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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霜,讓人望而生畏。

此時的他與學府之中的他判若兩人,學府之中的他與身邊的人說笑打鬨,有著十七八的少年該有的蓬勃朝氣,即便是發怒也不會對無辜之人牽連,且情緒去得很快。但此刻的蕭矜卻散發著尖銳鋒利的氣息,擺明了一副誰接近這就要被刺的冰冷,有著久居高位的壓迫感。

陸書瑾覺得,在學府裡時他隻是小少爺蕭矜,但是到了這裡,或者說是到了葉洵麵前,他才變成了蕭家嫡子。

他十分忌憚葉洵。

陸書瑾得出這個結論之後,便知道不能再窺得太多,便收回了視線落在麵前盤中擺的葡萄上,專注地盯著。

葉洵倒了兩杯酒,一杯送到蕭矜的麵前,溫笑著說:“還生氣呢,這小香玉慣常的嘴上沒把門,你犯不著跟她置氣,咱倆好些日子沒見,喝兩杯。”

蕭矜很給麵子地軟化了周身的戾氣,接過酒杯喝了大半,才道:“葉少近日都在忙什麼?”

葉洵道:“還能忙什麼,左不過是平日裡那些事,不過你昨日鬨得那一出倒是給我整出不少麻煩事,睡得正香被喊起來去衙門。”

蕭矜哼笑一下,“這可與我無關,誰讓雲城知府是你爹呢。”

“前年上頭撥下來的賑災款統共二十萬兩,到了雲城一清賬,就隻剩下了十萬。”葉洵眯了眯眼睛,說:“昨夜你在玉花館找到了也不過四千餘,你說剩下的九萬五千多去了何處呢?”

蕭矜將杯中的酒喝儘,皺了皺眉又自己撈了酒盞倒滿,滿不在乎道:“我如何知道去了何處?與我又不相乾,昨夜若不是為了去找我爹給我的玉佩,還撞不上劉全轉運官銀,這份功勞我接不得。”

葉洵道:“蕭將軍不是整日覺得你無所事事,若是將此事報給將軍,想必將軍遠在京城也能對你放心些。”

“我有什麼放心不得?我又不殺人越貨作奸犯科。”蕭矜搖頭,“你可彆給我戴高帽,爺不要。”

兩人說話仿佛像打著太極,季朔廷適時地插嘴,“喬老昨兒又罰你了吧?”

“可不是,知道我去了青樓氣得差點掀了衙門的瓦頂,要我必須搬進學府的舍房。”說起這個,蕭矜的話就多了,氣憤道:“你知不知道那個舍房究竟有多糟,我一整夜淨聽蚊蟲的嗡嗡聲去了,直到天明方停,剛消停沒一會兒,外頭就有人開始背誦書文……”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就是蕭矜對學府舍房的控訴,從各個地方將舍房痛批了一番,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上等學府的舍房,而是打在鬨市的老鼠窩。

葉洵幾次想要岔開話題,將重心引回官銀上,都被季朔廷和蕭矜含混過去,最後他頗為無奈,又不想聽蕭矜逮著舍房痛罵,隻好引出彆的話題,“城西那頭又多了幾樁奇怪病死案例,你們可有聽說?”

蕭矜喝著酒問,“怎麼回事?真有瘟疫啊?”

“應當不是,幾戶病死的人住所不在一起,且平日沒有交集,初步看這病應當是沒傳染性的。”葉洵道:“隻是尚未查清緣由,蕭少爺有何見解?”

蕭矜倒還真的仔細思考了下,而後道:“我這段時日看的那本《俏寡婦的二三事》裡頭,有一段寫到王家二郎被俏寡婦勾走了心,惹得王二郎新婦心生妒忌便學了南疆那邊的巫咒之術,做了小人詛咒俏寡婦不得好死,結果俏寡婦還真上吐下瀉險些喪命,你說,城西的那幾樁病會不會是有人使了巫咒,紮小人害人呢?”

葉洵聽得嘴角直抽抽,皮笑肉不笑問:“蕭少爺認真的?”

蕭矜一笑,“當然是編的。”

“我又不是醫師,怎麼知道他們的病是何緣由?葉少怕不是喝多了?”他說。

陸書瑾抬頭看去,就見葉洵的臉隱晦地抽搐著,顯然快被氣死,卻還是強行掛著笑臉,“我看是蕭少爺喝多了吧?”

蕭矜借坡下驢,往後一仰,“還真是,我說怎麼腦袋暈暈的。”

說著就閉上了眼不再理人,葉洵喊了好幾聲都裝聽不見,跟個無賴似的。

麵前這人若是換了旁的,葉洵指定掀翻了桌子跟他乾一架,但攤上蕭矜這麼個人,他有怒也發不得,隻能笑著說:“那勞煩季少送一下蕭少,我還得去哄哄小香玉。”

季朔廷老大不樂意,“我得去哄,你送吧,你先前沒留她,她現在未必想見你。”

葉洵想跟這兩個人輪流打一架。

但還是咬著牙,臉上的笑快要掛不住,趕忙穿了鞋往外走,“我扛不動蕭少爺,隻有你能擔此大任,季少莫與我推脫。”

葉洵走得很快,其他幾個年輕男子也跟著離去,季朔廷跟去門口看。

屋內隻剩下蕭矜和陸書瑾二人,她端詳蕭矜,見他頭歪在矮榻邊上,白淨俊俏的臉因為喝多染上一層薄薄的紅色,兩邊的暖色燈落下來,柔柔描繪他眉眼的輪廓,看起來俊美非凡。

這才多看了兩眼,季朔廷便又折回來將蕭矜從矮榻拉起來架在脖子上,讓陸書瑾在後頭幫忙扶一下,兩人一前一後地將蕭矜帶出了春風樓,拖上馬車。

剛一進去,季朔廷就將推在座位上自個坐下來喘氣,怒道:“蕭矜!你就不能使點勁?全壓在我身上,想累死我!”

陸書瑾剛一坐下,就見對麵的蕭矜忽而睜開了一隻眼睛,而後坐直身體揉著肩膀回嘴:“你放下我的時候能不能動作輕些,磕著我肩膀了。”

“我就該給你摜在地上,讓你自己爬回馬車。”季朔廷說。

陸書瑾坐在邊上,漂亮的杏眼看著裝醉的蕭矜,又看看季朔廷,沒有說話。

蕭矜就指了指她,又做了個割脖子的手勢,凶道:“敢x說出去就滅口,懂嗎?”

陸書瑾忙不迭點頭。

季朔廷看了看她,問:“你是不是閒的,怎麼給他也帶來了?”

“我要是知道你跟葉老三都在那,我壓根就不去,更彆說是帶著他了。”蕭矜自是滿臉的晦氣,跟葉洵扯皮那麼久,他倍感疲憊。

“我派人給你傳信讓你今日彆來春風樓,結果傳信的根本沒找到你人,你此前跑哪去了?”季朔廷道。

蕭矜當然是跟著陸書瑾去了城北的租賃大院,還在那睡了一覺。但此事說出來怪沒麵的,蕭矜拒絕回答:“你彆管。”

季朔廷道:“你這次玉花館誤打誤撞撅了劉家的官銀,葉洵指定逮你一段時間不放。”

蕭矜冷笑一聲,“我這些日子就在學府裡哪都不去,他上哪逮我?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就給他找點事做。”

兩人到底還是有些防備著陸書瑾的,剩下的話便沒再說了,季朔廷轉而問道:“現在去哪?”

蕭矜道:“我回學府。”

季朔廷道:“你一身脂粉酒氣,就這麼回去不怕撞上喬老?”

蕭矜誇張一笑,十足自信:“今日休沐,喬老怎麼可能會在學府?定是在家中休息。”

陸書瑾在心中道那可未必。

果不其然蕭矜還是自信得太早,以至於剛下馬車迎麵撞上喬百廉走來的時候,他一時毫無防備太過慌張地往馬車裡鑽,導致腳踩了空摔落下來。

喬百廉疾步走來,立馬就聞到了濃鬱的酒味和散不去的脂粉香氣,臉上的憂色頓時轉怒,指著他氣得臉色漲紅,“你個小混賬,又跑去喝花酒,還喝得站都站不穩,你還有沒有個人樣了?!”

陸書瑾還沒下去,聽到這聲音立馬就從裡頭悄悄關上了馬車門,躲在了裡麵。◆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喬老,我突然想起衙門那邊還有些事需要我去一趟,等我回來再吃您的教訓。”蕭矜趕忙轉身拉門,沒拉開。

本來這拉車門鑽進去的動作須得一氣嗬成的,但他第一下沒拉開車門就沒機會跑了,喬百廉嚴厲斥責,“你給我站好!目無尊長成何體統!”

蕭矜被逮住劈頭蓋臉地一頓罵,喝是沒喝暈,倒讓喬百廉罵得暈頭轉向。

待喬百廉訓完人丟下句“好好反省”走了之後,他才把陸書瑾從馬車裡揪出來。

一路走回舍房蕭矜都瞪著陸書瑾,本來他是想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反手賣大哥的小白眼狼的,但想起方才喬百廉訓他的時候,那一句炸在耳邊的“上不孝敬父母師長,下又欺負毆打同窗”,蕭矜又忍住了。

陸書瑾自知理虧,縮著脖子不敢去看他,隻覺得他的眼刀一直往自己身上戳。

等回去之後才發現整個舍房都被大改,唯一還留在其中原封不動的,就是當間那一扇大屏風。方一入門就看見地上鋪了層接近大米顏色的地墊,空中還充斥著非常濃鬱的煙熏氣味,門的左右手貼著牆的位置各擺了一個木製的矮櫃,進門就得脫了鞋。

再往裡走,陸書瑾發現自己的床整個都被換了,換成大小適中的拔步床,紅木床架雕刻著精美而絢麗的圖案,青色的紗帳分內外兩層,裡頭一層放下來,外頭一層則掛了起來,隱隱窺得床榻上擺放整齊的被褥和錦枕。

先前那張需要墊桌角的桌子也被換了,比之前的大了不止一圈,上頭的筆墨紙硯全部擺上新的,雪白的宣紙玉製的筆架,書本被收拾乾淨整潔。窗子也吊了紗簾,將外頭的日光阻隔大半,使得房中光線昏暗。

陸書瑾怔怔地看著,隻覺得自己這是走錯了地方。

在她和蕭矜出去的這幾個時辰裡,舍房像是被從裡到外給翻新了一遍,與她之前住的完全就是兩個地方。

陸書瑾趕忙去檢查自己的東西。她的東西倒沒什麼不能見人的,全身也統共才幾兩銀子和一些換洗衣物,很快就清點完畢全都一個不少地裝在箱子裡,蕭矜的那些手下不僅辦事利索,且極為規矩,雖然東西全都換過新的,但這些裝了她私物的箱子仍在原地沒動。

陸書瑾正發呆時,蕭矜從屏風的另一頭繞過來,將一本書撂在她的桌上,睨她一眼,語氣裡顯然還帶著點方才的生氣,“坐地上乾什麼?”

她沒應聲,爬起來拿起書一看,挺厚的一本,封麵上三個大字:《戒女色》。

蕭矜道:“你的那些雞毛筆我都讓人扔了,你給我抄書必得用上好的筆墨紙硯,否則喬老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哦。”陸書瑾應道:“多謝蕭少爺。”

她低著頭,昏暗的光線下蕭矜能看到她往下垂的濃黑密長的眼睫,還有圓潤小巧的翹鼻,使她整個人又變得軟和乖順。

個子很矮。蕭矜在心中暗暗評價,皮膚又白嫩,說話總是慢聲細語,臉蛋乾淨眼睛大而漂亮,不怪彆人說這小書呆子像春風樓的那些小倌。

小香玉當著眾人的麵這般羞辱她,她也安安靜靜的沒有反應,像是習慣了冷漠與刻薄。

蕭矜這樣一想,哪還記得她是方才那個在他背後關車門的小白眼狼呢,隻拍了拍她的肩,緩聲說:“你年紀還小,日後給你多補補,總能躥一躥個子,長出男人的模樣來的。”

陸書瑾嚇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