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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淺便順勢後退到幾步遠的地方。

小姑娘匆匆把茶盤放下,朝江如練保證道:“前輩放心,今天的事我絕不會說出去半個字!”

走之前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江如練無言以對,怎麼搞得像她在做什麼壞事。

再回頭,卿淺沒再咳嗽,隻是眼尾仍舊泛紅,睫毛也被沁出的淚水沁濕。

皓腕單薄纖細,血管隔著薄薄的一層皮膚清晰可見。看起來很好欺負。

但這隻是看起來。

她的手帶有薄繭,是拿劍的手,劍下斬落妖邪無數。

江如練知道,再輕舉妄動絕對會把人逼走,隻能找彆的機會。

她索性蹲下來替卿淺撿書,若無其事道:“抱歉,是我沒說清楚。師姐也回去吧,我和上頭說一聲,讓他們換個人來。”

“換人?”卿淺開口時嗓子還有點沙啞。

她手腕的動作一頓,冰冷的神色鬆動了些許。

見江如練勤勤懇懇地蹲地上整理書,更是不自然地挪開目光。

“副隊……不是你隨便編的借口?”

江如練眨眨眼,把前因後果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頓時想明白了。

前腳才拒絕的事,後腳就收到了來自上級的調令,是個人都會懷疑她是不是做了什麼、想做什麼。

比如借工作之由行貼貼之實。

她委屈得不行:“他們想塞過來個人,我情急之下才報的師姐的名字。”

如果一定要有人來管著她,那隻能是卿淺。卿淺若不願意,那就讓這位置空著。

她撿起最後一本書,動作卻驀然放慢。

古老泛黃的封皮上寫著書名——《蠱毒考》

前麵的都是劍術、陣法之流,這本夾在其中就顯得格格不入。

江如練昨天隨口提的問題,卿淺還記得。

那本書就像個小勾子,一端勾在江如練心頭,另一端被卿淺牽著。

卿淺一回眸,她的心就跟著癢。

她改變了主意。

“喏。”江如練起身將書遞給卿淺,確認她拿穩了才鬆手:“好了,師姐可以走了。”

說完她眼皮一耷拉,懨懨地道:“師姐不用擔心,他們其實有人選,張天師和顧道長最近都有空。”

她提到的兩個人,前者是妖管局裡知名的“滅妖派”,恨不得把所有妖怪封印、抹殺。

後者也都有所耳聞,提倡把妖怪抓起來,威逼成人族的奴隸。

上層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把江如練關入樊籠。連普通小妖都明白的事,更何況是卿淺。

江如練看似無精打采,實際上餘光一直落在卿淺身上。

從她說第一句話起,卿淺就開始蹙眉,等她回到工位,卿淺還站在原處。

有戲。

江如練不瞄了,改成正大光明地看。隻是那下撇的嘴角怎麼都透著股委屈。

而後卿淺抬腳往她旁邊的空位走去:“怎麼,堂堂一方大妖也有怕的人?”

江如練信誓旦旦道:“我也是停雲山的妖,不能給師門惹麻煩,自然要服從安排。”

那態度認真到自己都快信了。

卿淺掃她一眼:“你惹的麻煩還少嗎。”

聲音不急不緩,如昆山玉碎般泠泠清清,但並非是帶有惡意的詰問。

她將書放到了桌子上,隻這一個動作,江如練瞬時支愣起來了。

“師姐不走了?”

“嗯,等你找到了合適的人再走。”

後邊的話已經被江如練自動過濾,她隻知道卿淺答應了。

於是嘴角開始不受控製地上揚,連帶著房間裡的溫度也逐步攀升,空氣如同被陽光烘烤過,變得舒適宜人。

憑借著精純的火靈力,有鳳凰在的地方永遠不會冷。

卿淺還沒坐下多久,江如練就已經從櫃子裡摸了出漂亮的白色毯子、靠枕、甚至還有收納用的小書架。

明顯是給卿淺準備的,最後把送上來的那杯熱茶往卿淺桌子上一放,一雙眼睛賊亮的望著她。

好不殷勤。

卿淺垂眸,手邊的茶很特彆,泡的是細長的竹葉,青翠欲滴,帶著十足的靈氣。

她拿起杯子抿了口,目不斜視:“沒正事做了?”

“伺候師姐怎麼不算正事。”江如練理直氣壯地答。

一杯茶飲儘,卿淺的臉終於紅潤了幾分,嘴唇也有了血色。

她將空杯子推給江如練,正好擋在那隻蠢蠢欲動、試圖探她手腕的爪子前。

隨後無視江如練可憐兮兮的表情,抽出書架上的古籍,以極快地速翻閱著。

江如練搬來椅子,坐到卿淺身邊,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半張辦公桌。

她支著頭,鍥而不舍地追問:“師姐的傷好了嗎?”

卿淺平靜地翻了一頁書,並沒有回答。

“師姐冷嗎?需不需要外套?”

“師姐晚上也咳嗽嗎?要不還是請醫修來看看吧。”

見卿淺無動於衷,江如練語氣低落到了穀底:“我好擔心。”

一句話包涵了充沛的感情,堪稱肝腸寸斷、萬箭攢心。

卿淺指尖微顫,書頁被揉皺了點。

半響,她默默撫平褶皺,輕歎道:“你要是實在無事,就陪我回青蘿峰取一本書。”

話音剛落,江如練立即露出一個笑,精神氣十足地答應:“好。”

難得,師姐居然主動邀請她出門。

可能是因為之前的誤會,那點愧疚感還沒消散。

江如練看著卿淺合上書,晨曦從她指尖溜走,被雲層打碎成溫暖的光影。

她師姐是強大又溫柔的人,一顆心裝得下芸芸眾生、天地大道。

但她不一樣,她是自私的妖。平生所思所求,隻一個卿淺而已。

*

青蘿峰在停雲山脈深處,山峰陡峭、高聳入雲,一道青石長階蜿蜒而上。

停雲山第三十六代掌門人,裴晏晏,個子矮不說,臉上的輪廓還沒有長開,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

她一身白色道袍,大大咧咧地坐在山腳的階梯上,也不嫌臟。

江如練走上前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裴晏晏聽見了,但是連眼皮都懶得掀:“前輩今天這麼慢,是在路上被監察部抓住了?”

上午就收到了江如練發來的信息,喊她去幫忙找書。

她算著時間趕到,結果江如練破天荒的來晚了。

要知道鳳凰的飛行速度可不低。

江如練不屑地睥她,義正辭嚴道:“禁止各種形式的不科學飛行,我開車過來的。”

“嗯?前輩居然這麼守規矩?”裴晏晏覺得不可思議,一抬頭瞧見了江如練身後的卿淺,頓時明悟。

她就說,江如練十幾年沒回過青蘿峰,怎麼突然來了興致。

原來是有人陪了。

她將手機收進袖子裡,規規矩矩地作了個揖:“師叔祖。”

順帶不動聲色地把人打量了一遍。

山上風大,卿淺披了件厚實的外套,小半張臉縮在毛茸茸的衣領裡,朝她點了點頭。

那外套看著樸素,實際上袖口和衣兜處縫有炫酷的熒光帶子,暗搓搓的花裡胡哨。

這肯定不是卿淺自己的衣服。

卿淺出關之前,裴晏晏沒少被江如練折騰。

常常被耳提麵命,什麼“師姐怕冷,給她準備的房間一定要暖和”,“要上茶就上最好的”或者“師姐吃得清淡,飯菜不要放辣”。

最離譜的是,她讓人送過來的裙子都讓江如練退回去重做了。

理由是尺碼不對,“師姐的腰還要細一點”。

她還以為這個被稱作“停雲霜月”的師叔祖是何等矜貴的人物。

後來相處過才發現,卿淺雖然身體不太好,但在生活方麵沒那麼多講究,甚至可以算得上樸素。

可能是某隻妖太在乎了,才把她當易碎品。

修真者哪怕不借助工具,速度也相當快。三人沒一會兒就到了目的地。

竹籬笆圈出一個小院子,幾間木屋靜靜地佇立著,一顆高大的梧桐在風中伸展著枝丫。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卿淺推開院門,裡麵還是乾乾淨淨的,因為陣法的緣故連顆雜草都沒有,仿佛院子的主人從未離開。

她朝著一間屋子走去:“我藏書太多,分開找。”

江如練則招招手,示意裴晏晏跟著她一起來。

她挑的房間更像是雜物間,博物架上擺著各種大小的盒子,書雜亂無章地堆在地上,得小心翼翼看路才不會被絆倒。

裴晏晏之前就知道,青蘿峰是江如練住過的地方。可看卿淺也一副駕輕就熟的樣子,她就有些好奇了。

她選了一本放桌子上的書,翻開看:“師叔祖的書怎麼放你這裡?”

江如練隨口回:“師姐和我一起住。”

聽完這話,裴晏晏挑了挑眉,四處打望,試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在各類雜物之間,一個掛在高處的鳥籠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仰著頭打量:“前輩以前還養小雀?”

江如練循聲看過來,神色驀然變得柔和。

她炫耀似的勾了勾唇:“啊不,這是師姐親手給我做的窩。”

裴晏晏:?

哪怕它空間寬敞,棲架用了上好的梧桐木,還雕著竹葉花紋,也改變不了這是一個鳥籠子的事實。

她開始懷疑了,前輩是隻鳳凰沒錯吧?

那種目中無人、從不低頭的神鳥,怎麼肯住鳥籠?

大概是她把情緒寫在了臉上,江如練有些不滿:“你什麼表情,我是心甘情願住進去的。”

裴晏晏:!

越描越黑了!

第4章

這種事情怎麼好問當事人,裴晏晏隻好耐著性子繼續找書。

她記得江前輩要找一本圖鑒,可手頭這本明顯是筆記。

不小心翻開一頁裡有著工整的排版,和清秀的字跡。右下角落款一個“卿”字,筆記的主人是誰不言而喻。

“鳳凰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

“雛鳥靈力充沛,然不能自保,多引妖鬼。”

“愛潔,每日梳理羽毛需花一時辰。”

“……”

滿滿一頁,全是鳳凰的習性、喜惡,墨水的痕跡並不一致,或許是記錄的時間不同。

這分明是本鳳凰飼養指南。

最後是潦草了許多的總結,隻有兩個字。

“難養。”

這畫風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樣,更像是吐槽。

堂堂大妖被人嫌棄了,裴晏晏差點沒笑出聲,想到江如練的存在又趕緊捂住嘴,非常努力地把笑聲憋了回去。

她翻到下一頁,發現墨跡清晰了許多,看著比較新。

“鳳凰忠貞,失其侶則哀鳴三日,自焚而死,無一例外。”

“你在看什麼?”身後突然響起江如練的聲音。

裴晏晏一個激靈,脫口而出:“不小心翻到了師叔祖的筆記。”

她下意識地按住書頁,防止前麵的內容被看見。

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