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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勢脫了鞋子躺在她邊上,將被褥拉過來把她蓋住。

陸書瑾被方才那一番折騰,有些醒了,眉頭就又不安穩地微微皺起。

她無意識地伸手抓了一下,也不知在找什麼,沒找到之後又將手虛虛握成拳,搭在被褥邊。

動作間露出了左手腕上纏著的赤繩,蕭矜看了看,忽而抓住了她的手,將蜷起的手指慢慢伸開,然後頭探過去,把她的手掌貼在自己的側臉上。

陸書瑾的手被蕭矜捂了很久,這會兒掌心是熱的,又極其柔軟,分明沒什麼味道,但蕭矜總覺得她的手香香的。

他無比愛憐地蹭了蹭她的掌心,還轉頭在上麵留下個輕%e5%90%bb。

陸書瑾此刻若是清醒的話,或許會被他眸中無法掩藏的喜歡給嚇到。

但蕭矜猜不出陸書瑾將這赤繩係在手腕上的原因,也猜不出她心裡在想什麼。他隻是一味地被陸書瑾吸引,難以抑製地想與她親近。

年三十的晚上如此熱鬨,雲城的大街小巷俱是玩樂的人,萬家燈火今夜不熄,煙花一朵朵地在天空炸開。

外麵喧鬨非常,房中卻相當寂靜。

陸書瑾的眉頭舒展,安然地睡著。蕭矜埋頭在她的掌中,像是疲於奔波的鳥找到了棲息之所,安詳於此。

這些日子,他總是強迫自己去逃避那些情感。

他跪在祠堂前一遍一遍想著繁盛而龐大的蕭家,想著殘害百姓的奸臣,想著他這些年接受的教誨和訓練,如此才能時刻謹記他是蕭家嫡係的唯一子嗣,背負著各種重擔,不能讓蕭家為世間人指指點點,不能讓蕭家族人蒙羞。

但到了陸書瑾麵前,聽著她綿長而平穩的呼吸聲,蕭矜又想起初見時她被包子砸了頭茫然回顧的神色,想起她利用自己懲治劉全時的狡黠,想起她垂著眸說自己沒有爹娘時的平靜。更是無法克製地想起她細眉紅唇,耳垂墜著銀蝶長鏈,身著雪紗長裙的美麗模樣。

蕭矜被著割裂的思想折磨得快要發瘋,整個人被無儘的火焰炙烤,一陣一陣的欲望燒過之後,留下的餘燼都足以讓他窒息。

他惱怒過,憤恨過,陷入無可自拔的自我厭棄,在一切情緒撕扯沉浮後,來到了陸書瑾麵前時又隻剩下深深的無奈。

至少現在,他靜靜聆聽著陸書瑾的呼吸時,心裡再沒有任何掙紮的念頭了,隻想待在她身邊。

總有辦法的。蕭矜絕望地想,他甘願受內心的煎熬,牢牢克製自己的私欲,反正不能讓陸書瑾再受委屈。

亂七八糟的念頭快速在腦中翻過,忽而一聲渾厚的鐘聲自遠方傳來,悠揚而綿長。同一時間,煙花爆竹的聲音在雲城各個地方響起來,整個城中被砰砰響聲淹沒。

蕭矜從她的掌中抬起身,自懷裡摸出一串由五個金子打造的圓幣,放在她的枕頭下麵,而後俯下頭在她眉間親了一下,輕聲說:“新的一年了陸書瑾,恭祝你又添一歲。”

陸書瑾閉著眼,睡得香甜。

煙花的聲音直到後半夜才漸漸消停,新年伊始,萬象更新,人們帶著美好的願望入睡,迎接新歲的到來。

蕭矜卻徹夜未眠,盯著陸書瑾不知疲倦地看。

最後趕在天亮前,他摸了摸陸書瑾的臉頰,眷戀不舍地離開了。

蕭矜回到府裡的x時候,蕭雲業正在晨練,見他從外麵回來,便問道:“臭小子,昨晚上大年夜你跑出去一夜未歸,去了何處?”

蕭矜的麵上帶著一夜沒睡的疲倦,眉眼懨懨,壓根不像是去尋歡作樂。

他停住腳步,說道:“看玉去了。”

蕭雲業納悶地瞥他一眼,忽而像想起什麼似的,凶道:“你小子,莫不是看上了彆人媳婦兒?”

蕭矜麵對著荒謬的猜測,都提不起任何力氣反駁,隻道:“沒有。”

蕭雲業哼了一聲,說道:“你自己注意點分寸,我蕭家怎麼說也是晏國數一數二的大族,你若是做出什麼給蕭家蒙羞的事,我就一頭撞死在牛糞上。”

蕭矜撩起眼皮看一眼自己親爹,說道:“蕭家的名聲早就被我搞臭了。”

蕭雲業威嚴不過這麼一會兒,又眯著眼睛笑了,“也是,誰還不知道我蕭家養了個廢物嫡子出來。”

他拿起手中的木劍,比劃了幾下,狀似無意地問道:“過些時日我就要趕赴北疆助三皇子平亂寇,這雲城你守不守得?”

蕭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眉眼間的倦怠在片刻間被清掃乾淨,無端添上幾分認真,他道:“守得。”

蕭雲業笑著與他又說了兩句話,才將他放回去休息。

大年初一本是串門拜年的日子,但蕭家嫡係單薄,蕭雲業隻有一個嫡親的妹妹早些年也生了病早早離世。嫡係長輩大多在京城,而其他庶係長輩也沒有讓蕭大將軍親自攜子登門拜年的資格,是以這一日蕭府隻來了幾個庶係的小輩拜年,還算清靜。

同樣清靜的,還有陸書瑾這裡。

她是被一串炮聲給炸醒的,睜眼的時候天還沒亮,暖爐燒得旺,整個房間都十分暖和。

陸書瑾這次宿醉醒來沒上次那麼難受了,隻是頭有些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緩了好久才逐漸找回意識。

她想起昨夜看到蕭矜了,他就在自己麵前,將她抱在懷裡低聲呢喃。

又是喝醉之後的夢嗎?

陸書瑾疑惑地想著。

但是昨夜她分明覺得自己還算清醒來著,也說了很多話,好像還哭了一場,隻是那些記憶在醉酒之後的加持下,都變得有些模糊,一時間讓陸書瑾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做夢。

隨後她很快回憶起來,自己是搬了個凳子坐在門口看煙花的,又為何會睡到了床榻上?房中的暖爐又是誰點的?

她驚醒一般猛地坐起身,掀開被子下了床,有些心急地穿上鞋子,快步推門出去。

門打開的一瞬,一盞盞火紅的燈籠點亮了整個寂寥的院子,在灰蒙的天空下熠熠生輝,光芒落入了陸書瑾的眼睛裡,將她的眸子徹底點亮。

她披上披風抬步出去,自後院往前走,一路走至前院,發現沿路的所有燈籠都被點亮,整個宅子燈火通明,無一不是光明。

陸書瑾清晰地記得,昨夜天黑時,她隻點了後院靠近房間和膳房的幾盞燈,還有些掛在簷下的太高了也索性沒點。卻沒想到這一睜眼醒來,宅子裡的燈全被點燃了,沒有一盞是滅著的。

是蕭矜,他昨夜真的來過。

不僅把她抱去了房中,還將宅中的燈籠全部點亮。

她站在原地怔住,視線從一盞盞的紅燈上滑過,麵前好似浮現出蕭矜站在夜空之下,一步一步將這些燈籠全部點亮的場景。

就算是他動作再快,做完這些再離開恐怕也得是半夜了,大年夜他不在蕭府好好呆著,來這裡作何?

陸書瑾感覺心口潮濕一片,泛著癢意。

她轉身往回走,洗漱之後去了膳房,卻見昨日擱在桌上的菜和碗筷皆已被收拾乾淨,一張桌子什麼都不剩下。

陸書瑾站在門口扶著門框怔然許久,這才回了寢房之中。

先前起來的時候著急沒注意到,桌上是放了一個扁長木盒的。

她走過去將盒子打開,入眼便是一件桃花色的衣裳。她拿出來一抖,柔滑的布料就自己展開,其顏色跟初開的桃花很相似,是一種淺淡的妃色,但一看就是男子的衣物。

衣領袖擺都用金絲繡了一圈藤蔓似的圖案,裡頭也不知道夾了一層什麼棉,看起來單薄拎在手中卻沉甸甸的,布料在燈光下折射著柔和的光。

疊放在下麵的就是雪白的裡衣和黑色長褲,與之前蕭矜送的三件一樣,都是一整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陸書瑾一下就猜到蕭矜的用意。因為今年是大年初一,所以他送來了一件嶄新的衣裳。

她鼻尖一酸,也不知怎麼地,情緒就往上翻湧起來。

有時候人遇到了些傷心事,受了委屈,心裡難過,但憑著堅韌的性子還是能忍一忍的,在心中寬解自己兩句也就過去了。怕就怕有人突如其來的溫柔和關懷,一旦接受到這種關心,就會讓人產生一種被疼愛的錯覺,於是那些原本可以忍受的難過委屈瞬間如翻了天的巨浪,摧毀了心中所有堅韌的高牆。

陸書瑾一眨眼,眼眶就溼潤了,她有些哭笑不得,用手背揩了揩還沒落下的淚,像是有幾分倔強。

她把門關上,走到床邊脫棉衣,恍然看見枕頭下麵露出了一截金黃的長穗。陸書瑾是從沒有在枕頭底下放東西的習慣,而且也沒有什麼串了金黃長穗的玩意兒。

她心頭一跳,把手探過去將那東西摸了出來。

是銅板大小的五個幣被串在一起,俱是純金打造分量頗重,磨得相當光滑,在燈下散發著閃耀的光芒。

陸書瑾看到這個東西,先是有很長一陣的茫然,繼而想起每逢年夜,長輩們就會給孩子一些小錢用紅布包著,讓孩子壓在枕頭下麵睡上一覺,此為祈禱孩子康健如意的民俗。

記事起,她從未得到過壓歲錢,一晃十六年過去了,卻沒想到她會在十七歲的伊始得到了如此貴重的壓歲錢。

還是蕭矜給她的。

陸書瑾攥著這一串金幣,坐在床邊上用手背揉了下眼睛,眼圈有些紅。

她坐了許久,直到天色漸亮,才起身把蕭矜所送的東西一並收在木盒裡,壓在了最裡頭的櫃子下麵,換上之前就給自己買好的新衣裳。

宅中的所有燈籠燃儘了燭心,就自己熄滅了,天空徹底亮起來,出了太陽,光並不暖和,卻將披上雪衣的雲城每一個角落都照亮。

承祥二十六年了,陸書瑾又長大一歲。

陸書瑾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道:隻願新年勝舊年。

昨夜本打算守歲的,但是沒想到喝得多了,錯過了最好的許願時間,但願現在補上多少能有點效用吧。

她許完願之後去給自己做了點吃的,打開了房間的門窗,讓風吹進來,給房間通通風。

陸書瑾在雲城沒有親戚,自然也就不用去串門,一整天的時間都在房中寫字看書,偶爾會休息一會兒,與往常的日子無異。

葉芹估摸著年後忙起來了,沒時間再來她這裡。

張月川倒是讓人送來了新春賀禮,裡麵還夾帶著一封信,信上簡單交代了幾樁生意的詳細情況,最後又提了一嘴之前來店中耍無賴的夫妻倆。

自那日之後,隔日張月川就退了全部的定金,那男子先是兩次上門大嚷大叫,說他擅自毀約,被趕走之後又完全轉變了態度,低聲下氣地來求張月川,最後甚至願意多添幾兩,想恢複這樁生意。

張月川拒絕了。

但那男子的夫人頗為奇怪,每次來都明裡暗裡向張月川打聽陸書瑾的消息,幸而陸書瑾的提前交代讓張月川非常警惕,自是什麼消息也未透露,將二人幾次三番地轟走。

陸書瑾收到信之後仔細看了看,心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