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手臂肩和背那不是一體的嗎!一半放鬆一半頂住是要他給自己錯骨?
“臣……”剛開口,肩頭突然被一按。
“這裡。”低沉的聲音近在耳後。
寧如深猝不及防,一股酥|麻的癢意從肩頭直躥入耳朵裡,他整個人一抖!條件反射地一手捏住耳朵。
李無廷,“……”
李無廷,“你在抖什麼。”
寧如深捏著耳朵轉頭,就看李無廷果然站在離他很近的身後——這個角度,大概是為了看他有沒有瞄準。
他心有餘悸,“臣的耳朵……”
話音停頓了一下。寧如深總覺得說“敏[gǎn]”好像怪怪的,尤其餘光裡的那匹馬背後麵好像埋伏了兩雙灼亮的眼睛。
寧如深輕輕,“…聽不得這麼高貴的聲音。”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笑,“嗬。”
隔了五六步,德全膽大包天地偷偷瞅著。
前方兩人背對而立,他隻看聖上低了下頭,寧大人便渾身一顫捏住耳朵轉過來,微微睜大了眼,耳尖都透著緋紅。
嘶,哎喲~德全正瞅得心潮暗湧,突然瞥見身側一個小內侍也探出了腦袋,“……”
他拂塵一揮,打過去:去!
看什麼看?這你也能看?
…
前方,李無廷已經退開半步,“把弓拿起來。”
寧如深鬆開耳朵,依言照做。
他剛將手臂重新抬起,一雙手便從旁伸過來。李無廷一手掌著弓,另一隻手扣住了他的腕,稍一用力往後拉開——
“有這麼難?”尾調微轉,似乎發自內心地感到疑惑。
寧如深被他指腹的繭擦著手腕,又熱又糙,微妙地扣不住箭。
弓弦拉滿,手一顫便射出了第一支箭。
嗖!偏偏沒入靶沿。
弦彈了回去,李無廷收回手。
寧如深低頭就看自己指間被勒得泛紅。
李無廷一晃也看到了,“玉扳指呢?”
寧如深反應了半拍才想起李無廷之前賞給他的玉扳指,他說,“太大了,臣戴不上。”
為了證明是真戴不上,他低頭在腰帶裡摸起來。一陣摳摳搜搜,他將玉扳指一抽——流蘇一下卷起腰帶裡的東西,劈裡啪啦落了一地。
有軒王送的玉、景王贈的珠,還有一些瓜子零嘴。
“……”
德全瞬間看得汗都要下來了。
哪有把禦賜之物跟瓜子塞一起的!
李無廷看著那堆七零八落的玩意兒,垂著眼沒有說話。
空氣一時有些安靜,連馬背後的兩雙眼睛都將亮度調低了點,降低存在感。
寧如深喉頭一動:咕咚。
片刻,李無廷終於緩緩開口,“寧卿的腰帶裡,當真是琳琅滿目。”
寧如深不好意思地將東西塞回腰帶,“都是些百家飯。”
“………”
第16章 被打發
寧如深塞完那堆雞零狗碎的東西。
李無廷不冷不熱地笑了聲,“喔,朕的玉扳指是裡麵的哪顆米?”
“……”寧如深愛惜地摩挲著扳指,“點睛之米。”
回他的又是一聲冷笑。
那枚玉扳指綴了一條長長的流蘇,還被隨身攜帶。雖說泯然眾生了點,但也算是上了心。
李無廷掃了一眼,不再追究。
很快有宮人給寧如深的指節纏上兩圈紗布,等他再扣上弓弦時就沒那麼勒了。
寧如深驚奇地爪了爪五指,“謝陛下。”
“不必。”李無廷不假辭色,“繼續吧。”
“……”
箭射出了一支又一支。
寧如深射得肩酸手痛,李無廷還在旁邊看著,一副監督到底的樣子。
“手又沒抬起來。寧卿不是身手了得,怎麼這會兒不行了。”
什麼“不行”,這話能說?
寧如深剛開口要回,一隻大掌突然裹著他的肩頭一扳——“唔…!”
他感覺自己一下被攤開了。
李無廷的手掌牢靠而不容掙脫,穩穩地錮著他肩頭。他就像是塊麵團在人手裡搓扁捏圓,尾椎都躥起一股戰栗,“陛、陛下。”
“你又抖什麼。”
寧如深顫悠悠道,“臣…也受不住這麼勁道的力。”
李無廷,“……”
兩人相對無言。
正在這時,一名侍衛遠遠趕來,稟道:“陛下,定遠將軍到了!”
李無廷似並不意外,“宣。”
寧如深眨眼:誰?
將軍要來覲見,教習射箭的事終於可以暫停。
寧如深放了弓,轉頭就瞥見馬背後麵露出的兩雙眼,目光灼灼似賊也。他,“……”
這是要乾嘛。
暗殺嗎?
與此同時,李無廷惱火的聲音從身側響起,“成何體統,都出來!”
李應棠、李景煜緩緩冒出:“喔。”
…
很快,定遠將軍便被帶了過來。
寧如深隻見一名高大俊朗的年輕將領大步而來,一身戎裝未褪,濃眉挺鼻,行走間似還攜了股夾雜著朔風的兵戈錚然。
他恍然又有了印象——
他在登基大典上見過,定遠將軍:霍勉。
隻是大典結束後,霍勉就回去鎮守北疆了,不知道這會兒回來是為什麼。
邊關出問題了?
揣測間,霍勉越走越近,和身側侍衛談話的聲音也清晰傳來:
“終於趕上了,還沒結束吧?看本將軍大顯身手,殺殺殺!”
說完還豪邁地拍了那侍衛一鐵掌,啪!
寧如深,“……”
出問題的好像是腦子。
霍勉幾步走過來,半跪抱拳,“臣參見陛下!軒王殿下、景王殿下!”
李無廷,“免禮。”
霍勉起身,轉頭又看見了寧如深,似好奇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目光一落,隨即看到了他手上的那把弓,“咦?”
“……”咦是幾個意思?
就好像他和弓不應該出現在同一個畫麵裡。
李無廷在一旁沒說話,寧如深便說,“我在向陛下學習射箭。”
霍勉那張俊朗的臉上立馬浮出震驚。
寧如深解釋,“主要是沒彆人……”
霍勉,“你居然用這麼重的弓!”
……原來是在震驚這個!
霍勉說完又耿直而自來熟地指導,“初學者用這個,不——”
李無廷的目光落了過去。
寧如深心頭一緊,忙道,“主要是禦賜的,光榮。”
霍勉猛地刹住,改口,“…不是挺好麼?”
“……”
熟悉的轉音仿佛又回到了兩刻鐘前。
寧如深瞄了瞄李無廷,後者麵上比北疆的寒風還要料峭。
隔了幾息,清冷的聲線落下:
“朕看霍將軍來了圍場水土不服,口齒不清,要不還是回北疆?”
霍勉忙擺手,“不了不了!臣還要效犬馬之勞。”
似想到了什麼,李無廷抬抬手,讓人麻溜滾了。
待那風塵仆仆的背影消失在獵場入口,寧如深收回目光,心頭感慨:
霍將軍到底是乾嘛來了……
他的神色表露太明顯。
李無廷掃了一眼,“看來寧卿是一點也不記得了。”
寧如深轉頭,睫毛微顫了下,“什麼?”
“先前會試被耽擱了,推到了這個月底。霍將軍乃承平三十八年武狀元,特召回京考核武舉。”
——被耽擱了。
寧如深驀然想起了那場皇位之爭,先皇駕崩、國喪,隨後是李無廷登基,清理舊黨……
他思緒正飄忽著,忽然感受一道深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說起來,寧卿還是當年的文狀元。”
寧如深抬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李無廷若有似無地笑了下,轉身走了。
寧如深:???
·
寧如深被李無廷笑得心神不寧。
回營後警覺提防了幾天,後者卻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隻字不提。
倒是他在圍欄邊吃瓜看夕陽時,碰到了來喝酒的霍勉。
寧如深招呼,“霍將軍。”
霍勉上下看了他兩眼,“你變化真大。”
他提著酒壇在人旁邊一坐,嘮了起來,“不過你現在這樣也挺好,比以前舒坦很多。”
寧如深探頭,“?”
咋的了,又有新的愛恨情仇?
霍勉心直口快,“喔,我們是同年的狀元。你那時候給我感覺,有些汲汲於往上走。”
寧如深唔了聲,“是嗎。”
他記得原身幼年失怙,一介布衣。
或許是成長環境的原因?年少越是缺失的東西,往後就越容易偏執追求。
霍勉歎道,“像我們這些常年廝殺疆場的,朝不保夕。功名富貴如浮雲,不知道哪天命就沒了……你應該不懂這種感受吧。”
寧如深想起自己踩空樓梯的那一腳,心情瞬間微妙,“我還挺懂。”
“是嗎?”霍勉目光一側,快意地遞了遞酒壇,“看來你是真的想開了。來,我們碰一杯!”
寧如深端起半邊西瓜,梆地一碰,“以瓜代酒。”
霍勉,“怎麼,你不喝酒?”
寧如深搖頭,“不了,我喝完容易看見橋和花。”
霍勉:?
…
春狩進行了十天左右結束。
十天後,文武百官隨天子聖駕浩浩蕩蕩回京。
寧如深彆京十日,終於回到了自己府中。他一進門,幾乎和拾一碰了個前後腳。
兩人對望一眼,彆開視線。
默契地不再提春狩期間的遭遇。
回京後一切朝政照舊。
這次寧如深無病無災,久違地去上了早朝。
上朝時間太早,他站在隊列裡困得都快把眼睛閉上了,隻想著撐到下朝回去補覺。
良久,終於聽德全一聲:“退朝——”
寧如深轉頭要走,卻又聽那細細長長的聲音道,“宣寧學士禦書房覲見。”
他,“……”
李無廷是跟他的睡眠有仇嗎?
·
寧如深隨著小太監一路到了禦書房,進去隻見李無廷正在盥盆前洗手。
“陛下,召臣有何事?”
他一張嘴就打了個隱藏的哈欠,眼泛淚花。
李無廷轉頭,看寧如深淚汪汪地盯著他,手上動作都頓了一下,“朕還沒說事,你這是什麼表情?”
寧如深,“激動,淚目。”
李無廷不欲同他糾纏這個問題,走到案後翻出張奏折一扔,“看看這個。”
“是。”寧如深走過去一翻,隻見上麵全是些世族姓氏,他一個都不認識。
他捏著奏折抬眼揣測,“給臣準備的百家飯?”
李無廷,“………”
德全忙將拂塵一撣,“哎喲,寧大人可真是不記事了~那些都是曾依附崔家的世族,上次未曾論罪,因此也有族人會參與這次的會試。”
寧如深恍然:崔家那些絲絲縷縷的。
李無廷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