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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如深轉頭不再理會。這複雜的小犬,成天想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李無廷可是向來不徇私情。

況且……他覷了眼上方不動如山的那道身影:他們,又沒什麼私情。

·

殿試終於結束。

自狀元、探花、榜眼以下全都由李無廷欽點排名:“貢生樊宛文才出眾,定為狀元;貢生莊勤,定為榜眼;貢生齊思益,定為探花。”

前三既定。

李無廷又授了幾個職位,並吩咐禮部與翰林院安排下去,科舉四宴擇日再舉辦。

殿試散了,李無廷離場。

寧如深回想著剛剛那幾個名字。

腦中隱隱閃過在禦書房中的一幕:

上次會試名單出來之後,他似在上方幾個名字旁邊掃見朱筆落的點。這次欽點的前三,好像都在裡麵?

啊,不行。腦子若隱若現……

正苦思冥想中,耿硯突然湊著一張臉朝他衝來,“寧琛,你說——”

驟然放大的音量瞬間衝散他的回想。

寧如深一把扒開他的臉,“你聲音好大。”

耿硯精神得像個神經病,“有空嗎?”

“沒有。”寧如深想起剛剛被發落的那三人,“我要先去找陛下。”

“喔喔喔!應該的,應該~”

“……”

手好癢,好想把這狗頭擰下來。

告彆耿硯,他一路循著去了禦書房。

進到禦書房中,隻見李無廷剛洗過手,正用手帕擦拭指間。

側立的身形頎長而挺拔,一身明黃的龍袍離得近了,像是又從剛才的雲端落回眼前。

寧如深探頭,“陛下。”

李無廷側頭看了他一眼,“脖子伸那麼長做什麼。”

“……”寧如深縮回,“聆聽聖諭。”

李無廷提擺在禦案後坐下,“寧卿想聽什麼。”

寧如深籌備了下措辭,“今天殿上的那三個人,是犯了什麼彆的事嗎?”

“為什麼這麼問。”

“若沒有彆的事,陛下為何發落他們。”

他問完,跟前靜了靜。

隨後李無廷抬眼,語調不急不緩,“朕是為何,寧卿不知道?”

寧如深對上那深邃的目光,莫名被看得心頭一虛,摸了下鼻尖,“總不能,是因為議論了臣。”

“朕……”

李無廷正要說什麼,話頭卻一頓。

他目光在寧如深那張心虛猶疑的麵上落了幾息,突然牽了下唇,帶著琢磨不清的意味說:

“喔,為什麼不能?”

第38章 要撈回來嗎

寧如深腦中嗡的一響。

一股燥熱順著尾椎一路直躥上頭皮, 叫他都宕機了一瞬:

什麼,什麼叫“為什麼不能”?

是他理解有誤,還是他幻聽——

還是李無廷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了身?

寧如深驚疑不定地朝人看過去。

喉結動了動, 一口氣憋在%e8%83%b8口, 半晌沒能說出什麼騷話來。

禦書房裡安靜了片刻。

李無廷指節輕點一聲提醒, “呼氣。”

一口氣順著這話顫巍巍一呼:呼……

呼出的氣卻沒有提起。

李無廷看他玉白的麵色逐漸被憋得泛紅,渾身的毛好像都要炸起來了, 難得接不上話,終於大發慈悲地笑了一下:

“朕說笑的。”

“………”

寧如深宕機的大腦恢複了運轉,呼吸重新變得順暢。他看著李無廷似得了趣的神色, 一時間頭暈目眩:

這是能隨便亂講的笑話嗎!

除了你還有誰會笑啊?

況且要是讓旁人聽到了, 他們——寧如深按著咆哮往四周一望:

正對上德全笑出的牙床。

他, “……”

好吧, 他們好像也不太正常。

李無廷關切開口,“寧卿怎麼了?”

……算了。

寧如深緩了緩:說笑才對,這才正常。

他深呼吸了兩下, 抿著唇幽幽誇讚,“陛下好油麥啊。”

“油麥?”

“幽默。臣的家鄉話。”

李無廷點評,“是帶了點口音的。”

寧如深抿了兩秒, 轉而回到最初的起點,“所以陛下是為了什麼?”

李無廷也不再逗弄他, “還記得去月仙樓那日,朕在馬車上問過寧卿的話?”

寧如深回想:什麼話?

“一幫孽子嗎?”

“……”

李無廷跳過他的用詞, 微斂了神色, “縱然有才, 但德不配位。一心鑽營, 枉讀十年聖賢書——若當大任, 實為社稷之禍患。”

一番話說到最後,語調越發凜然。

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深邃的眸底泄出一絲驚人的銳氣。

宮人們紛紛垂首不敢出聲。就連德全都審時度勢地閉上了嘴,安靜立在一側。

禦書房中一時寂然。

片刻,李無廷自某些回想中抽出神。

他抬眼掃過一幫噤若寒蟬的宮人,又看向跟前微微怔神的寧如深。後者一隻蒼白伶仃的手輕輕按在%e8%83%b8口,正微啟著唇朝他欲說還休地看來——

像是被他的冷臉嚇到了一般。

李無廷頓了下,到底還是放緩了聲線,“寧卿在發什麼愣?”

寧如深輕輕撫摸著身前從三品的官袍,頗有些受寵若驚地問,“臣在陛下心中,是這麼崇高的一個人?”

李無廷,“……”

他對上那張微微泛紅的臉,思索兩秒輕聲,“主要是能禍害一些禍害社稷的人。”

寧如深:。

胡說,他明明是把夢想帶給所有人。

·

寧如深回去之後繼續給世家造夢去了。

他風生水起地造了幾天,下值一回府,就遇上了前來傳口諭的小太監:

“寧大人,明日的瓊林宴,陛下召您隨行。”

“???”

寧如深暫且應下,“是。”

小內侍走後,他在院中沉思了會兒,直到一聲“啪嗒”打斷他。

拾一從樹上掛下來,“你怎麼一動不動的?”

寧如深,“我是作為上一屆狀元去續席的?”

拾一,“……”

拾一,“大承的瓊林宴,向來可由天子帶近臣或是翰林大儒參加,召你去也無可厚非。”

寧如深啞了一下。

差點忘了,大承不同於他已知的曆史:

他在原本世界中所知曉的“瓊林宴”,最開始是由新科進士們湊錢自行舉辦的慶賀宴會,到後麵慢慢由公家出資,個人作添頭……

但能入席的也基本隻有新及第的進士。

寧如深回想了兩秒,期間拾一目光莫名。好像覺得他作為禦前紅人,隨駕是理所應當的事。

他要問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是不記事了,但不能記“岔”事。

寧如深望了眼院子裡的下人,想了想決定去問耿硯,“嚴叔,去趟耿府。”

嚴敏應下,“是為了瓊林宴的事?”

“耿侍郎隱…惡疾突愈,備份薄禮。”

“……”

嚴敏磕巴,“那,那是該備禮祝賀。”

兩人幾步出了院門。

掛在樹頭的拾一思考:

惡疾…喔,說的是隱疾吧。那這事兒他還需要向首領彙報嗎?可首領之前說,再說些有的沒的他就不用回去了。

還是算了,耿侍郎的隱疾又不重要。

寧如深提著堅果禮盒一路到了耿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直接來了個甕中捉鱉,到了耿硯院裡“哐”地推門,“開門——查寢的!”

耿硯嚇了一跳,“啥玩意兒!”

寧如深遣走了嚴敏,又叫耿硯也遣散了下人。將禮盒一放落了座,“陛下召我去瓊林宴,同我說說我該做什麼?”

“你要隨駕瓊林宴?”耿硯說,“一般來說,隨駕的近臣或大儒都是學識淵博之人,要麼去切磋、點撥,要麼去挑選門生。至於你——”

他看人一身紅,“是去添個祥瑞的?”

寧如深啪地伸腿。

耿硯敏銳地躲過,彈了一下驚叫,“你又要踩我!……你想想,你磕壞腦子的事陛下也知道,當然不可能是去切磋,估計隻是單純想叫上你罷了。”

寧如深啪啪追著他踩:

“那種場合,哪有這麼隨便叫的?”

耿硯和他對踩起來,“怎麼不能…哎喲!”

“反正你不用太擔心,就算有新科進士邀你比試,陛下也會護著你。你看,陛下都幾次給你出氣了。”

“……”

什麼護著!而且,“哪裡——”

寧如深正要反駁,話頭忽而一頓。

李無廷那句“為什麼不能”在腦中晃了一下,但很快又歸結於玩笑話。他重新順了話頭,“……哪裡出氣了!”

嗬,遲疑了。耿硯收回腿,老神在在地磕著堅果不回他。

寧如深伸手把他下巴一合。

耿硯,“嗷噢噢噢!!!”

·

了解了瓊林宴的大致流程。

翌日,寧如深便應召伴駕。

瓊林宴設於天家的瓊林苑中,苑內青竹流泉、景致奇巧。宴席布置在一片空地中央,遠處是清池映荷,近處有牡丹杏林。

寧如深去了才發現李無廷隻帶了兩名臣子。一個是他,另一位則是翰林大學士季劼,真正的鴻儒,兼任太傅。

估計是要來從中挑選門生。

季劼年事已高,為人清貴。見了寧如深,也依舊謙和地招呼了一聲。

寧如深禮道,“見過季太傅。”

兩人打過招呼,便聽李無廷道了聲“走吧”,隨後領著一行人走向宴會場中。

寧如深綴在一旁,“是。”

宴會場裡,一眾新科進士已候在那裡。

眾人起身行了禮。

寧如深在李無廷右側落座,一眼望去,下方儘是一張張意氣風發、緊張中帶著激動的麵龐。

身旁飄來李無廷的聲音,“寧卿可有熟悉的感覺?”

寧如深點頭,“那些世家來投標時也都是這樣的。”

覺得自己要起飛了。

李無廷,“……”

他動了動唇,明智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一陣禮樂聲起,宴會很快開始了。

瓊林宴以傳統的飛花令開場,各新科進士各顯身手,對詩%e5%90%9f詞,妙語連珠。

期間由李無廷出過兩次題。

又有季太傅從旁點撥評析,席間一時氣氛高漲,言語歡暢。

寧如深坐在一旁吃點心。

點心上還印了“呂”字,是由呂氏糕點讚助。

宴席轉眼時間過了大半。

寧如深正湊著熱鬨默默吃糕,下方一名進士忽然熱情地起身,同他拱手:

“寧大人!”

“久仰大人才名,今日既來參宴,不若也一道參與兩輪!”

話落,一眾進士都望向了他。

寧如深拿著糕點抬頭:?

倒是狀元郎樊宛反應極快,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