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寧卿就按平日來,不必在意朕。”
寧如深沒好開口:
要按平日來,你那張板凳可是我搭腳用的。
他提著衣擺坐下,“臣遵旨。”
今天來訪的世家也是絡繹不絕。
一些到訪者雖然不認識李無廷,但被對方那清冷而強勢的氣場震懾住,氣勢都矮了一截。
寧如深頓時宰得更為如魚得水。
他一開始還在意著身旁的李無廷,到後麵忽悠得越發上頭,眸光明灼,麵色泛紅,恍若進入了無我之境。
李無廷全程沒有開口打斷。
隻在一旁靜靜注視著寧如深投入而專注的神色:精致的眉眼生動明麗,單薄的身形坐在那裡,就將京城中盤桓複雜的世族四兩撥千斤地打了回去。
還打得人感恩戴德的。
李無廷唇角不易察覺地牽了一下。
…
待第一波接待時間結束。
公示板上的競價已攀升幾倍。
寧如深終於空下來喝口茶,捧著茶碗牛飲:咕咚咕咚……
李無廷掃過四周緊張待命的眾人,“都下去吧。”
“是!”一群人鬆了口氣,嘩啦散去。
兩名親衛守在門外。
公事房裡一時隻剩下寧如深、李無廷和李景煜,還有靜立一旁的德全。
這會兒人都走了。
李無廷問李景煜,“來這一趟,可同寧大人學到了什麼?”
寧如深差點嗆了一下,端著茶望向李無廷:這是在讓景煜跟他學什麼呢?
……官場厚黑學嗎?
李景煜似懂非懂地轉向寧如深。
寧如深隻好委婉傳授,“就是要用最純真的臉,說最邪惡的話。”
李無廷,“……”
寧如深,“學會了嗎,小殿下?”
李景煜思索一番,“學會了。”
這會兒已接近午膳,李無廷起身,“走吧,就留在禮部用膳。”
話落,兩人為之一振!
寧如深和李景煜齊齊從椅子上彈起——
他們正麵對著麵。
李景煜往凳子下一蹦,噗通就撞上了寧如深的膝蓋,手臂一張撲向人懷裡:“哎喲!”
寧如深將小短腿一把抱住。
然後他感覺自己似乎被埋著吸了一口。
“?”寧如深低頭,“小殿下?”
這是在吸啥?
懷裡那顆腦袋拱了拱,抬了起來。
李景煜仰著頭,用最純真的臉一本正經說道,“寧大人,你身上有皇兄的味道。”
寧如深,“……”
李無廷,“……”
第37章 出氣
寧如深聽得手一抖, 差點把小短腿丟出去。
這是什麼惡魔低語!
他勉強,“是臣的衣裳沾了熏香。”
李景煜眨眼,“寧大人的官袍為何會沾上皇兄……”一隻大掌驀地從後將他嘴捂住, “唔唔唔!”
李無廷上前一步, 垂眼, “李景煜。”
連名帶姓的警告終於讓李景煜生出了敬畏之心,乖乖從寧如深懷裡溜了下來, 垂頭認錯,“臣弟知錯。”
李無廷轉頭看了眼笑爛臉的德全。
德全立馬抿住那口雪亮的牙,會意道, “奴才帶小殿下去膳堂。”
李景煜就邁著小短腿跟了過去。
兩人先一步出了公事房。
寧如深心頭泛著微妙的燥熱, 他低頭吸吸自己, “臣明明已經通過風了……”
扭頭間, 修長的脖頸拉出一片雪白。
玲瓏的鎖骨動了動,透出淡淡暖香。
李無廷站在他跟前半步,指尖在桌案上點了點, “怎麼,覺得朕的熏香難聞?”
寧如深差點擰著脖子:
這是好聞難聞的問題?
他抿唇,“太好聞了, 臣有點駕馭不了。”
李無廷,“……”
他無言兩息, 腳步一轉出了門,“跟上。”
寧如深就扯了下衣襟攆上去。
膳堂中, 禮部官員都已候在裡麵, 見李無廷到來, 紛紛恭敬行禮。
李無廷, “隨意坐, 不必拘禮。”
他話音剛落,就看寧如深一溜煙兒從他身後竄走,熟門熟路地坐到了飯盆旁邊,擼起袖袍。
“……”
德全瞪眼,嘹亮:“吭吭!!!”
可長點心吧寧大人!
陛下還不如你那飯盆?
寧如深擼起袖子剛準備乾飯,驟然聽見熟悉的警報聲,轉頭便對上朝他瘋狂暗示的德全:
念著點兒陛下啊!
“……”
他目光一望過去,才發現眾官員都小心謹慎地按照官職落座,眾星拱月般圍繞在李無廷周圍。
隻有他守著個大飯盆,和李無廷拉成了一道對角線。
要多遠有多遠。
寧如深一咽:咕咚。
怎麼了,不是說隨意坐?
安靜的膳堂裡。
德全在看著他,李景煜在看著他,一眾禮部官員全都在看著他……
李無廷倒是沒說什麼,隻淡淡抬眸。
寧如深被看得心虛。
他思忖兩秒,隨後福至心靈地起身,盛了一鬥碗米飯端到李無廷跟前:
“臣,是為陛下打飯去了。”
一碗飯盛來,堆得冒尖尖。
眾人一默,“……”
李無廷打量片刻,“寧卿這份心,朕都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他輕輕點評,“不像是盛飯,像是給朕的挑戰。”
寧如深:。
他羞愧低頭,“臣莽撞了,再重新給陛下盛一碗。”
他說著準備離身,卻被叫住:
“罷了。朕沒這麼難伺候。”
“?”
寧如深轉頭就看李無廷從旁拿了個空碗,親自趕了半碗進去。
整個膳堂中頓時落針可聞。
周圍一眾官員全都用驚悚的目光看著帝王紆尊降貴的舉動。
李無廷趕完飯,將碗擱在自己身側的位置上,對寧如深道,“用吧。”
寧如深怔了下,“可是……”
李無廷,“朕說了,不必拘禮。”
寧如深又把話咽了回去,順勢在人身側坐下,端起碗來扒了扒:
可是,這點不夠他吃啊……
隨著李無廷一道動筷。
一眾官員這才小心地動作起來。
隔了一側的李景煜看了看寧如深,又看了看自己跟前的空碗:
果然是不一樣的,還想唬他。
…
午膳過後,李無廷還有彆的公事要處理,便帶著李景煜準備回去。
寧如深將他們送至禮部大門口。
李景煜眼巴巴望來,“寧大人,景煜今日受益匪淺,多謝賜教。”
“……”
惡魔低語一瞬浮出腦海。
寧如深緩了口氣,“臣不敢居功,都是小殿下的天分。”
李景煜還想說什麼,就被一把拎起。
“哎喲!”
李無廷平靜,“學得好,獎勵你回去再抄三遍功課。”
寧如深恍惚回到了學生時代:
“生日快樂,獎勵你一本五三做做。”
天家人,果然從上到下都是黑的。
他心情複雜地目送著李景煜被嗚嗚咽咽抓上馬車,恭送了一句後,突然又看李無廷掀著車簾轉頭而來:
“幾日後的殿試,寧卿彆忘了。”
說完,目光似在他那身官袍上落了落。
隨後車簾一放,青笭馬車絕塵而去。
寧如深無意識地拉了下衣襟:還真的差點忘了,五月下旬的殿試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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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承的殿試設在保和殿。
五品以上的官員皆可入殿旁觀。
殿試當日,寧如深隨著一眾官員入了保和殿。殿內寬敞明亮,恢宏肅穆,極儘天家威嚴。
官員都站在殿兩側,空出中間位置。
寧如深正好就位於最外側的一列,可以直麵進殿的考生。
他不自覺地摸了下腰帶:
前排圍觀,可惜少了點瓜子花生……
正想著,便聽鐘聲嗡的一鳴。
李無廷身著明黃龍袍在上方落座,德全拉著細長的聲音傳道:
“宣,眾貢生進殿麵聖——”
一片考生隨著禮官從殿外走了進來。
寧如深一眼望去基本都是生麵孔,隻認得其中一個劫父濟貧的“趙帥”。他觀望間,莫名感覺有些餘光隱隱掃在自己身上。
“……?”
寧如深低頭自查:腰帶沒紮好?
旁邊兵部侍郎沒忍住小聲,“寧大人,您是上一位狀元郎。”
寧如深恍然,“還有這回事。”
兵部侍郎,“……”
這殿裡的人都是爭著這個來的,你要不要這麼不當回事?
對麵看來的眼神欲罵又止。
寧如深沒再解釋:他現在可不是什麼狀元郎,不過是李無廷的脆皮大砍刀而已。
…
考前是一通繁複的殿前禮儀。
隨後,考核終於開始。
李無廷高坐上方,根據卷麵抽選考生提問。
寧如深在下麵一通放空。
殿中一派詩經策論聽得他雲裡霧裡。不知過了多久,正當他打了個隱藏的哈欠,突然聽上方翻卷的聲音一頓。
李無廷沉冷的聲線落下,一連點出了三名考生:“大承的用官製度,爾等來評一評。”
話落,殿中一瞬皆驚:
一次點三名?
還是評用官製度,這麼要命!
寧如深也一下清醒了,望向上方的李無廷。
卻看李無廷情緒絲毫不顯,隻淡淡看著殿中出列的三名考生。後三者被驚得一頭冷汗,還沒作答就已經亂了心神。
隔了幾息,其中一名考生率先開口,如履薄冰地作答了一番。
寧如深聽著這聲音,總覺得有些耳熟。
但印象中並不認識這人。
他在這兒瞅著,忽然瞥見耿硯隔空同他“呲呲”使眼色,使得之用力,幾乎目眥欲裂,手還在袖子下麵一鏟一鏟的。
寧如深:……?
耿犬在發什麼癲。
正在這時,幾名考生依次答完。
上方安靜了幾息,便聽帝王語氣平淡,“是嗎,難道不是覺得我朝用人,當選霞姿月韻者?”
寧如深心頭猛地跳了下!
前方幾名考生也是一愣,隨即麵色驀然刷白,噗通跪在地上,伏著身抖如篩糠:“聖上恕罪!皆是、皆是一派妄言……求聖上開恩!”
寧如深終於想起:
這不是先前議論說他靠臉的幾人?
他又看了看耿硯,耿硯朝他瀟灑眨眼:想起來了吧?
“……”
敢情那一鏟一鏟的,是在掀瓦。
殿試中途意外突生,眾人心頭都是猜測紛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聖上的意思,這幾人多半是名落孫山了。
最好的結果也隻是保留貢生身份,隨便打發到哪裡去。
耿硯又在同寧如深做口型:出氣。
寧如深動唇:想屁。
耿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