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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才是他們的故鄉,借給北地之後,這裡又成了兩國緩衝帶,隻有一些小型軍事建築,並未建立城鎮。

行人走了一天一夜,總算繞開了蒙兀與北地聯軍的耳目,進入了北地腹地。

北地的城鎮與北周頗為相似,隻是建立年數不長,城中建設皆以實用為主,看著有些粗糙簡陋,生活在這裡的,有北周人,有蒙兀人,還其他地方過來做生意的。不得不說,當年雲中王能得到“善治”的美名,溫鴻軒功不可沒。

榆京是北地聯盟總部所在,也是北地聯盟的政治經濟中心,比起其他城鎮交錢就放行的稀鬆管理,榆京很嚴格。

傅希言排在隊列裡,看著守城門的士兵不但翻看路引,還盤問得極為仔細,尤其是北周打扮的人,幾乎是將眼珠子懟在對方的臉上查探。

輪到傅希言時,明顯感覺對方戒備心很高。儘管薑休、虞素環給傅希言、裴元瑾兩人稍作易容,但出色的五官依舊無處躲藏,在一眾滿麵風霜中出類拔萃。

士兵說:“做生意?做的什麼生意?”

傅希言賠笑道:“從南邊帶了些糖,打算換北地的琉璃。”琉璃是北地特產之一,而糖在這裡是稀缺物,隻要來回平安,兩者兌換是能賺到錢的。

士兵說:“糖呢?”

傅希言忙小心翼翼地扶著薑休從車上下來,然後掀開車底板,拿出一包包包裝得極為細致的飴糖來。

“這一包為何比其他的少。”

士兵觀察很仔細,問題很刁鑽,簡直無理取鬨。

但傅希言不得不答:“走得有些久,怕糖潮了,所以打開嘗了嘗。”

士兵並未就此放鬆,繼續問他帶了多少糖,準備賣多少錢,要買的多少琉璃,去哪裡出售,隨行的又是什麼人,都從哪裡來,幾乎問了個底朝天。

此時,進城的隊列越等越長,士兵卻一點都不心急,有些問題明明問過,還反反複複地再問,傅希言被問得笑容越來越僵,開始祈禱後麵的人尋釁滋事。

第174章 姑娘要報仇(下)

也不知這座年紀不大、底蘊不深的榆京如何讓來往商隊服服帖帖,隊伍停滯了快一炷香的工夫,愣是沒有個傻大膽出來挑釁。

好不容易士兵閉上了嘴巴,扭頭往回走了,傅希言以為過關了,正要上馬車趕路,那士兵突然朝旁邊指了指:“去那邊待著。”

傅希言:“……”

不是,他到底哪裡回答得不對?明明表情、語言都將商人演繹得惟妙惟肖,他自己都很信服啊!傅希言越想越不服氣,飛快地追上去,倔強地……遞出了一個裝著金葉子的荷包:“官爺,還請通融一下。”

士兵眼神一變,手按在腰刀上,冷冷地說:“過去。”

馬車車廂傳來動靜,裴元瑾似乎要出來,傅希言連忙往後退了兩步,按住了門,然後在士兵警惕的注視下,將馬車引到城門一邊。

裴元瑾知道他在外麵,推門沒敢用力,但是打開車窗,從裡麵探頭出來。

傅希言信心滿滿地向他眨眨眼睛,表示自己能搞定。

士兵將他們晾在旁邊便不管了,又去處理其他人。傅希言站在原地,呆呆看著士兵傲慢的身影。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有受到這樣的冷落了,哪怕是修煉不出真氣的廢柴時代,他受到更多的也是奚落。

篤篤。

裴元瑾敲了兩下車窗。

傅希言看看天看看地,實在沒東西看了,才尷尬地轉過頭看他。

裴元瑾衝他挑眉。要是他頭上能顯示怒氣值的話,現在應該已經蓄滿了,可以發大招了。

傅希言湊過去,乾咳兩聲道:“這裡是北地大本營,保不齊鄭佼佼梅下影忘苦幾個都在裡麵窩著,萬一打起來,我們這邊不劃算。”

裴元瑾傲然道:“無妨。”

當初在南虞,那麼多武神一起不要臉,他們不也扛過來了嗎?何況,越是險惡的環境,越有利於淬煉心境。

傅希言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現在沒人比他更想突破了,隻是……

“虞姑姑和薑藥師在。”

他有天地鑒,裴元瑾實力強橫,護花組會“隱身術”,打不過還能跑,虞素環和薑休彆說跑,步行太久都能要命。

裴元瑾抿了抿嘴唇,顯得不太樂意,卻不能不考慮。

傅希言摸著他的手,安撫道:“沒關係,我有個想法。”

他去後麵的車廂和兼職車夫的護花組交代了幾句,須臾,一個護花組成員便在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悄然地混進城中。

天色漸明又漸暗,雲朵從東邊飄向西邊,逐漸消失在無垠的蔚藍之中。

城門外蜿蜒的隊列終於見底,等幾個西陲打扮的商人進城之後,守城門士兵終於空閒了下來。先前盤問傅希言的士兵懶洋洋地走過來,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腳步不停,直接上了城門。

和他們一道被攔在城門外的,還有兩個江湖人,以及一個自稱進城探親的中年書生。

傅希言注意到被攔下的好似都是北周麵孔。隻是,被放行的人中也不乏北周人士,不知士兵攔人的依據是什麼。

比起還有閒情逸致淡定觀察的傅希言,另外幾人明顯焦慮得多。中年書生看起來尤其緊張,在老仆的陪同下,謹慎地走過來搭茬道:“這位公子也是進城探親嗎?”

書生來得晚,沒看到傅希言被盤問時拿糖的畫麵。

傅希言便客客氣氣地解釋了一番。

中年書生聞言有些失落,兩隻手抓著衣擺:“公子見多識廣,不知往日遇到這樣的情形,會如何處置我等。”

“處置兩個字未免有些嚴重了。”傅希言頓了頓,迎著對方灼灼的期待目光,硬著頭皮說,“我也是第一次來。”

中年書生麵色一黯,

要不是年紀放在這兒,淚腺不如以前發達,北方空氣又乾燥,怕是當場就會哭出來。

傅希言趕緊禮尚往來地詢問他的情況。

中年書生大吐苦水。

他父親是北周人。父親精通蒙兀語,常來蒙兀討生活,後來北地被蒙兀租借給北地,兩地邊境戒嚴,他回不去故鄉,便留下來娶妻生子。

中年書生說:“我有個妹妹,嫁給了北地的衛兵,幾年前衛兵被調到了榆京,我們就沒再見麵了。年前娘過世,心裡惦記著妹妹,留了些東西,我便想著給她送來,哪想到遇到這樣的事,早知如此,我便該留在家裡。”

傅希言十分同情他。

上位者眼中的世界與百姓自己感受的世界,往往存在差距。一個小小的動蕩,毀掉的可能是普通百姓珍貴的一生。

傅希言安慰道:“你妹夫是衛兵,一定認得軍中的人,你托人說一聲,疏通疏通關係,應當就沒事了。”

明知眼前青年說的話未必管用,但中年書生的表情還是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

過了會兒,士兵帶著一個軍官打扮的人從城牆上走下來。軍官麵容漆黑,兩條眉毛天生般的緊皺著,看他們幾個人的目光都帶著陰森的殺意。

那士兵快步走到眾人麵前,吆喝道:“所有人都從馬車上下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人在屋簷下,你說啥是啥。

傅希言一行人老老實實地下了馬車,中年書生依舊跟在他身邊,兩個江湖人見狀,也都表現得很配合。

皺眉軍官走到眾人麵前,語氣陰沉地說:“為何留下你們,想必你們心中都有數。若此時坦白,我顧念著省去的工夫,還可以給你們留個全屍,若是心存僥幸,負隅頑抗,就莫怪我心狠手辣,活生生地剝皮剔骨。”

中年書生渾身一顫,正要說話,就見兩個江湖人已經不高興地叫道:“這是在嚇唬誰?小小的看門狗也敢裝狼狂吠!老子說了是軍務處王大人請我們來的,若耽誤了王大人的事,是你這條狗擔待得起的嗎?”

軍官當麵受了侮辱,竟也不生氣,陰冷地看著他:“你口中的王大人不會就是王運來王大人吧?那可真是不巧,王大人兩天前因為延誤軍機,已經先一步……”

話未說完,趁他們兩人怔忡之際,軍官突然抽刀,朝其中一人脖子砍去。

他出刀極快極準極狠,縱然那人下意識地避了一下,脖子還是割開一道口子,血水瞬間噴濺出來,如煙火一般,詭異而絢爛。

他的同伴立馬拔刀迎戰。

其他士兵紛紛湧上來,齊齊圍攻。

傅希言冷眼看著,那江湖人應當是金剛期巔峰修為,莫以為武功不高,要知道傅軒還是金剛期,就擔任過北周禁衛軍統領,對江湖散人而言,隻要不作死,金剛期巔峰的修為闖蕩江湖已經足夠了。

那個軍官武功也不弱,起碼是金剛期中後期,對付金剛期巔峰略有些吃力,但助戰的士兵配合極有默契,有的進攻,有的防禦,以軍官為中心,竟逼得江湖人毫無還手之力,隻能揮刀自保。

同伴已然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給這名江湖人造成了極大的陰影,麵對對方的咄咄逼人,幾度錯失逃跑的機會,到後來,竟被生生磨死。

看著他渾身是血的倒下,中年書生終於嚇得精神崩潰,狂哭起來。

那軍官握著血淋淋的刀子回來,目光冷冷地掃過書生與老仆,落到傅希言等人的臉上:“你們的打算呢?”

傅希言說:“久仰溫盟主雄才偉略,英明神武,我等才不遠千裡跑來做生意,還請將軍明辨。”

軍官說:“北周北地大戰在即,你跑來做生意?”

傅希言咬牙道:“實不相瞞,我在家裡欠了賭債,走投無路,不得已才出來尋求東山再起的機

會,老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要不是大戰在即,其他商人不敢過來,我也賺不到這銀子。”

軍官冷笑道:“說得倒是有理有據。”他看向先前盤查的士兵,“你為何留他下來?”

士兵道:“他的路引上有北周邊城官印。自從我軍駐紮北境,北周便龜縮不出,封鎖邊境,隻有兩條走私線路進出,一是鬼哭隘,一是雷鳴山。這兩個地方,地勢險要,行走馬車已是勉強,如何能運輸易碎的琉璃?可見是滿口謊言!”

傅希言萬萬沒想到自己以為萬無一失的準備,在對方眼中竟是破綻百出。這路引是史維良準備的,印章是真的,賣糖買琉璃也是根據兩地商貿精心設計的借口,隻是他身在鎬京,算漏了時局變化。

話說到這份上,再辯解也隻是令自己更難堪罷了。

傅希言歎了口氣,看向裴元瑾,意思是準備動手了,軍官看著他們,手中的刀卻遲遲沒有揮出去。他從軍多年,經曆過戰鬥無數,累積的經驗已讓他獲得了對危險的敏銳感知。

像剛才,他知道自己一刀拔出,對麵的人沒了,可對著眼前這群人,他有種直覺,這一刀拔出,自己沒了。

就在雙方陷入詭異的沉默時,急促的馬蹄聲打破短暫的靜謐。神駿的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