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不知道你們賭坊都流行陰陽賬簿?”
田妥好奇地問:“什麼是陰陽賬簿?”
“陽的,是給外麵的人看的,陰的,是自己人看的。”傅希言說,“彆裝糊塗!”
田妥著急站起來,直跺腳:“我這賬簿是用來要賬的,給自己看做什麼,肯定要給彆人看,讓彆人把錢還回來啊!”
傅希言撣撣衣服站起來,高冷地走到賭坊外麵,田妥跟在他後麵,緊張地問:“大人,您是相信了?”
“相信……你個鬼。”傅希言一揮手,埋伏的都察院衙役便衝出來,“把賭坊給我封了!”
“大人!”
田妥慘叫一聲,幾乎要昏過去。
傅希言看著他急得火燒眉毛的樣子,暗道:遇到這種事,該找關係疏通疏通了吧。
*
就如花朵有花期,劉坦渡和劉貴妃見麵的時間也有規定。女官出來,便說明時間到了。
劉貴妃摘下那朵隻剩下一半的月季花,送給劉坦渡:“縱然隻剩下一半,花兒依舊不減美貌。”
劉坦渡鄭重地接過來,然後跟著女官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貴妃忍不住跟了一路,一直送到了宮殿門口,劉坦渡才回頭:“彆送了。”
劉貴妃說:“好,你走吧。”
劉坦渡便走了。
女官站在劉貴妃身邊,低聲道:“娘娘今日失儀了。”即便是哥哥,也是外臣,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即便陛下不說,隻怕也要有風言風語傳出來。
劉貴妃看著劉坦渡的背影走出自己的視線,才轉身:“讓陛下罰我吧。”
劉坦渡估算著自己應該已經離開了劉貴妃的視線範圍,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宮殿已經很遠了,隻能看到屋頂簷角。
其實宮殿屋頂都大同小異,但想到住在裡麵的人,他目光不由的溫柔起來。
領路的內侍小聲道:“劉將軍留意腳下。”
說是提醒他“留意”,其實是催促他的快點走。像這種探訪,出入宮門都是有時間限定,若是滯留太久,就會驚動羽林衛,到時候劉坦渡或許沒事,他這個領路的就免不了要打板子。
劉坦渡低應了一聲,跟著他往外走,走到一半,就見另一條路上,幾個人匆匆趕來。他認得領頭的那個,就是繼張轅、俞雙喜、張阿穀之後,成為陛下跟前紅人的有一位張中官。
也不知道陛下為何對姓“張”的情有獨鐘。
內侍豔羨地想:自己這胎投的,可真是下下簽。
新任張中官叫張財發,極俗的名字,建宏帝也沒讓改,就如當初的張阿穀。張財發匆匆趕來,氣息不敢亂,微笑著說:“劉將軍留步,陛下有請!”
劉坦渡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地跟了上去。
張財發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問仍站在原地的內侍:“今日怎麼沒見到胡指揮使?”
那內侍道:“胡指揮使今日休沐。”
*
傅希言原本以為田妥就算要疏通關係,也肯定回去打聽一下,準備一下,誰知道他前腳封了賭坊,田妥後腳就去了胡府。
傅希言聽到時,還有些不敢置信:“這麼順利的嗎?”
要不是之前沒見過,他都要懷疑田妥是不是自己安排的群眾演員了。
既然好戲開鑼,自己接下來就可以等著看。
看胡譽會不會為了田妥上門。
若是上門,是為了幫賭坊解封,還是為了……打探自己為何要去賭坊。
若是不上門,就看看他會不會托彆人說項。
不過在傅希言心裡,胡譽若是與田妥交情深厚,又心中沒鬼,應該還是會親自走一趟的。畢竟,當初傅家將旁支托付給了他和蒲相,還欠著一份人情。
他在家裡等到傍晚,終於收到胡譽約吃飯的帖子,而地點是珍味閣。
傅希言頭一回聽到這個名字,還找管家問了問,才知道這地方就是原來的自醉樓。自醉樓原本是京都府尹嶽母的產業,如今府尹換了人,這聞名鎬京的香餑餑自然也就轉了手。
傅希言聽到這個消息,還有些感慨,跟裴元瑾說:“想當年,我剛知道自己要護送三皇子去洛陽,一氣之下,跑去自醉樓吃飯,打算碰個瓷,鬨出點動靜,讓把自己從名單上劃掉,誰知就遇到了三皇子。還以為是明君良臣的邂逅呢,誰知道……”
裴元瑾聽得眉頭一挑:“誰知道什麼?”
“三皇子都快成我故事裡的路人甲了。”傅希言吐槽起來毫不留情,“我那時候還給他、楚光和楚少陽拉了個危險人物群,以為他們前期能蹦躂一會兒的,萬萬沒想到,連個小bss都沒混上,就快查無此人了。”
第166章 陷阱要跳過(上)
和三皇子他們相比,胡譽前期的存在感實在不強,也就是楚少陽剛進羽林衛時,出來拱了一把火,誰能想到後來他的身份一轉再轉,生生為自己加了這麼多戲份呢?
這樣說起來,傅希言和胡譽的初會並不愉快,但時光如梭,這一兩年他身上發生的變化實在太大,那時候令他感到不愉快的人,現在都已經無所謂愉快不愉快了。
珍味閣在自醉樓的原址上推倒重建,地方還會老地方,麵貌卻是新麵貌。
傅希言抬頭看匾額。
鍍金的“珍味閣”三個字在陽光下耀眼爭光,不管吃不吃飯,凡是路過的,都會忍不住抬頭看一眼。
傅希言看的是落款。
閆久察是工部侍郎閆參的字。閆參人在工部,一手書法名聲在外,每日求字者絡繹不絕,但真正如願的,百裡無一。
珍味閣能請到他親筆題字,背後能量不可小覷,恐怕京都府尹複生,再乾個十七八年,也未必能趕上。
後來在飯桌上,他提起這個問題,胡譽笑道:“彆說塗牧,便是蒲相也拍馬難及。”
傅希言揚眉,手拿著筷子,往上指了指。
胡譽點頭道:“不然以閆參自矜的性子,怎麼肯把自己的字放在外麵,任憑風吹雨打。”
傅希言說:“陛下小金庫告急?”
既然閆參、胡譽都知道這家店的主人是誰,想來瞞不過朝中其他人。那些平時正愁無處拍馬屁的人,可不得夜以繼日關照生意。
胡譽笑道:“有個六品官和你想得一樣。”
傅希言說:“那他到底是升了還是降了?”
“你覺得呢?”
“若是升了,就不該再稱為六品官了吧。”
胡譽道:“被都察院查出了貪汙受賄,已經下了大牢。”
傅希言搖頭。就這個智商,能當上六品官,都是祖墳冒青煙了,人果然不能貪得無厭。
胡譽說:“聽聞傅大人回都察院複職了?”
傅希言朝天拱手:“傅某%e8%83%b8無大誌,唯想為陛下儘忠,為北周儘力,為百姓儘心而已。”
“若有需要胡某之處,儘管直言。我沒有彆的,就是在鎬京待久了,還算有幾個朋友。打更的,唱戲的,還有開賭坊的。”
胡譽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傅希言說:“那可真巧。我剛剛才封了一家賭坊。”
“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傅大人今日封的那家財神賭坊,剛好是我一個朋友開的,不知可否賣胡某一個麵子,先解了封條,至於你要找的人,包在我身上。”
胡譽將話說得如此之滿,倒是叫傅希言有些吃驚。
在他想來,依田妥的身份,胡譽肯為他出麵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沒想到居然大包大攬了下來。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傅希言說:“恕我眼拙,這位田老板到底是胡大人的什麼人?”
胡譽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儘,才道:“實不相瞞。他是我的奶兄弟。不過,不是他娘奶大了我,而是我娘奶大了他。我娘懷我的時候,我爹去網魚,溺水死了,我娘就進了田家當奶娘。那時候田家還是地主。我和田妥從小一起長大,他待我不好不壞。但是,他爹帶他去武館拜師,他帶我一起去了。”
傅希言聽到這裡,已經明白胡譽為何對田妥如此特殊。胡譽能有今天,必然是許許多多條件疊加的結果,而田妥帶他去武館拜師,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一條。
傅希言說:“他為何來鎬京看賭坊?”
胡譽說:“是我讓他來的。”
傅希言疑惑。
“他本身就是個爛賭徒,無藥可救的那一種。自己開了賭坊後,他反倒好了許多,有時候忍不住手癢,便在自己的賭坊裡玩,錢左手倒右手,總不會飛到彆人的口袋裡去。”
胡譽說得很平靜。
他感激田妥,是因為他給了自己改變命運的機會,卻不表示他和田妥會成為朋友。他們兩個人,年幼時身份有彆,成年後性格不合,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知交知己,但不妨礙他報恩。
傅希言拿起茶杯,與他的酒杯碰了碰:“胡大人奶兄弟的麵子那是一定要給的,但都察院的任務還要請胡大人多多上心。”
胡譽問:“那是一定。不過那位陸小鳳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會出現在財神賭坊,都察院又為何要查他?”
傅希言說:“因為他殺了……靈教的一個人,拿走了一件東西。咳,事涉機密,我隻能說這麼多了。”
一個能殺靈教教徒的人,一件讓都察院追查不休的東西。
光是這麼多,已經給了胡譽無限的遐想空間。
胡譽道:“既然與靈教有關,即便不為了這件事,我也要助傅大人一臂之力。”
傅希言想:陸小鳳去的不是財神賭坊,而是銀鉤賭坊,恐怕胡大人這一臂不太好助了。
胡譽與田妥關係是真是假,就不在傅希言的調查範圍之內了。胡譽進了宮,籍貫、來曆必然是登記過的,之後的工作就要交給籍貫所在地的巡檢使了。
傅希言接下來的任務是容諒。
借著吃飯,他倒是努力套話了,可惜每次提到容妃容家,胡譽就把話題岔了過去,始終不接茬,要是問得多了,他便抬出皇帝來。
“容家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我等不便品評。”
傅希言隻能作罷。
正要散局,羽林衛一名衛士匆匆趕來,附在胡譽耳邊低語了幾句,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音量,和附在傅希言耳邊沒什麼區彆。
他聽到對方說陛下急召。
天都快黑了,什麼事這麼急?難道宮裡出事了?
*
具體的事,還要回到劉坦渡見完劉貴妃,準備出宮,半途被建宏帝召見那時候說起。
建宏帝一向喜歡在延英殿召見外臣議事,劉坦渡之前回京述職時,也去過幾次,隻是張財發帶他走的路,卻不是去延英殿的路。
劉坦渡放慢腳步:“陛下在何處召見?”
張財發頭也沒回:“清暉閣。”
劉坦渡腳步一頓,很快又跟了上去。說實話,他不是沒有懷疑張財發受人指使,想要陷他於不義,畢竟,皇宮裡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