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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去!這天地之大任你玩樂,彆來禍害其他想要考取功名的學生!”

他嗓門大,站在陸書瑾麵前喊的時候,一嗓子險些把她耳朵震得耳鳴,再加上他麵容黑得如鍋底,粗眉橫立,十足駭人,陸書瑾看著倒真有些打悚。

蕭矜卻早像是習慣了唐學立的訓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撇眉道:“先生可不能冤枉好人,我不過是見有人欺負弱小,才出手做了好事。”

唐學立顯然不信,這三人鼻青臉腫,血糊了半邊臉地躺在地上,再加之蕭矜劣跡斑斑,任誰來都不會信是蕭矜做了好事。

他喝道:“還敢狡辯!”

那三人見夫子來撐腰,哭嚎得更大聲,唐學立越聽越生氣。

正在這時,陸書瑾突然往前一步,先端正行了個禮,不徐不緩道:“先生莫氣,是我此前與這三人有些口角衝突,今日下學在此路過時被這三人攔住要給我一個教訓,蕭少爺是看我被打才出手相救,此事與他不相乾。”

“他把人打成這樣,還與他不相乾?”唐學立隻道她也是平日圍在蕭矜身邊的狗腿子,斜她一眼,冷聲問:“你姓甚名誰,住在何處?小小年紀不學好,踩地捧高倒是拿手。”

陸書瑾謙遜地低下頭,聲音平靜道:“學生陸書瑾,家住楊鎮,孤身來此求學。”

唐學立聽後當即愣了下神色,將頭轉過來仔細打量。

海舟學府之中的夫子自是都聽過陸書瑾這個名字的,知曉此人是喬院長親自監考招進學府的寒門學子,破例免除所有念書費用,無家世無背景,唯有真才實學才能博得那三個名額之一。

唐學立雖為人嚴苛,但對有才華有能力的學生自然也是略有偏愛,聽她自報家門,再加之她方才說話行禮頗有規矩,態度謙遜,唐學立的氣隨即消了大半,神色也緩和不少,說道:“縱是如此,你也不該維護蕭四,縱他作惡。”

陸書瑾便說:“學生沒有維護誰,不過是實話實說。”

話雖是說得公正,但其後她又補上一句,“若非蕭少爺路過此處善心出手,學生今日怕是也難逃一劫。”

唐學立又轉頭看去,見地上三人捂著痛處不肯起,打滾之後渾身的衣物臟得一塌糊塗,半點沒有少年郎,海舟學子的風範,心中已有偏頗。

蕭矜將唐學立的神色轉換看在眼裡,隨後他目光往下一掠,落在麵前少年纖細瘦弱的後脖子上,陸書瑾說話的時候低著頭,碎發散在白皙的皮膚間,看起來乖巧極了。

蕭矜在海舟學府混了一年,對唐學立的難纏在清楚不過了,最不願意撞上的就是他,原以為今日也少不了一頓費勁的糾纏,卻沒想到這瘦弱的小矮子幾句話就能讓這難纏的老頭消了氣。

“雖說此事他們挑事在先,但動手毆打同窗終究為錯,你們也難辭其咎,隨老夫前往悔室領罰。”唐學立警告的眼神在蕭矜臉上晃了一圈,落在季朔廷的麵上,“你也一並滾過來!”

季朔廷當即苦了臉,“先生,我真是路過的。”

唐學立將眼睛一瞪,他隻好閉嘴不敢再多言。

胖子三人挨了頓狠揍,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最後被自家的下人抬著直接去了醫館,而陸書瑾三人則跟著唐學立去了悔室,領了打掃學府禮祠x,和三章策論的懲罰。

禮祠位於學府的東南角,處在一個僻靜的環境之中,平日裡很少會有學生來此處。堂中擺放著幾尊夫子像,隻有每年舉行入學禮時才會組織學生來此處燒香祭拜,警醒學生尊敬師長,也求學途順利,將來能金榜題名。

雖禮祠一年中用上的次數寥寥無幾,但學府還是時常分配學生來打掃,其中多數是犯了錯的學生做罰。

陸書瑾領了鑰匙打開門的時候,空中那焚香之後留下的氣味就撲麵飄來,由於漸入夜幕,堂中視線昏暗,她先放下手中的掃帚,將堂中四處的燈一一點亮。

蕭矜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那掃帚被他抗在肩頭上,走路也沒個正型。

禮祠很是寬闊,堂中有一大片空曠之地,最前頭的高台上立著三尊夫子像,足有兩米之高,陸書瑾將台前的燈點亮時,將頭抬高才能勉強瞧見夫子的半身,不免被這高大肅穆的雕像壓得心頭發緊。

陸書瑾點的燈並不多,那些掛在牆上和落地長燈都太高她無法觸及,隻點了矮杆燈和桌上擺放的燭台,是以堂中的視線並不算亮堂,柱子和燈台在地上留下朦朧的影子。

從門口看去她立在高台中央,仰著脖頸看著夫子石像,在地上投下細長的人影,在石像之下,她更顯得纖瘦單薄,卻又站得筆直,腰背□□,燭光染上她素色的衣袖。

蕭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將掃帚隨手一撂,聲音驚動了看得入神的陸書瑾。

轉頭一瞧,就見這混不吝的少爺伸了個懶腰,輕車熟路地找到一處窗台,推開了窗子之後懶了一身骨頭地坐上窗框,半點沒有要打掃的意思。

夏風是燥熱的,但經過窗子再吹進來,往堂中轉了一圈在落到陸書瑾的身上,就變得有些涼爽。

她看了看窗外懸掛在西方天際的紅霞,忽而笑了一下。

一個月前,她還困在一方老舊的庭院之中,每日都對著窗子眺望夕陽餘暉,聽宅中的人張羅著自己的婚事,那時候的孤寂,無助,恐慌如沉重的枷鎖,牢牢地捆在她的脖子上,讓她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然而現在看著相差不大的景象,她竟從心底裡覺得愜意,身上再無其他多餘的重量,唯有“自由”二字。

陸書瑾收回視線,抬步走到門口拿起自己的掃帚,從門口開始掃起來。

雖說在姨母家時也給她配了一個丫鬟,但是寄人籬下的日子裡,大多事情都是要自己做的,掃撒這類的小事倒是累不倒她。

蕭矜坐在靠坐在窗邊沒再動彈,安安靜靜的。陸書瑾則專心掃地,堂中除卻她輕輕的腳步聲和掃帚摩攃地麵的聲響,再沒有旁的雜音,各不相乾。

就在陸書瑾以為她要自己打掃整個禮祠的時候,季朔廷忽而從外麵走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學府裡的少年,一進門就嘴裡喊著蕭哥,原本安靜的禮祠頓時熱鬨起來。

“吵死了,喊什麼。”蕭矜嫌棄地聲音傳來。

陸書瑾抬眼看去,就見那些人有幾個麵熟,是前幾日在海舟學府遇見蕭矜時圍在他身邊的狗腿子,此時也人手一個掃帚,進了門就開始殷勤打掃,嘴上還不停邀功:

“哪能讓蕭哥親自動手啊,有這鍛煉身體的好事,喊哥們幾個就行了。”

“蔣胖子那幾人就是該打,這罰領得太不應該!”

“我說我從今早開始手怎麼這麼癢了呢?原是迫不及待準備著幫蕭哥打掃禮祠……”

這句馬屁拍得稍微有點誇張了。陸書瑾在心中如此評價道。

蕭矜並不回應,就坐在窗邊笑,半邊俊麵被夕陽描摹。

季朔廷到他跟前,許是來的路上腳步走得有些急,額頭出了些汗,埋怨道:“我就知道找你沒好事,連累我也平白被罰了三章策論。”

“誰寫那玩意兒。”蕭矜滿不在乎地哼道。

幾個大小夥兒忙著獻殷勤,很快將禮祠給瓜分了,將陸書瑾擠得無地可去,隻好退到了門邊,正好聽到兩人的對話,心說旁人說蕭矜是個紈絝還真是一點冤枉都沒有,連唐夫子給的處罰他都不在乎,言語神情間不見半點對師長的尊敬。

“你不寫,被逮到又是一頓責罵,你也知道唐先生那固執性子。”季朔廷十分忌憚。

蕭矜沒有應答,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不寫,懶得聽勸。

過了會兒,就聽幾個正打掃的人閒聊起來。

“都是這倆月第四起了,今早我出門的時候,我娘還叮囑我彆去人少的地方呢。”

“什麼事啊?”蕭矜聽見了,問一嗓子。

立馬就有人回應,“就兩月前出現的人口失蹤案子,衙門前日又收到了一樁報案,到現在還查不出門路來。”

“我小舅在衙門做事,他跟我說收到的報案裡,失蹤的都是外地來的女子。”一個瘦馬猴似的人說。

都是年輕小夥,對這些稀奇事兒自然是興致很高,聚在一起聊得相當火熱。

蕭矜卻不感興趣,他跳下窗子往外走,路過陸書瑾的時候腳步停了一下,轉頭看向她,忽而說道:“聽見了?外地來的,彆在雲城亂跑。”^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陸書瑾仰臉對上他的視線,往那雙眼眸裡一看,頓時有一瞬的心慌,她偏頭轉了視線,說道:“失蹤的人俱是女子,我又不是。”

蕭矜的目光往她臉上掃了一下,嘟囔一句,“娘們似的。”

陸書瑾斂了斂眼睫,回道:“蕭少爺倒是要注意,少走些夜路。”

免得被人套了麻袋打得滿頭包。

誰知這草包一下就聽出了話外之意,氣笑了,“你想說什麼?”

“關心之語罷了。”

“你最好是關心。”蕭矜用手指點了點她,隨即大搖大擺離去。

第4章

聽聞你昨日跟著蕭四揍人去了?

陸書瑾的模樣的確漂亮,但眉眼之間沒有那股子柔弱味道,還有些未脫的稚氣,所以在眾人眼裡也不過是麵容白嫩,過於秀氣的少年郎罷了。

隻要與身邊的人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她倒是不太擔心會有人識出她的女扮男裝。

蕭矜離開之後,禮祠中打掃的幾人也很快離去,陸書瑾在裡麵繞了一圈,發現已經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就做了下收尾,而後鎖上禮祠的門,出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好在食肆到很晚都是有熱飯的,她趕去吃了飯之後回到舍房,沐浴淨身後洗好衣物,便點了燈開始寫唐夫子罰的策論。

三章策論並沒有字數限製,陸書瑾隨便翻了翻書很輕易就能寫完。

放下筆的時候想起蕭矜在禮祠中的話,又抽了一張新紙,打算替他將那三章寫了。

雖說他動手打人並非是替她出頭,但到底還是幫她解決了當時的困境,禮祠的罰掃也因為他叫來的人並未怎麼動手,這是其一。

其二便是今日那心%e8%83%b8狹隘的三人又挨了一頓揍,定不可能就這樣善罷甘休,等過兩日養好了傷必會再次找她麻煩,須得想個方法解決此事才行。

思及蕭矜那一副紈絝模樣,她故意將策論水準一降再降,但同時又在裡麵加上一兩處引經據典的論述,以免整章策論看起來全是廢話。

將東西寫完後,陸書瑾擱了筆開始收拾桌上的書,順道將那些從租賃院子裡搬來的書一道整理了,一本本擺在架子上時,忽而有一個東西掉落在桌麵上。

她低頭一瞧,隻見那是一張扁長的簽子,上頭串了一條紅綢,木簽呈現出年代久遠老舊顏色,上麵寫著兩個字:大吉。

腦中恍然又浮現當年那個小沙彌站在她的邊上,笑著對她道:“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