候會想些什麼?”

“想修煉。”卿淺麵無表情。

她背著隻手,借著廣袖把一卷宣紙藏得更深。

宣紙正麵抄寫的是《清靜經》,背麵畫了隻圓滾滾、長尾巴的小胖鳥,抬頭挺%e8%83%b8,表情十分神氣。

抄了幾百遍《清靜經》,其實想的都是江如練。

這怎麼能與小輩說?

卿淺撒起謊來根本沒有心理負擔,並且決定等人一走就毀滅證據,把那卷宣紙燒掉。

裴晏晏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梨苑的布局,以及各種電器家具怎麼用。

卿淺聽完就能上手,於是裴晏晏放下心,臨走前還不忘補充:“師叔祖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

她出了院子,還謹慎地走出很遠,做賊似的摸出手機打電話:“前輩,師叔祖出關了……”

這種告密的事情卿淺當然不知道,她點了一簇火,摸出袖子裡的宣紙。

火舌將宣紙邊緣烤成焦黃色,就在鳳凰尾巴快被點燃的時候,卿淺忽地出手滅了火焰。

這是她畫過的,最滿意的小鳳凰,突然就舍不得了。

她把畫卷折了又折,最後夾進了書裡。

*

卿淺將書放回架子上。

她隻是回青蘿峰整理舊物,沒想到一回頭就被江如練堵在了牆角。

除了衣飾變了其他的江如練是丁點沒變。

那雙鳳眸一抬,就和卿淺記憶中的人對上了號。

她委委屈屈地抱怨:“師姐出關怎麼不來找我?”

聽上去非常可憐,實際上卿淺想走的路都被她堵了個嚴實。

卿淺挪開視線,強行把自己砰砰亂跳的心按壓下去。

因為治不好自己的傷,所以她一直在想江如練。

在閉關時,她設想過許多個和江如練重逢的場景,演練過無數遍自己要說的話。

該擺出怎樣的冷臉、用怎樣冷淡的語氣才能和江如練保持距離。

卿淺冷下臉:“沒有必要。”

她知道這樣說江如練肯定會難受。

果不其然,江如練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手足無措,想去扯她衣袖又不敢的樣子。

“師姐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當時不是那個意思。”

卿淺儘量控製住自己的表情,這樣看上去就像是無動於衷。

她不能再解釋了,理智告訴她要足夠乾脆才能讓江如練離開自己。

沉默太久,江如練的眼睛漸漸黯淡下去,就像被雲層遮擋住的小星星。

見她默不作聲地讓開路,卿淺快步過去,頭也不回。

身後傳來江如練小心翼翼地詢問:“師姐想去山下逛街嗎?”

卿淺的不自覺地攥緊拳。

像是怕她拒絕,江如練連忙補充道:“沒彆的意思,裴晏晏想帶你去外麵走走,可她自己沒空,就拜托了我。”

“要是師姐不願意就算了,下次再說......”

底氣很是不足,所以聲音越來越小。

下次是什麼時候?

卿淺怕沒有下次了,她終於忍不住回頭:“就這次吧。”

說完就後悔了。

眼前的人就像得了雨露的小白菜,飛快地從乾癟枯黃的狀態中恢複過來,一路上都在喳喳喳。

她向卿淺介紹人族發明的交通工具,各種新興的科技。

萬事都不用卿淺操心,她隻需要遞出個眼神,身邊的鳳凰就會自動開始講解、或是掏出手機付款。

從江如練手裡接過溫熱的奶茶,卿淺總覺得有些彆扭。

很久以前,江如練還沒有自己高。

自己帶江如練下山采買或者除妖,教她人族社會的準則,給她量尺裁衣,回去前還會捎上一串糖葫蘆。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每次出門曆練打理一切的就變成了江如練。

她其實相當可靠,哪怕露宿野外,卿淺都能安心睡個好覺。

現在,卿淺用餘光打量了一下`身邊人。

這隻鳳凰比自己高了一點點,也比自己更適應這個社會。

她悶聲不吭地喝奶茶。

真好,現在的江如練應該不會再被委屈了。

不對。

卿淺飛快地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這隻笨鳥把她自己送進了妖管局。

江如練還不知道卿淺在想什麼,她把人送到停雲山門前,借著剛才的興奮勁兒詢問。

“山裡濕氣重,晚上會很冷。我可不可以在師姐這睡一晚?”

卿淺皺了皺眉:“不可以。”

沒有哪個師姐會讓師妹來暖床。

鳳凰再度祭出裝可憐大法:“我睡客房。”

原來不是想暖床。

卿淺垂下眼簾,睡客房那就更沒有必要了。

“不行。”

她冷冷地回答完,轉身就走,今天本來就不該心軟。

夜露濃重,等她回到梨苑手指尖都凍得失去了知覺。

卿淺嗬出口氣,哪怕是洗完澡都捂不暖和。

開暖氣太悶、電烤火爐又太乾,更彆提床鋪本來就是冷的。

她索性披衣起身,隨手抽出本書看。

看著看著,落在紙張上的筆記就變成了委屈的、把頭埋進翅膀裡的小胖鳥。

卿淺悶悶不樂地撕去這一頁。

明明已經告訴自己要狠心,怎麼一到晚上,便又想起她。

她決定轉移注意力,於是重新翻了一頁,開始寫遺願清單:

1.整理學過的術法、陣法圖。

2.為停雲山的弟子答疑解惑。

3.想辦法把江如練從妖管局弄出去(重要)。

......

想了大半晚如何在走之前完成遺願,卿淺第二天大早就把裴晏晏叫過來。

她慢悠悠地喝茶:“我要進妖管局,有什麼辦法嗎?”

“嗯......師叔祖想進自然容易,我打一聲招呼就是。”裴晏晏滿臉疑惑,難道卿淺決定重拾舊業?

“隻是師叔祖為何突然想去妖管局了?”

卿淺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要去盯著江如練。”

*

看看這笨鳥究竟想乾嘛。

她占據了妖管局最大的檔案室,不僅有書看,還有一整麵巨大的落地窗。

正對著外麵的街區——江如練來的必經之路。

她知道江如練每天早上踩點上班,也能聽見同事對江如練的抱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翻了一頁書,習慣性地往窗邊望,修士極佳的視力能把對麵的街景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很容易看見珠寶櫥窗前熟悉的身影。

已經連續幾天了,每天那道身影都會停留一陣,應該是看中了裡麵的某塊寶石。

卿淺強迫自己轉過頭,把注意力放在書上。

書中正好寫到:“昔有越人,擅交遊。”

耳邊仿佛響起江如練懶洋洋的打招呼聲、談笑聲。

從前她就知道,撇開種族偏見不談,其實許多人都喜歡江如練。

鳳凰長得漂亮,出手大方又重情重義。

昔年停雲山的小廚娘見麵得塞兩塊糕,到了妖管局,和她玩在一起的更是不少。

更何況江如練她自己也愛交朋友,每天早上和前台小狐狸打招呼不說,偶爾遇見了慘兮兮的妖怪還會出手幫忙。

卿淺心裡悶悶的,越想臉色越冷。

江如練有很多寶石,才不缺自己送東西。

但她還是在下班後走進那家店,對店員說:“櫥窗展示的那枚藍寶石我要了。”

她清楚地知道江如練是個什麼性格。

*

是笨蛋。

卿淺冷著臉聽江如練解釋:“停雲山想坐穩第一宗門的位置,總需要付出點代價。”

所以這鳳凰就把竹林讓出去了?那她吃什麼?

隻有笨蛋小鳥才會弄丟自己的口糧。

最可氣的是,這鳥還因為自己答應她一起吃飯就開始傻樂,根本沒把竹林的事放心上。

卿淺想得心煩意亂,甚至沒注意,吃完了一整塊芝士蛋糕。

在江如練笑著詢問她,要不要把另一份也吃了的時候,卿淺已經暗自做了計劃,她要去找這個什麼保護科的麻煩。

她怕自己走後江如練沒得吃,隻能委屈地餓著。

伸出去的勺子在半空中停頓,卿淺倏爾察覺到了一股妖氣。

風遞來濃烈的腥氣,還摻雜若有若無的“救命”聲。

“對,是我的。”江如練還擱這睜眼說瞎話:“是我太激動了,沒控製住。”

卿淺瞄了她一眼,乾脆不再理會這笨蛋,並且決定先拿外麵的蠱雕出氣。

*

後悔,早知道剛才就不該動手,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衝動?

指不定是被江如練影響了。

卿淺隻覺得自己渾身都快散了架,破損的靈脈一刻不停地逸出靈氣,將她的五臟六腑攪得生疼。

以至於疼到眼睛都睜不開,想刨開自己的身體,看看為什麼這麼疼。

她咬著唇,任憑冷汗浸濕衣裳。

意識模糊時還能苦中作樂,她現在要是哼出聲,估計能把某隻鳳凰嚇一跳。

江如練會慌慌張張地看過來,不管怎麼樣先去摸額頭,再問自己“哪裡疼、是不是舊傷沒好?”

卿淺覺得好奇怪,隻是這樣想想,身體好像就不那麼疼了。

心臟更疼。

江如練今天喊自己“卿卿”了,沒大沒小,一點都不把她這個師姐放眼裡。

她其實知道江如練的心意。

沒有哪家師妹,會替自己擋住致命傷,會在自己生病時夜以繼日地守在身邊。

冷,砭骨刺肌的寒冷席卷全身,卿淺攥緊了江如練給她的外套,隻能勉強維持住意識。

她隱隱約約聽見江如練和裴晏晏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