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1 / 1)

德全抬頭看去,卻看人沒再說下去。跟前的帝王不知在想什麼,目光落向殿外的天際,似看向一個很遠的地方。

德全一頭霧水,想不明白。

轉而又在心頭犯愁:

但陛下心火灼烈……這一放寧大人去了這麼遠的地兒,真能熬得住?

·

寧如深回府後著人收拾了一番。

第二天上朝,改任他為監軍的旨意便下達了下來,朝中嘩然!

似覺情理之中,卻又意料之外。

軍情緊急,翌日便要啟程。

寧如深下朝後告彆了一群前來問候的同僚,隨後直接回府,為明天的離行做準備。

他回去沒多久,耿硯便來了。

耿硯毫不客氣地往他院裡一坐,大馬金刀地看著他府裡下人們來來回回忙碌:

“你真要走了啊,太突然了。”

寧如深點頭,“我也覺得很突然。”

霍勉的八百裡加急來得毫無預兆。

不過想到對方裝反的兩封信,他估計霍勉比誰都突然。

耿硯似想到了什麼,突然機靈道:

“那你這一走,以後我來爬你院牆,不都見不到聖上了?”

寧如深聽得無言,“我都走了你還來爬牆做什麼,你真是來做賊的?”

耿硯恍覺有理,又犀利一指,“你怎麼沒反駁最後一句!”

寧如深,“……”

他望著那副得意的嘴臉,啪一伸腿!

耿硯,“嗷!!!”

攆走了不請自來的耿硯,寧如深回到院中。還沒為對方不經意的那句話波瀾兩秒,他抬眼就看院子裡多了個人——

拾一旁邊,陸伍背了個大包裹向他看來。

熟悉的畫麵讓他都恍惚了一下。

隨後他定了定神,問,“你怎麼來了?”

陸伍道,“陛下說,讓我倆隨大人一路去北疆,以後就都跟著大人了。”他補充,“除了大人的命令,可不受任何調令。”

寧如深心頭一震,微微張嘴:……

李無廷這是,把拾一和陸伍徹底打包送他了啊。

他半晌點頭,“多謝陛下。”

啟程的時間就在第二天中午。

寧如深東西不多,一切從簡。

嚴敏他們都留在京中看府,他隻帶了兩隻削鐵如泥的漏勺和一隊護衛隨行。

他出了府門,登上馬車前又朝皇宮的方向望了一眼,李無廷的麵容頓時浮現在他腦海中。

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

寧如深心頭忽而有了一絲異樣的情緒,他頓了頓道:

“我……要不再去同陛下辭個行?”

話落,卻聽車旁的陸伍說,“不必。”

寧如深扭頭,“?”

陸伍道,“陛下吩咐過,軍情緊急,叫你不用再去宮裡。”

寧如深頓時茫然了片刻。

……不用去見他?

這是什麼意思,要放置他?

他抿了下唇,隨後掀開車簾攀上馬車,“喔。”

馬車軲轆軲轆一路駛向北城門。

寧如深坐在車中,還琢磨著剛剛那事,一時也沒注意到馬車行到了哪裡。

思索間,車廂忽而一晃。

馬車停了下來。

?寧如深掀起車帷,“怎麼……”

他話音在對上驛站外那道深青色的身影時,驟然一止——

黃塵莽莽的官道前,李無廷側身而立。

頎長而挺拔的身形沉穩如山,冷俊的側顏在一片荒寂的郊野外顯得清逸出塵,青衣溫若君子玉。

寧如深紛亂的思緒都戛然中斷了:

“……陛下。”

李無廷聞言看來,輕聲道,“還不下來,是在等朕來扶你?”

寧如深回過神,趕忙掀簾跳下馬車。

他幾步走到李無廷跟前。

要不是旁邊德全笑成一朵熟悉的爛花,他都以為是出現幻覺了:

“陛下怎麼親自來了?”

李無廷低聲,“不想見朕?”

寧如深動了動唇,“…不是。”

兩側的侍衛全都垂頭低眼,閉上耳朵仿佛什麼都沒聽見,靜靜佇立著。

李無廷看了他會兒,“同朕走走。”

寧如深應了聲,跟上前。

往外是一片寬廣無垠的郊野,荒草連天。

細風拂過,草葉沙沙晃動著。

李無廷一路沒有說話,寧如深也沒出聲。

兩人走出一截,直到四下沒了旁人。李無廷腳步停下,望著遠處草天相連的一線,喚了聲,“寧卿。”

寧如深扭頭看去,“是?”

“你此去……”

李無廷話剛開口,又頓住了。

他轉頭看向寧如深,眼底眸光微動,似掩下了千言萬語。垂在袖間的指節微一蜷,最終還是沒忍住——

抬手將人攬入了懷中。

寧如深驀然被擁入天子懷裡,心跳驟疾。他一時沒回過神,驚怔間,隻覺摟著他的臂彎緊實溫熱。

隨後李無廷在他猝然驚紅的耳側低聲落下一句,“等朕。”

第58章 都挺滿意

寧如深還沒從擁抱的驚怔中回神, 又被這句話打得一懵:

什麼意思?李無廷是要……

他心跳微促,開口問,“陛下是——”

“唔。”話到一半很快被捏住臉。

李無廷撤開點身, 垂眸看來的意味很明顯, 讓他勿要聲張。

修長的手指又捏了捏他:知道了嗎?

低來的眸光深邃得令人心悸。

寧如深被看得有點腿軟, 攥住李無廷的袖間點點頭,“…是。”

擁在他腰後的胳膊頓時緊了點。

李無廷看了他幾息, 又情難自禁般地將他攬回懷中。無垠的曠野上,兩人相擁無聲,寧如深腦中眩暈恍惚, 一時間斷了思緒。

隻放空地任李無廷抱了他幾息。

片刻, 李無廷稍鬆開手, 看了眼日頭, “該回了。”

寧如深抬手挨了下燒熱的臉,“嗯。”

回到馬車前,侍衛們依舊是那副垂首靜立的姿態。

離彆在即, 寧如深熱意散了點。

他一手攀著馬車,又轉頭看了眼李無廷,指節縮了縮, “陛下…臣走了。”

李無廷靜靜望去幾秒,“好。”

寧如深便深吸一口氣, 掀簾上了馬車。

他坐入車中,車廂輕輕一晃。

馬車朝官道外駛去了。

寧如深坐了會兒, 被抱過的身體又泛起一陣酥|麻燥熱。他心潮湧動了幾下, 沒忍住掀了車帷轉頭回望。

馬車揚起一片漫漫黃沙。

那道青色的身影依舊立在驛站外麵。

很快, 一行人便遠遠駛離京城。

寧如深坐回車裡, 四下安靜無人, 離彆前的那一幕幕又浮上他心頭:

李無廷隻是抱了他一下,他就一陣腿軟耳熱。

但……這是他的問題嗎?

那時候,李無廷看他的眼神像是煨著火,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曖昧而又撩人。

隻是稍一回想,他腿根好像又軟了。

寧如深正給自己倒了杯茶壓壓火,跟前車簾忽而一掀,冒出拾一的腦袋:

“出京後腳程就要加快了,你……”

拾一頓了頓,看著他泛紅的麵色和水潤的眸光,“你已經開始水土不服了?”

“……”寧如深,“吃了口黃沙,嗆的。”

拾一點頭,“那就好。”

……好在哪兒?

寧如深無言地凝視他幾息,剛剛那些旖旎的思緒總算被岔了出去。他想了想遲疑道:

“你說——”

拾一歪頭:?.思.兔.在.線.閱.讀.

寧如深對上他的漏壺嘴,頓了幾秒,“算了,沒什麼。”

車簾一放,拾一又出去了。

重新安靜下來的車廂中。

寧如深想起李無廷讓他守口自品的那句“等朕”:是他想多了嗎,李無廷難道是打算親自……

古來禦駕親征的情況也不少。

出於亡國是不可能。剩下的情況要麼是軍中無帥,要麼就是有重大戰役,天子親臨指導、鼓舞士氣。

但現在,戰事不都還沒起來?

他想了會兒沒理出頭緒,乾脆扯出禦毯把自己裹了裹,隨遇而安地盹了過去。

·

北疆天高地遠。

日夜兼程地趕過去,也要十多二十天。

寧如深吃住基本在馬車上。

有時候入夜正行至郊野,便在郊野停歇;偶爾趕巧到了城中,就找個客棧整頓半夜。

一路還算平安順利,隻是中途路過一座城池時,拾一隨口報了一句:

“現在到虞川了,還有七八日。”

寧如深一下自車中清醒,“虞川?”

他心跳頓時怦怦快了幾分:這難得的機會……

他定下神來,看向拾一、陸伍兩人,“你們…是聽命於我的吧?”

兩人莫名點頭,“自然。”

寧如深立馬寫下一段“菜包肉自虞川發源”的始末:

“正好,把這段謠…曆史散播出去。”

陸伍麵癱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一絲驚愕: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散播曆史”的!

寧如深輕催,“好了,快去。你們擅長這個。”

“……”兩人:?

散播完一段曆史,一行人繼續北上。

又趕了近十日,終於在一片蒼茫黃塵中遙遙望見了大承最北的邊關——隴遠關。

寧如深這次任監軍,還兼了個禦史。

品級雖然不高,但實權極大,代天子而巡狩,一路都有地方官員想來拜會。他通通讓陸伍以軍情緊要的理由推掉了。

這會兒到了隴遠關所在的長綏外。

他心說最後還是逃不過和長綏知府打官腔,馬車就在城門外驟然一停。

車外拾一道,“大人,迎接的人來了。”

寧如深歎了口氣,掀簾探出身。剛一抬頭,就對上了前方烏泱泱的定遠軍——

紅袍黑甲威風整齊地列隊在前,利劍甲胄在明灼的日光下寒光凜凜。看自己冒了個頭,一群人頓時目光灼亮!

“……”他動作都頓了下。

定遠軍高興瞅來:“哇!”

霍勉持戟立在最前頭,他旁邊一名親兵扭頭大聲道:

“將軍!咱們真把寧大人給釣來啦!”

霍勉自信,“謔哈哈哈哈!”

寧如深,“………”

快彆笑了,你們下錯餌了知不知道?

他心情複雜地看著跟前這幫不知在高興什麼的定遠軍,默了半晌還是咽下真相,避免軍心動搖。

但熟人總比生人好。

寧如深鬆了口氣,跳下馬車,“你們怎麼跑出城來了?”

霍勉大步走來,把人一搭,“以咱們的情誼,理應如此。而且你是不知道,大家多盼著你來,上一個監軍那叫一個——”

他震聲:“哼!!”

寧如深被震得一抖:要、要聾了。

霍勉反應過來,降低音量。

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