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的擁抱。會把這個冰冰涼涼的人捂暖和,替她揉開蹙起的眉。
她不知道,卿淺熨帖之餘又總覺得悵然若失。
沒被她拒絕過、沒有在身份認同中反複糾結的江如練,大概就會是這個模樣。能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喜歡。
她在昆侖見過的,那隻跨越萬水千山,為她銜來一枚珍珠的鳳凰。
卿淺抿唇,原本替江如練順毛的手也停了下來。
無論江如練怎麼啾都無法喚回她的注意力。
江如練好急,怎麼辦,心上人怎麼總是不開心?
這更加堅定了她出走北溟的信念。
她要給卿淺帶禮物,哪怕要飛過一萬座山、一千條河流。
*
江如練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
每天認真吃飯養身體、恢複靈力,摸清楚卿淺的作息。
大部分時間卿淺都在練劍、看書,會抽空把她揣兜裡帶下山溜達。
也會教她一些生活常識,比如買東西要用錢,在人類麵前要把自己藏好。
偶爾的偶爾,暮春的午後陽光正暖。
打瞌睡的江如練會感覺到有人在揪她尾巴毛、戳她%e8%83%b8口、故意把頭上的翎羽薅亂。
她每次轉過頭,都能對上卿淺麵無表情的臉,好像做這事的不是她一樣。
沒有關係,江如練默默把毛理好,尾巴給老婆玩一會兒怎麼了!
就這樣過了幾天,終於被江如練抓住了機會——
卿淺要出門辦一件重要的事,反複糾結了很久,還是決定不帶她。
“那裡太危險了,你就在停雲山等我回來。”她臨走前如是說。
江如練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答應得很好。
結果前腳卿淺剛走,後腳她就摸出攢下的零錢飛向北邊。
鳳凰的飛行速度相當快,日行幾千裡不是問題。
她片刻未停,終於在落日時分抵達了海州。
浪花拍在礁石上碎成海沫,日光如水溫柔。
為數不多的鮫人們哼著動聽的歌,用貝殼裝飾自己的長發。
鳳凰在海麵上盤旋了一圈,還沒落地,方才的鮫人就爭先恐後地躍入水中。
唯有一隻年齡小的行動不便,被江如練攔住了去路。
海水鹹腥,赤色小鳥打了好幾個噴嚏,散出鳳凰火把周圍的空氣蒸得又乾又燥。
差點沒讓喜水的鮫人暈厥。
人身魚尾的少女頓時抖得更厲害了,帶著哭腔詢問:“大王、大王想要什麼?”
江如練也不客氣:“要最漂亮的珍珠。”
她非常滿意,相信自己從前一定是個善良的好妖王,否則這些鮫人不會這麼敬重她。
沒等多久,水麵下陰影掠過,鮫人們手捧珍珠浮上來,飛快地“贖”走了自己的同伴。
鮫人少女還止不住地向同伴哭訴:“嗚——母親說得沒錯,鳳凰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妖怪!”
邪惡妖怪江如練此時找了個地方變回人形。
值得慶幸的是,她隻是真身幼化了,化形還挺人模人樣。
哪怕穿著最普通的衛衣牛仔褲,回頭率都奇高。
江如練衣兜鼓鼓,塞滿她精挑細選的珍珠,轉身進了街邊的一家禮品店,仔細選了精美的禮盒、紙袋。
臨付錢時,忽然注意到貨架上的奶糖。
鬼使神差的,江如練抓了一把:“老板,麻煩把這個也包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如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非要來北溟給卿淺帶珍珠。
師姐明明不缺這些。
但江如練沒有太多複雜的想法。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想要飛行就振翅,看妖不爽就打一架。
如果遇見了喜歡的人,就想辦法得到她。
她帶著禮物回家,準備給卿淺一個驚喜。
*
師姐見了肯定會喜歡!
小鳳凰退後幾步,滿意地欣賞自己的布置。
映有金色紋路的禮盒內鋪滿珍珠,被強行塞進去導致參差不齊的玫瑰花,漂亮的彩緞和蝴蝶結。
重點突出一個“花開富貴”。
“砰!”
門被猛地推開,江如練爪子打滑勉強穩住平衡。
“你去哪了?”
隨之而來的是卿淺涼絲絲的質問。
日光一線,正好照在她慘白的臉上,整個人宛如薄紙,輕輕一揉就碎了。
她好像已經找了自己很久,並非才從外麵歸家。
江小鳥神情呆滯,不用想都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忘記留消息讓師姐擔心了。
眼見卿淺快步走過來,鳳凰連忙後退,一個不小心撞翻了準備的禮物。
盒子終於不堪重負,讓花和珍珠兜頭罩下,鳳凰恰好踩到一粒直接表演了一個小鳥劈叉。
而後更是被玫瑰花淹沒,不知所措。
江如練倒吸一口涼氣,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傻。
這樣是會被師姐嫌棄的!
卿淺冷著臉伸手去抓,呆毛鳳凰仿佛應激一般,當場奪路狂飛。
她飛到院子裡,落地時下意識地變成了人形。
“跑什麼?”那道冰冷的聲音始終相隨。
一回頭,卿淺正好站在身後,冷氣肉眼可見,連陽光都驅不散。
她慢條斯理地開口:“原來你沒有回溯成幼崽。”
好糟糕,師姐越來越生氣了!
江如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識地想變出些東西哄她。
手忙腳亂地摸了半天,僅僅隻掏出幾塊白兔奶糖。
最普通的那種白兔奶糖,旅途遙遠又顛簸,糖紙都皺巴巴的。
因為貼身放的,還化了一點點。
塞進卿淺手裡的時候,江如練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她還磕磕絆絆地解釋:“對不起,我還以為你要出門很久,想給你一個驚喜。”
她以為卿淺至少會說她一兩句,可捏著手裡的糖,卿淺卻沉默了很久。
“吧嗒。”
眼尾漸漸洇出嫣紅色,她一眨,淚珠砸落在手心裡。
江如練大腦宕機,動都不敢動。
她那霜花冷月般的師姐被她弄哭了。
起初還一聲不吭,隻有眸子晃了晃,如一汪被攪和的泉水,然後水便滿溢了出來。
然後那顆糖被她越攥越緊,她弓起身,仿佛再也承受不住情緒,咳到停不下,把江如練的心打得七零八落。
“怎麼、怎麼還哭了?”
江如練一邊輕輕拍卿淺的背,一邊慌亂地把人按進懷裡。
她看不見卿淺的表情,隻知道肩膀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打濕了。
懷裡人忍著嗚咽,脆弱得不像尋常。
“你把我忘了。”卿淺低聲道,似乎很委屈。
“沒有忘,”江如練此時巴不得自己能長三張嘴來解釋:“我知道師姐對我很重要。”
哪怕卿淺什麼都不說她也知道。
就這樣抱了良久,卿淺的氣息漸漸平複下來了。
她冷靜地推開江如練,隻是遮不住那溼潤的眼睫、咬出痕跡的唇。
“是師姐。”卿淺慢慢地拆那顆奶糖,壓低了聲音:“還是你……結契的妻子。”
江如練嘴角牽了牽,眼底倒映著卿淺,笑容也越來越明顯。
她管不了那麼多,重新把麵前的人揉進懷裡:“我就知道。”
語氣格外驕傲,就差直誇自己真聰明了。
可惜翹尾巴的鳳凰總會惹人注意,她耳朵一熱,疼得呲牙咧嘴。
“嘶!疼疼疼!”
卿淺鬆口:“笨。”
她含著糖又說了一遍:“笨蛋鳳凰。”
江如練根本不放在心上,正大光明地去牽卿淺的手:“師姐和我講講從前的事吧。”
“嗯,你從前叫凰淩天。”
江如練笑容一僵:“……騙我的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當初也就隨便說說。
“嗯。”
“師姐!”
鳳凰的控訴驚起樹上停歇的小雀妖。
小雀妖直呼受不了,怎麼這也能找到老婆!
第78章
立春剛至,山上的梨花破天荒的生出了花苞。
然而裴晏晏沒空去探究原因,停雲山內門弟子皆不敢擅動,唯有她親自捧了茶給剛出關的師叔祖奉上。
遞出的時候還悄悄瞄了一眼。
座上的女子發白發如雪,眉眼精致,單薄的道袍裹著一身冰肌玉骨,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月中仙。
她也確實是古人,停雲山曾經的大師姐卿淺。
自入門以來,裴晏晏聽過無數有關卿淺的傳說,什麼力戰饕餮、單挑黑蛟,什麼天資聰穎、秉正無私。
誇她的話一籮筐,可真正遇見了裴晏晏才知道,這位前輩並不好接近。
“我……”裴晏晏卡了一下詞,在低頭時偷瞄卿淺的神情:“我受師命,將此間變遷訴與師叔祖聽。”
卿淺“嗯”了聲,聲音很低,像一粒雪落在桌案上。
於是裴晏晏儘量簡潔清楚地描述這幾年發生的大事。
然而越說越忐忑,揣著的心惶惶不安。
無他,卿淺毫無反應,或者說根本不在意。
裴晏晏自認擔任掌門以來,上到百歲老前輩,下到九歲中二少年,就沒有她搞不定的人。
但眼下她是真的摸不準,師叔祖到底想聽什麼?
卿淺好像什麼都不關心,無論是停雲山的現狀、人族的變遷,甚至是妖族與人族的矛盾都不值得她注目一次。
她捧著茶杯,望著窗外的梨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裴晏晏擰起眉,她得想想辦法,不能放著師叔祖不管。
入世雖然麻煩,可總比讓她端坐“神壇”、不食煙火來得好。
卿淺是從那個光怪陸離、妖鬼遍地的時代走出來的。
與她熟識的人早已故去,停雲山也變了模樣。
落於時間的縫隙中,世事於她如樵夫觀棋,春花秋月匆匆過,早已不是當年了。
這樣的人,會想什麼呢?
裴晏晏腦海中突然冒出另一個名字。
貼給卿淺的標簽那麼多,都是些讚美誇獎的好詞,恨不得把卿淺捧到天上。
唯有一隻妖給出了截然不同的評價,並且在她耳邊絮叨了無數遍。
“師姐不擅長聊天,你得想辦法多說點,彆冷場。”
“她身體弱,為她準備的房間要鋪地暖。”
“給她送藥的時候順便帶點糖,她不喜歡苦的。”
靈光閃過,裴晏晏立馬中斷了“修真界現狀”這個話題。
她清了清嗓子,假裝隨口說說:“哦對,江前輩她去了妖管局。”
座上的人動了。
眸光一轉,卿淺看向裴晏晏,問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問題:“妖管局?”
裴晏晏暗爽,這都能被自己找到突破口。
傳聞都說卿淺不愛搭理她那妖族師妹,可目前看來並非如此。
她仔細介紹道:“全名是妖怪管理局,由前朝司妖監演變而來。”
卿淺瞬間就明白了,沉默片刻後,她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