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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陸書瑾眼中含著淚雙眉緊皺的盯著自己,麵上的擔憂和驚慌毫不掩飾,抱著燈盞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看起來真真可憐極了。

他心念一動,當即改了想法,痛%e5%90%9f一聲說:“我身上的傷口不小,動一下就痛,你來幫我。”

陸書瑾趕忙將燈盞擱在桌子上,爬去了對麵的座椅,坐在蕭矜的身邊卻又不敢靠得太近,鼻子裡躥進濃重的血腥味,她輕聲問:“需要我如何做?”

“座下的暗屜裡有藥瓶,你把靠近左邊暗格的藍色瓶子和白布拿出來。”

陸書瑾蹲身去找,摸到暗屜拿出藍色瓷瓶和白布拿出來放在燈盞邊,抬眼去看蕭矜。

蕭矜眉毛輕動:“再把我上衣脫了,現在必須先給傷口止血。”

陸書瑾目光落在蕭矜那解了兩顆的衣扣上,整個人動作頓了一下,但很快就伸手過去,專注盯著他的衣扣。

雖說這行為多少有些曖昧,但是蕭矜受傷了,萬事一切以處理他的傷勢為重,陸書瑾完全沒有其他的想法。

衣扣在她纖細的手指中被一個個解開,露出了裡麵雪白的裡衣,隻不過被血染了好大一片,看起來像極其豔麗的花朵。

外衣的衣扣全被解開,陸書瑾不敢大力,輕輕地捏著兩x邊的衣襟往下掀。

她低著頭,蕭矜低眸就能看到她小巧的鼻尖和往下垂的睫毛,沒有先前那動輒就臉紅的旖旎,她此刻正高度專注認真,蕭矜配合地將手臂抬起來,讓她脫下了外衣。

陸書瑾看起來太可憐,須得讓她做些什麼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則她會一直沉浸在恐懼的情緒之中,甚至此事會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蕭矜讓她參與進來,為的就是讓她明白,這件事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可怕,不過是受了些傷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陸書瑾又將他的裡衣脫下來,這下能看清楚了。

蕭矜的身體尚有著少年的稚氣,但臂膀呈現出漂亮的肌理輪廓,膚色是那種不晃眼不細嫩的白,但左肩胛,右小臂皆由細細的傷口,正往外滲血。

最嚴重的還是左肋那處,被割出了約莫一指長的刀口,血紅的肉微微翻卷著,看起來猙獰血腥。

血還在往外流,染紅了健壯的腰身。

“把藥撒上去,在包起來就行。”蕭矜說。

陸書瑾那漂亮的眼睫毛沾了水珠地顫著,聽言就立刻拿來瓷瓶,打開之後裡麵是淡黃的粉末,一股子苦澀的藥味撲鼻而來,想倒在手上,但見自己的手掌心都是血,且往傷口上抹的時候必然會扯動傷口,於是就拿著瓶口俯身過去,對著傷口小心地撒著藥粉。

這藥粉的藥性顯然很烈,剛撒上去的瞬間,蕭矜腰腹頓時一抽,輕輕倒抽一口涼氣,痛得不輕。

陸書瑾也被嚇了一跳,手狠狠一抖,不敢再撒了。

蕭矜咬牙挺著,硬是一聲未哼,劇烈的疼痛過去後他見陸書瑾僵著不敢動,勾起個有氣無力的笑,聲音沙啞,緩緩說道:“你,應該聽說過我爹吧?”

陸書瑾抬頭去看他:“蕭將軍,晏國無人不知。”

“我爹十二歲就隨祖父去了邊境,十五歲上戰場,至今已有四十七,大半輩子都是在戰場上殺敵。”蕭矜微微仰頭,目光神遊,憶起往事,“我七歲那年,因為練武磕破了頭,流了很多血,哭著鬨著再也不肯拿劍,那日我爹便脫了上衣給我看,他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無一好處,有一條甚至從肩胛出劃到腰際,貫穿整個背部。”

“這些傷都險些讓他喪命,但他命硬,一次次活了下來。”蕭矜道:“我爹說,這些傷痕便是安寧盛世的勳章,任何一道傷都有其中的意義,才不算白白受傷。”

他一把握住陸書瑾的手,溫柔的語氣一轉,多了幾分板正的教訓:“手彆抖,直接把藥倒上去,要有男子漢該有的樣子。”

陸書瑾不是男子漢,也拿不出男子漢該有的樣子,她盯著蕭矜看了半晌,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將藥粉細細撒在傷口上。

蕭矜頓時抽一大口氣,趕忙用咳嗽去掩飾,結果這麼一咳又扯動了肋上的傷,疼得一抽一抽地,蕭矜閉上了眼睛到底沒忍住,咬牙暗罵道:“狗娘養的,給小爺等著……”

陸書瑾將藥粉覆蓋了傷口之後,便抻開白布,俯身上前用手臂虛虛地環住他的腰身,將白布一圈一圈地纏繞上去,裹住傷口。她實在沒有彆的心思,但每次靠近她的鼻尖都堪堪擦過蕭矜的肩處,除了血腥味之外,還伴著蕭矜身上一慣的香薰味道。

寂靜的馬車裡半點雜音都無,她從皮膚上散發出來的熱意幾乎貼著臉頰,心臟的跳動聲微弱傳來,撲麵都是少年獨有的氣息。

她紅著耳朵在蕭矜的指示下將傷口簡單抱紮住,血往白布上滲了一小片之後就停止了,算是暫時止住。

蕭矜笑了笑,說道:“你看,這不好了嗎,不過是小傷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陸書瑾也覺得神奇,她現在完全鎮定下來,似乎是被蕭矜的情緒帶動影響,方才那從心底迸發的恐懼已然消失不見,身子也不再顫唞。

她又將蕭矜身上其他細小的傷口上了藥,這才幫他重新穿上了外衣。

剛處理完傷口,有人在外麵敲了敲車壁,快三下慢兩下。

“我在。”蕭矜應聲。

緊接著車簾被撩開,季朔廷臉色極差地探身進來,一眼就看出蕭矜受了傷,轉頭吩咐隨從趕馬啟程,自己爬上了車廂:“怎麼回事?”

蕭矜自己將盤扣係上,表現得渾然不在意:“能怎麼回事,擱馬車這兒蹲著呢。”

“是什麼厲害人物?”他著急忙慌地問,已是許久不見蕭矜吃這樣大的虧了。

“你見過的,吳成運,被我打跑了。”蕭矜說:“上回應當就是他在學堂裡翻我的書,我先前見到他時,就覺得他眼神不對勁。”

“是不是?”蕭矜轉頭問陸書瑾。

陸書瑾想起那日早起去學堂,的確是吳成運翻蕭矜的書,便點頭回應。

她一直想不明白吳成運為何要翻那本豔情話本,但此刻好像不大適合詢問,她在這馬車裡本身就是多餘,季朔廷應該是有話要跟蕭矜說的,但忌憚她在場,翻來覆去也隻是問了蕭矜的傷勢。

蕭矜嘴上說著傷得不重,表現得滿不在乎,但實際上他的精神勁兒迅速流失,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連唇色都變得蒼白,一安靜下來眉眼就變得有氣無力,隻顯出疲憊來。

季朔廷脫了自己的外衣給蕭矜穿,剩下的路程誰都沒說話,讓蕭矜閉目休息。

陸書瑾恍然轉頭,瞧見了蕭矜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知道他正經受著傷口疼痛的苦大折磨,但他麵容仍然平靜,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呼吸平穩。

她心念一動,從懷中掏出帕子來,疊成方塊,稍微起身探過去,用輕緩的力道去擦蕭矜額頭和鼻尖的汗珠。

蕭矜的睜眼都顯得懶怠,看了她一眼,露出個淡淡的笑。

季朔廷瞟了一眼,說道:“再撐會兒,應當快到了。”

蕭矜沒應聲,被傷痛折騰得不太想說話。

馬車行入寬敞的大道之中,海舟學府這條路上沒有夜市,家家戶戶俱已閉門,隻餘下街道上的燈亮著,馬車匆匆行過之後,在學府門口停下。

學府宵禁,此時大門緊閉著,季朔廷親自下去跑了一趟讓人將門打開,馬車往舍房而行。

陸書瑾原本以為會直接將蕭矜給送去蕭府,卻沒想到來了舍房,她撩開窗子往外看一眼,馬車已經行入了舍房大院,停在門前。

季朔廷起身,剛想去碰蕭矜的肩膀將他晃醒,陸書瑾卻記得那處有傷,眼疾手快地將季朔廷的手攔下,然後摸到蕭矜的手指,稍微用力捏了捏他的指頭,喊道:“蕭矜,醒醒,到了。”

陸書瑾連喊了兩聲,蕭矜才慢慢睜開眼睛,半斂著眸,往外看了一眼,這才慢慢起身往下走。$思$兔$網$

下去之後陸書瑾才發現舍房裡的燈點著,裡麵似乎有人。

她站在門口往裡看,果然看見有兩人站在房中,一老一少,桌上擺著裝滿瓶瓶罐罐的藥箱,顯然是季朔廷請來的醫師,比他們先到。

舍房本就小,那麼多人都進去就擁擠了,蕭矜進去前腳步停了停,轉頭看向陸書瑾,輕聲叮囑:“你在門口等著,彆亂走。”

他氣息稍亂,說話已經沒有平日裡那種精神氣兒,額頭的汗擦了又出,似乎忍到了極限。

陸書瑾點頭,留在了外麵與其他隨從待在一起,門一關上裡麵的聲響是一點都聽不見了,她就在門口的台階上坐下來,雙手抱著膝蓋發呆。

蕭矜方一進門,眉毛就緊緊擰起來,抬手開始脫衣,強撐了一路終於沒忍住,罵道:“娘的,好痛。”

季朔廷趕忙喚醫師,“杜老先生,快給他看看傷。”

杜醫師上了年歲,動作卻利索,讓徒弟幫忙解開蕭矜腰上已經被血染紅的白布,瞧了一眼便道:“傷口深,須得縫合。”

“縫縫縫,動作快點。”蕭矜催促道。

“你著什麼急。”季朔廷訓他一聲,轉頭對杜醫師道:“先用藥吧,直接上針他扛不住的。”

杜醫師頷首,讓徒弟去打水來,開始給蕭矜清理傷口。

傷口上糊滿了黃色粉末,與血肉黏在一起,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但好歹是將傷口暫時堵住了大半,止了血。

杜醫師上手先將傷口上的藥清洗乾淨,蕭矜咬死了牙關,脖子漲得通紅,青筋儘現,愣是沒哼一聲,洗出一盆盆的血水來。

擦去多餘的水分和血,杜醫師將紅色的藥膏往傷口上抹,這藥稀少而金貴,但給蕭矜用是沒有半點省著的意思,一下就用了大罐糊在上頭,約莫等了一刻鐘的時間,傷痛幾乎感覺不到了,蕭矜恢複了些精神,說道:“動手吧。”

杜醫師拿出極細的針線,先用火炙烤之後,這才動手縫合蕭矜的傷。

有鎮痛藥的加持,疼痛比方才小多了,蕭矜低著頭一言不發,眼看著自己被劃開的左肋被一針一針縫上,擦儘了血又上了幾層的藥,最後裹上新的x白布,才算是徹底處理好了傷。

杜醫師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長鬆一口氣說道:“小少爺可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將軍不在雲城本就掛念你,若是知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怕是又要心疼。”

“無妨,我會注意的。”蕭矜道:“杜醫師辛苦,這半夜的,勞煩你了。”

“儘老夫之責罷了。”杜醫師擺擺手,提著藥箱帶徒弟出了舍房。

傷處理完,季朔廷一屁股坐在床邊,擰著眉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到底怎麼想的?為了陸書瑾,值得?”

“跟他有什麼關係?”蕭矜瞥他一眼。

“怎麼就跟他沒關係了?吳成運難道不是用他逼你出手?若不是你這些日子與他走那麼近,又如何露出破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