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朧。

她走到床尾脫鞋往上爬,蕭矜的身量高,將這張床從頭到尾都占瓷實,她往裡爬的時候一隻手不小心按在了蕭矜的腳踝上,連忙讓開。

“等會兒。”蕭矜支起上本身,腳從被子裡伸出來,往她胳膊上輕輕推了下,“你睡覺不脫衣裳?”

她外褲已經脫了,裡頭還一層,但上衣沒脫,聽了蕭矜的話,她趕忙手腳並用爬進了裡麵的棉被筒,半個身子鑽進去才開始解上衣,說道:“我習慣在床上脫,明早起來穿著方便。”

蕭矜一瞧她睡另一頭去了,當即道:“睡這邊來。”

陸書瑾說:“擠。”

“我不擠你,快過來。”蕭矜說:“彆讓我動手去拽你。”

她憋了一口氣,執拗了一會兒,見蕭矜還真要從被子裡爬出來,就趕忙起身,自己爬到床頭去,再然後脫了上衣鑽進被子裡,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腦袋來。

蕭矜低頭看她,就見她露出個白淨小臉,黑眸轉來轉去似想藏住眼裡的局促不安,但仍露了餡,他一下就俯身靠過去,手指戳了她的臉頰上,“你會真的怕我對你動手吧?爺隻喜歡女人,就算你模樣秀氣像個姑娘,我對你也沒興趣,哼。”

他乍一下靠過來,腦袋就懸在邊上,四目相對間距離拉得無比近,超過了正常的範圍,隔著被子將體重壓了一半過來,陸書瑾心跳猛地一停,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乖乖睡覺。”他連戳了兩下陸書瑾的臉,然後躺回了自己的被窩筒,把眼睛一閉當真開始睡覺。

陸書瑾大鬆一口氣,整個人剛從緊張的狀態裡脫出來,心跳快得厲害,她把自己裹緊,然後側了個身麵朝著牆背對著蕭矜,身體微微蜷縮呈一個保護自己的姿態,閉上了眼睛。

她是想睡,但身邊躺著個大活人,且還是幾近成年的男子,陸書瑾哪裡睡得著。

她閉眼保持著一個姿勢躺了許久,一點睡意都沒,直到半邊身子都麻了,才稍微動了動,翻到正麵。

但這破床也確實該散架了,就這麼輕輕翻個身,它就吱呀叫起來,聲音還不小,幸好蕭矜這會兒該睡著了,應當是聽不到的。

她正想著,耳朵忽而覆上溫熱的觸?感,而後耳骨被輕輕捏了捏,蕭矜低低的聲音傳來,“睡不著?”

陸書瑾驚詫轉頭,就見蕭矜正半睜著眼睛看她,麵上似有睡意,但尚清醒顯然是還沒睡著的。

床榻窄小,加之兩個人各蓋著一層棉被,肩膀幾乎緊挨在一起,靠得極近。

陸書瑾看著他,沒應聲。

耳朵上又傳來輕緩的力道,他的指腹柔軟,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陸書瑾的耳骨,問她:“我擅自將你拉進這些事中,你不怪我?”

蕭矜睡不著,心裡也是揣著這事。

雖說他認為陸書瑾這般聰明,將來必會通過科舉入朝為官,所以才想提前培養她應對各種事的能力,但這些終究是他擅自做主,也從未跟陸書瑾商量過,沒問過她的意願。

他原本以為,陸書瑾會因此事惱怒生氣,本來今日都做好了低頭認錯的打算,若是陸書瑾無意為官,他也不會強求。

但陸書瑾隻字不提此事,乖乖吃完了飯,乖乖爬上了床。

蕭矜心中過意不去了,他捏著陸書瑾的耳骨,像是一種示好的親近行為。

她耳朵傳來一陣癢意,被這不輕不重的力道捏得又開始發熱,最終忍不住將一隻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抓住了蕭矜的手,推開一些說道:“我也就是個喜歡讀書的書生,不爭名利不求富貴,若是能為雲城受難的百姓出一份薄力,於我來說也是榮幸之事,怎麼會怪你?”

“先前沒想過你會有這般為民的熱心腸。”蕭矜說。

“你才不是沒想過呢。”陸書瑾小聲說:“你分明就是想得太清楚。”

陸書瑾鮮少與他頂嘴,蕭矜聽了後心裡高興,一把抓住了她露在外麵的手,說道:“蓋著這麼厚的棉被手為何如此冰涼?”

雨天本就陰冷,加之她本身體寒,又用冰涼的水洗的手腳,被窩稍微有些潮,躺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暖熱,所以手腳這會兒還是冰涼的,陸書瑾往外掙了掙手,“暖會兒就熱了。”

蕭矜抓得緊,沒讓她掙脫。

忽而床榻響起來,蕭矜就一股力道鑽進了她的被窩筒,都沒等她反應過來,冰涼的腳就乍然貼上了熱乎乎的溫度,原來是蕭矜把腳探了過來。

陸書瑾受驚,忙用了些力氣掙紮著往後退,蕭矜就皺了皺眉,把她的手往自己被窩一帶,揣在了懷裡,有些凶的低喝,“彆動!”

背抵著牆,退無可退,陸書瑾的雙腳被纏住了,按在榻上不能動彈,冰涼的腳趾腳板開始貪婪地吸收熱意,頓時暖和起來。

蕭矜像是有點生氣,“陸書瑾,你身子骨也太弱了,不過是用涼水洗了一遭竟然這麼久都沒恢複過來,平日裡在家過得是什麼日子?你爹娘隻疼你兄弟不疼你是不是?”

說完他看著陸書瑾驚慌失措的眼睛,不由放緩了語氣,低聲道:“沒事兒,你爹娘不疼你我疼你,我給你暖暖,你彆亂動。”

陸書瑾隻感覺他身上無比火熱哪哪都是溫暖的,尤其那一顆滾燙的心。

她看著蕭矜,由於背著燭光,蕭矜的神色有些許的晦暗不明,但隱約能從模糊的光影裡看到他柔和的神色,充滿了先前沒見過的柔軟,聲音也低低的,更似一種近乎寵溺的蠱惑。

“蕭矜。”陸書瑾短暫地受了這蠱惑,將最深處的心事撅了出來,輕輕說:“我沒有爹娘。”

蕭矜有些怔然地看著她,許久都沒有說話。

第34章

“陸書瑾,你果然有幾分腦子。”

外麵的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砸在窗子上發出密集的聲音,是能驚擾到人睡眠的程度。

但蕭矜卻能清晰地聽到陸書瑾那微弱又平穩的呼吸聲,輕輕的,幾不可聞, 像她本人一樣。

他盯著陸書瑾, 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書瑾雖然看起來小小的, 白嫩而柔軟,但她好像並不需要憐憫。若是站得遠遠的看她, 隻會以為她是個安靜內斂, 性子柔和的窮酸書生,但若是走近了, 來到她的跟前, 才知她安靜的外衣裡包滿了苦楚。

但她自己好像並不覺得自己可憐,有一種習以為常的泰然和堅韌。

正因如此, 才讓人心疼的很。

蕭矜也是自幼喪母, 記憶中那個端莊淑靜的女人對他百般溺愛,從不會冷臉斥責,隻是後來一場大病奪取了她的生命, 從那以後蕭矜就成了沒娘的孩子。

但他還有父親,上頭還有兩個兄長和一個姐姐。

蕭家規矩嚴格,嫡庶分明, 在蕭家裡無人敢對蕭矜使臉色, 父親的兩個妾室也都是打小捧著他慣著他,以至於兄弟關係也極為和睦, 蕭矜從不缺少那些寵愛。

他無法想象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在苛待之下是如何長大的, 陸書瑾這樣聰明又討喜的小孩, 若是爹娘都在,定然也是被家裡寵愛的小寶貝吧。

蕭矜想,若是陸書瑾投胎到蕭家就好了,有這麼個可愛的弟弟,他一定竭儘所能地寵著,要什麼給什麼。

陸書瑾見蕭矜久久不說話,眨了眨眼睛,又道:“我自小在姨母家長大,至少吃飽穿暖,比之那些無人收養流浪街頭的孤兒不知好了多少。”

“你姨母一家,是不是待你不好?”蕭矜問她。

陸書瑾沒明說,隻道:“對於他們來說,我終究是外人。”

好與不好,其實很難定義。雖說她這些年住的院子偏僻破舊,夥食也與下人無異,表姐妹的那些新衣裳漂亮首飾,結伴出去遊玩的特權,吃各種好吃的零食糕點,委屈了有人安慰,吃虧了有人撐腰,這些東西都是她所沒有的。

但她的的確確是吃姨母家的飯一點一點長大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雖然姨母想利用她的親事為自家謀求利益,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嫁給一個年過三十流連青樓,又外室成堆的瘸子,但陸書瑾也背起行囊逃了,不僅讓姨母家毀約蒙羞,還要麵臨著被那瘸子家刁難的危險。

也算是扳平。

蕭矜從她的眉眼間看出一絲落寞,知道再說下去可能觸動她的傷心事,就說:“無妨,日後在雲城,我不會再讓你受欺負。”

蕭小少爺在雲城還是很有話語權,陸書瑾也看得出來,這人雖然平日裡行事跋扈而張揚,一副不喜歡跟人講道理動輒就要動手打人的樣子,但其實心是非常軟的。

就像方才,她說出那句我沒有爹娘的時候,蕭矜聽了後雖極力掩飾,但眼中的心疼憐憫還是露了出來。

陸書瑾的手腳暖和了,整個身子也跟著熱了起來,再加上棉被很厚,她很快就暖熱了被窩,於是將手往外抽:“我已經不冷了。”

蕭矜這回沒再拽著,鬆手的同時也收回了自己的腳,仰麵躺著說:“我八歲的時候,想要弟弟妹妹,跟我爹說了之後被訓斥一頓,後來聽說雲城有座廟宇求願很靈,我便跟朔廷一起去給我爹求子,回去就被揍了一頓。”

陸書瑾頓時笑彎了眼睛,還是頭一回聽說兒子去寺廟裡給老子求子,蕭矜打小就開始做這些不著邊際的事。

“是寧歡寺嗎?”她問。

“對。”蕭矜看她一眼,“你知道?”

“當然聽說過,是雲城最出名的寺廟。”陸書瑾忽而動身,把手伸進衣襟裡摸了摸,用手指勾出紅繩來,上頭掛著半截拇指長的小木牌,“你看這個。”

蕭矜偏頭湊過去看了看,就見木牌上用紅字寫著“大吉”二字,整個小木牌像是被塗過什麼油,雖有陳舊的痕跡,但保存完好。

他疑惑道:“這是什麼?”

陸書瑾說:“是寧歡寺的簽。”

是她七歲的時候,曾去寧歡寺搖出的上上簽。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寧歡寺的簽字早就換過好幾回,這根十年前的簽字好像已經被遺忘。

陸書瑾將它串了個繩子戴在身上,藏進衣襟裡。

“運氣不錯,是上上簽呢。”蕭矜笑著說了一句。

陸書瑾也跟著點頭,她覺得搖出上上簽那次,是她運氣最好的一日,她生命裡本就不多的幸運,一直被她珍視地帶在身邊。

拿出來給蕭矜看了一眼之後,她有很寶貝似的塞回衣襟裡,如此小心對待一根簽子的模樣落在蕭矜眼中,相當可愛。

“下個月初,是雲城一年一度的祈神日,屆時會有熱鬨的廟會,學府也會放三日假,我帶你去寧歡寺玩。”蕭矜說。

陸書瑾當然是想再去一次的,聽了之後心情立馬雀躍起來,眼睛亮盈盈的,“當真?”

“當然,我可不騙人。”蕭矜用正經的語氣說:“至少不騙你。”

陸書瑾身上暖烘烘的,心裡也暖烘烘的。

“快睡吧。”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