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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唐來不及收手,隻能硬接。

另一邊也非他所料,江如練的妖丹硬生生地撞上飛刃,將其儘數攔下後“哢擦”裂開道口子。

裘唐目呲欲裂,而反應過來的卿淺已經提劍遞出一招,劍風蕩出數尺,過處連靈氣都為之凝滯。

在劍風刮至自己身前時,江如練輕飄飄躍起,於空中旋身後將鳳凰火猛地拍進裘唐身體裡。

前後夾擊,裘唐躲閃不及,噴出一口血鮮。

隨後像是渾身卸了氣,直挺挺地往後倒,驚起煙塵四散。

他眼神中有明顯的驚愕,乾癟的嘴唇翕動,說的什麼也聽不清。

大概是想不通,怎麼會有妖怪能毫不顧忌地破壞自己的妖丹。

江如練背手,心虛地瞅了眼慢慢靠近的卿淺。

心想幸好師姐看不見,估計隻會疑惑,是什麼東西替自己擋了一下。

否則師姐收拾收拾完裘唐就該收拾自己了。

卿淺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皺起眉,劍尖直指失去行動能力的裘唐。

明顯是要把人就地誅殺。

江如練見狀連忙製住,解釋道:“讓我來,彆臟了師姐的手。”

自入停雲山以來,卿淺從未殺過一個人,江如練也是。

但江如練始終覺得卿淺是不一樣的,她的師姐是眾人眼中的皎皎明月,輝光映照千裡。

而自己就沒那麼多顧忌,百年所求,不過是擁明月入懷罷了。

鳳凰火一擊穿心,隨即附著在傷口上熾烈地燃燒。

江如練照常補刀,管他死徹底沒有,先破壞掉裘唐的靈脈再說。

直到裘唐的屍身在火焰中化成灰燼,她才挪開眼。

她拋了一下自己的妖丹,握在手中摩挲:“很奇怪,裘唐來的時候很自信,不像是沒有後手的樣子。”

卿淺眉間未鬆,不安感並未隨著裘唐死去而消失,相反越發明顯。

她的第一反應是去找江如練,感知靈氣後發現那妖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身後。

於是蹙眉催促:“的確,我們不應該贏得如此輕鬆。不過你先把妖丹收回去。”

這東西太重要,她怕離體太久會對江如練造成影響。

可是回答她的是從後而來的溫暖懷抱,還有漸漸收攏、將她攏住的羽翼。

“嘶——”

是江如練的抽氣聲。

卿淺心跳瞬間快了幾分,想轉身卻被牢牢地抱住,動彈不得。

周遭的火靈氣流動過於活躍,將這片狹小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來源則是身後的江如練。

江如練的身體似乎裂了道口子,火靈氣控製不住,爭先恐後地逸散出來。

腳下的聚靈陣將其全部吸收,又灌入自己的靈脈中。

卿淺下意識地質問:“江如練,你在做什麼?”

不妙的預感和慌張使得她紅了眼眶,白霧蒙住的眼瞳更是漫上水色,連聲音都在發顫。

事情正朝著她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而她對此無能為力。

“沒關係、沒關係。”

江如練的呼吸並不連貫,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誰。

在她手中,妖丹上的裂紋正逐步擴散,快要崩裂開來。她疼到站不穩,巴不得現在就昏死過去。

但聽見卿淺的哭腔後,還是抬手一點點擦去卿淺臉頰上的淚珠。

然而指尖的眼淚不斷滑落,越抹越多,根本止不住。

江如練頗為無奈,儘量放柔聲音:“彆哭,師姐。”

她邊安慰邊用一力,丹色妖丹徹底裂開,露出裡麵包裹著的、純白色的種子。

那一瞬間有如浩蕩春風過境。

翠嫩新芽從腳下的土地中探頭、生長,更遠處,群鳥停歇,百獸俯首。

代表毀滅的妖丹裡竟能生出如此純粹的生命力,以至於鳳凰火都無法燒滅。

隻是卿淺看不見、感受不到。

她無措地伸手想要抓住點什麼,卻被不斷湧入腦海的殘破畫麵激得頭痛欲裂。

尖銳的蜂鳴撕扯著識海,仿佛魂魄都在為之震顫。

可她不敢失神,用儘全身理智維持住一絲清明。

隻因江如練在她耳邊緩緩說:“卿卿聽我講個故事……很久很久前,天地間有一隻鳳凰——”

第67章

很久很久以前,神明退隱、戰亂不休,曾經傲立神州的種族依次衰敗。

天地間就隻剩下一隻鳳凰。

孤獨百年後,這隻鳳凰試圖找個地方沉眠。

好地方沒找到,卻尋到了一顆漂亮的樹。

生長在昆侖山之巔,枝丫純白,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透明如薄玉。

比她停歇過的梧桐都要好看。

鳳凰輕巧地落在樹上,準備挑一枝帶回去做窩。

歪頭蹦噠了許久後,終於決定要折下麵前新長出來的嫩芽。

剛想下嘴,耳邊就飄過一道冷淡聲音:“我見過和你一樣的妖。”

太突然,鳳凰嚇得撲騰到一米開外,差點沒跌下去。

她翎羽炸起,實在是想不通。

來之前明明確認過了,附近連個妖影都沒有,怎麼會突然蹦出來道聲音?

眼下左看右看,也沒找到說話的妖。

“你在找什麼?”那隻神秘的妖怪再度開口。

鳳凰縮著脖子,試探性地回答:“找你。”

昆侖的風吹動樹葉,仿佛有碎玉輕響,又或是什麼在竊竊私語。

“……我在你麵前。”

層雲飄忽而過,鳳凰猛地打了個寒顫。

龜龜!不死樹成精了!

按常理來說,這種自混沌之初誕生的神木很難生出靈智。

可眼皮子底下晃悠的嫩芽完全超出了鳳凰的認知。

當著彆人的麵偷家,這實在不太好。鳳凰心虛地蹲下,假裝自己隻是路過。

樹又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鳳凰默默地想,來偷你的樹枝。

但這種話是萬萬不能說的,她咂嘴:“我在挑地方睡覺,最好能睡死過去。”

“為什麼要死?”

“因為無聊。”

壽命太長,時間就失去了意義。

“暘穀日出我見過三千一百多遍,北溟黑珍珠也已經撈了十幾箱。”

她見證妖族衰敗而人族崛起,神宮傾塌之後,大地上出現了無數個部族。

可鳳凰依舊隻有她一隻。

鳳凰梳理了一下羽毛,準備飛走。

耳邊的聲音又響起:“珍珠,長什麼模樣?”

依舊冷冷清清,如初春的雪,帶著不摻雜質的懵懂。

聽起來像隻初生的小妖,鳳凰瞬間就有些膨脹了。

仗著自己活得久,免不得挺起%e8%83%b8,用老成的語氣開口:“一種會發光的圓球。”

末了又補充道:“比你的葉子差點。”

麵前脆生生的嫩芽晃了一下,很不解:“黑珍珠為什麼能發光。”

鳳凰給樹打上“沒常識”的標簽,這得是多新的小妖怪,怎麼連黑珍珠都沒見過。

她感覺自己講不明白,索性提建議:“你可以自己去看。”

“嗯?你見過會動的樹?”

“……”

鳳凰眼睛瞪得圓溜,好有道理!

草木成妖確實極其稀有,她見過的小花妖大多脆弱得不行,曬會兒太陽都會消失。

樹不能動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或許是一時興起,她丟下一句“你等著”,便振翅飛走。

鳳凰流焰似的尾羽點燃朝陽,火燒雲滾滾至天邊來。

而往下是雪嶺群山、綿延草場,天地澄澈得不含一絲雜質。

她飛過時還在想,這地方也挺適合睡覺的。

等到徬晚,不死樹下窸窸窣窣的小兔驀然躥進地道裡。

晚歸的鳳凰穩穩落在樹枝上,翎羽一絲不亂,不過嘴裡叼了顆黑色的珍珠。

她用喙將珍珠推到嫩芽麵前:“喏,黑珍珠。漂亮吧。”

滿天繁星之下,黑珍珠散發出瑩瑩幽光,但隻夠照亮嫩芽纖弱的葉子。

珍珠原地滾了一圈,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推。∴思∴兔∴網∴

半響,空中傳來熟悉的聲音:“它從哪來的?”

“從海蚌裡摸出來的。”鳳凰怕她聽不懂,還貼心地補充:“海蚌,是生長在海裡的種族。”

“海?”

“就是幾千幾萬倍大的湖泊。”

鳳凰隻覺得自己今天好有耐心,換往常有妖問她這些,早就把它叨走了。

可能這就是“教樹育妖”的快樂吧。

“嗯……”

鳳凰支起耳朵,準備好好聽聽小樹妖的訴求。

如她所願,樹思考完畢,慢悠悠說的卻是:“你走吧。”

鳳凰:?

利用完就丟,這妖怎麼欺騙鳳凰感情!?

她決定馬上飛走,然而遠處黑雲層疊,料峭的風中夾雜著些許雪粒,砭肌刺骨的寒。

暴風雪就要來了。

夜明珠的微光下,嫩芽的%e8%8c%8e細小得可憐,風一扯似乎就能斷掉。

鳳凰本來半隻爪子都探出去了,見狀又往旁邊挪了幾步。伸展開羽翼,替那枝小小的嫩芽擋風。

她渾身蓬鬆又暖和,是昆侖風雪夜裡唯一的光源。

“你為什麼不走。”樹妖這樣問。

鳳凰原地蹲下,火焰構建成天然的屏障,但很小心地避開了樹的葉子。

“下雪了。”

她說完就閉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夜幕作被,昆侖裹在厚厚的風雪中,做了個酣甜的夢。

鳳凰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先花一時辰梳洗羽毛。

等她把尾羽都打理光滑後,樹枝上忽地長出了一朵小花。

花隻有小拇指那麼大,一碾就能碎。

淺淡的綠色花瓣顫巍巍地在她麵前舒展,薄至透明。

銀色紋路仿佛花的血脈,猶帶沁人的芳香,吃下去肯定大補。

“給你。”

語氣和花一樣平和。

鳳凰甩頭:“不行,這東西看著就很貴重,你開一朵得要多少精力。”

樹當真答道:“大概一千多個日出。”

神木三年開出來花,珍珠的價值完全沒法與之相比。

鳳凰把頭甩得更凶,堅決不肯收,她可是很有原則的。

僵持了片刻後,樹葉簌簌作響,仿佛是誰的歎息。

“但我還有很多時間。”

鳳凰楞了一下,頭頂的呆毛被風吹倒。

她想起昨天樹還說過:“我見過和你一樣的妖。”

可早在千年前,她的母親便戰死魔域,父親自焚殉情,她是最後的鳳凰。

樹說的見過,是在多久前?幾百年、還是幾千年?

她根本不是什麼新生的小妖怪,而是不知道比自己年長多少歲的大妖。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沒離開昆侖,所以才對外界的事物如此不了解。

連珍珠和海蚌都沒見過。

換做自己被困在這個地方,年年歲歲都是同樣的風景,一成不變,她真的會發瘋。

鳳凰沒收那朵花,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