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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愧疚,卿淺嘗試著坦白從寬。

“我之前沒和你說,其實從進入妖管局以後,我的五感就不太靈敏。”

江如練稍稍反應了一下。

她不傻,有些事情一點就透,聽卿淺這樣說,腦海中頓時浮現出要去吃苦瓜的卿淺。

那張昳麗的臉蛋當場垮下去,陰沉沉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麵:“師姐的味覺呢?”

卿淺看不見,但是聽力還在。

江如練帶著怒氣的聲音傳進耳朵裡,使得她抿了抿唇,自覺下錯了棋。

當即改口道:“是我忘了,沒有故意隱瞞。”

奈何江如練的思緒一旦起了個頭,就根本停不下來,從前被忽略的線索如同夜裡發光的熒光絲線,想不注意都難。

比如為什麼師姐能忍著靈脈撕裂的疼、一聲不吭的施術。

又比如為什麼受了傷自己都不知道。

江如練氣出笑音:“師姐給自己設痛覺屏蔽,後來真失去痛覺了?哦對,當初我三番四次探脈,都查不出原因。”

遲來的清算裡有成倍積壓的怒氣,卿淺手腕被牢牢攥住,連帶著紅繩都在縮緊,勒出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跡。

炸毛鳳凰又急又氣,可眼前人碰不得,又一副迷茫無辜的模樣,她就隻能無能狂怒,放放狠話。

“我就是太信任師姐了,才讓事情變成現在這樣。”

如果、如果能早點發現端倪——

江如練隻顧著把煩躁不安往自己肚子裡吞,卻沒想卿淺順著衣服摸到了鎖骨和肩。

再順勢一攀,柔軟、帶著些涼意的唇瓣就這樣印在了嘴角上。

明顯感覺到臉上有點點溼潤,草木的清甜香氣就縈繞在每一次呼吸間,炸毛鳳凰短暫地恢複了安靜。

自己的師姐就像覓食的小動物一樣,這裡親一口,又慢悠悠地挪到另一處地方蹭蹭。

毫無顧忌,更談不上謹慎。

她看不見,親哪全憑摸索,手摸到先按一按,再捏捏,明明指尖是冰涼的,卻好像帶著磨人的熱度。

連江如練都無法判斷這是有意還是無意。

在耳垂被含進一片溫軟中時,她聽見了卿淺含糊的道歉:“對不起。”

江如練隻能深呼吸,偏頭時正對上卿淺失焦的雙瞳。

失去了視物的能力,使得卿淺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彆樣的乖巧,似乎能如布偶般隨意擺弄。

這樣的認知一出來,便讓江如練心臟戰栗。

她總算理解了,為什麼自己的同族熱衷於極端的控製。

但也隻是一瞬,理智回籠後,江如練將人拉過來,委委屈屈地抱怨:“親錯了,該親這裡。”

隨後更是親身示範,在卿淺唇上落下標準的一個深%e5%90%bb。

如銜著蜜,如羽毛陷進溫山軟水中,悠長而滿足。

她才舍不得把卿淺關起來。

她要帶卿淺去看落日,去吃世上最甜的糖。

她所鐘愛的,一直都是停雲山永不墜落的月亮,一劍寒光斬妖邪的師姐。

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了。

*

落日西沉,梨花紛飛的院子裡飛出一隻紅色小鳥。

拖著絢麗但稀疏到肉眼可數的尾羽,掠過停雲山上空。

專挑窗邊、門外的樹枝停歇,歪頭去瞅來來往往的人,像是在尋找什麼。

偶爾有抬頭望見它的弟子,被嚇得差點沒表演一個平地摔。

如此嚇退了好幾批人,它總算蹲到了自己想見的人。

身穿白色道袍的少女甫一出現,小鳳凰抖了抖翅膀,一個俯身猛衝。

在對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不僅用豔紅的翅膀扇她一臉,還探頭狠狠地叨了口臉。

“嘶!”

裴晏晏痛呼出聲,眼前一片紅,翅膀帶起的風薅亂了她的頭發。

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誰在發瘋,她一邊護著頭一邊往沒人的地方撤:“江前輩,有話好好說!大庭廣眾之下欺負一個小輩是不道德的!”

江如練才不管這麼多,她又不是人,當然可以不講道德。

於是叨得越發狠,每次下嘴必定留下一道紅痕。

裴晏晏跑到梨苑前,呲牙咧嘴地想要敲門,手剛伸出來,餘光就瞥見鮮豔的紅色身影。

她反應極快地高舉雙手:“對不起,我錯了。”

小鳳凰在樹枝上昂首挺%e8%83%b8,翎羽炸成把小扇子,口吐人言:“你錯哪了?”

裴晏晏哪知道自己錯哪了,但被江如練“犀利”的眼神盯著,她抽了抽嘴角,隻能道:“我不該向師叔祖告你狀。”

小鳳凰伸頭,眼睛瞪得溜圓。

裴晏晏見她沒反應,絞儘腦汁地想:“我不該攛掇師叔祖把你拎回來。”

她說一條,瞄一眼江如練,越瞄後者越生氣。

最後徑直飛下來,一口啄在裴晏晏額頭上,細白的皮膚上瞬間出現大片紅色。

“原來你還說我壞話!”

江如練氣急敗壞,炸成一個毛球,估計此時路過的麻雀都會被她狠狠叨。

眼見裴晏晏吃痛,捂著頭可憐巴巴地蹲下,她才勉強消了點氣,變回人形。

江如練抬抬下巴,滿臉嫌棄:“起來,彆裝了。”

她對自己的力道有數,那些隻是看著嚇人,實際上比打手板心還要輕一點。

裴晏晏果然收起表情,焉頭焉腦地跟過來。

江如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出去說,彆吵到師姐,我好不容易哄睡了。”

沒有視力的人往往會喪失安全感,雖然卿淺不說,但江如練明顯察覺到,師姐更加黏人了。

這一下午,手就沒從自己衣服上挪開過。

她低頭,衣擺被攥得皺巴巴的,整理了好幾次都沒有恢複原狀,索性放棄不管。

裴晏晏探頭湊過來,額頭和臉蛋都白裡透著紅:“所以我到底錯哪了?”

江如練:“……”

她磨了磨後槽牙:“誰讓你挑撥我和師姐的關係,說什麼定情信物可以隨便處置。”

那是可以隨便亂說的嗎?

隻差一點點,她就要做出些無法挽回的事情了。

裴晏晏聽完反倒鬆了口氣,一聳肩,相當拽氣。

“可是,你不也成功救下師叔祖了嗎?萬事有好有壞,你不能隻看壞的一麵吧?”

她還大著膽子伸手,向江如練討要禮物:“一碼歸一碼,你剛才罰了我,現在不得獎勵我一下?”

畢竟沒有她這一手神助攻,現在江如練指不定急成什麼樣。

江如練嗤笑一聲,沒同意但也沒有拒絕,隻領著人往青蘿峰走。

順便提了嘴卿淺的病症。

她把手指關節掰得咯嘣亂響,咬牙切齒並且苦大仇深。

“好熟悉啊,我一定在哪看見過這種情況。就是死活記不起來,總感覺差了點什麼……”

這種感覺就像是運轉的機器少了至關重要的零件,隻要抓住那顆零件,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斜陽半落,停雲山亮起星星點點的燈。

青蘿峰也有一盞,就掛在梧桐樹上,散發出柔和、但足夠明亮的光。

江如練在雜物堆裡翻箱倒櫃了許久,才抽出一把黑漆漆的東西遞給裴晏晏。

“喏。”

裴晏晏被灰塵嗆了一臉,拿袖子捂住口鼻,伸出兩根手指拈住:“咳咳、這是什麼?”

長條狀,臟得都看不出樣子。

卿淺愛收拾,不會把東西亂丟,而江如練就說不準,她討厭的東西埋土裡都有可能。

裴晏晏猜測這玩意兒肯定不重要,否則不會遭受如此對待。

誰知道江如練滿不在乎地甩手:“白雲歇的扇子,當時被我丟在這裡一直沒記起來。你拿去玩吧。”

她表現得相當慷慨,畢竟她厭烏及屋,根本不想再見到與白雲歇有關的一切東西。

裴晏晏一個手抖,差點沒把扇子丟出去,隨後開始滋兒哇亂叫:“這可是太師叔祖的遺物!怎麼能隨便亂放。”ω思ω兔ω網ω

說來好笑,停雲山身為白雲歇的故土,卻並沒有留下多少關於她的東西。

除卻幾本書,和白雲歇最有聯係的大概隻剩下卿淺和白負雪。

眼下這珍貴的遺物灰都積了幾層厚,裴晏晏施了好幾次除塵咒才勉強清理乾淨。

上等烏檀木做的扇骨,輕輕打開來,白緞扇麵上有句詞:“長恨複長恨,裁作短歌行。”

與史料中記載的,白雲歇所持法器一模一樣。

江如練拿出來的東西,很有可能是真貨。

意識到這點後,裴晏晏身形一晃,幾乎要暈厥了。

她頭疼地扶額:“前輩,你居然把太師叔祖的遺物丟雜物堆裡這麼久。”

這下輪到江如練攤手:“白雲歇送我了,她讓我轉交給看得順眼的掌門人。”

前幾任她都煩,唯獨裴晏晏這小孩還算不錯。

“送你了,就拿去玩唄。”

裴晏晏瘋狂搖頭,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不行,得拿去供上!”

說完就要走,急得不得了。

江如練拿她沒辦法,這小孩哪都好,就是太迷信什麼“師叔祖”、“師祖”之類的了。

眼瞅著裴晏晏三兩步走遠,江如練也匆匆跟上。

裴晏晏去的地方是停雲山的“墓”。

鬆濤聲陣陣,柏樹挺立,長明燈風中搖晃,一座座墳塚靜立其中,遠看如無言的人影。

江如練路過一方墓碑時,眼尖地瞥見了一枝紅梅花。

還沾著夜露,嬌嬌嫩嫩的開在肅穆的陵園裡,顯得格格不入。

她停下腳步,俯身去瞧。

這時候哪會有紅梅,應該是用特殊手段保存下來的。

眼前的碑上,除卻熟悉的姓名,生平隻有一句話——

“一日三餐享此人間四季,七情六欲不過雲煙百年。”

江如練歪頭,指尖一點,那枝紅梅便被火燎作灰燼。

長風過後隨之飛往天空,再也瞧不見了。

不遠的大殿內,裴晏晏正將扇子擺放在白雲歇的牌位前,恭敬地拜了一拜。

江如練兩手揣兜,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她留下的東西你就拿去玩,供著有什麼用?”

裴晏晏沒理她,嘴裡嘀嘀咕咕地念叨著:“太師叔祖在上,您老有靈保佑師叔祖平安度過此劫。”

江如練相當無語,這不是更神叨了。

她忍不住吐槽:“白雲歇要是有用的話,早乾嘛去了,她和她那契妖坑我坑得還不夠慘?”

像是聽見了她的話,忽地一陣寒風過,大殿內的長明燈儘數熄滅。

“砰”的一聲響,門窗齊齊合攏。

陰冷的月光落在牌位,照得“白雲歇”那三個字如雪一般明亮。

江如練被這詭異的一幕整懵了,晃晃身邊的裴晏晏:“你在搞什麼鬼?”

裴晏晏也是滿臉茫然:“我沒做什麼啊?”

天地可鑒,她明明隻是把折扇放到了桌子上,最多施加了一個逗小孩玩的“顯靈術”。

話音剛落,月華仿佛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