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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事呢?想看風景就交錢,十個銅板讓你上去看一眼!”

傅希言掏了塊碎銀子給他。

幫工愣了下,拿了銀子揮揮手放行了,大概有些疑惑這人既然願意浪費這閒錢,為什麼不住個好點兒的地方。

傅希言和裴元瑾上甲班之後,花五倍的價格租到了一間上房。上房與下麵大通鋪的待遇完全不同,窗紙透光,屋內亮堂,高川軟枕,滿室生香。

傅希言一頭栽在床上,舒服地趴了會兒,突然起身:“我覺得我們好像傻瓜!”

裴元瑾慢條斯理地煮著茶。最近疲於趕路,他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地烹茶品茗了。對於“室友”的感慨,他緊緊是抬了抬眉毛,不發表意見。

傅希言說:“搗騰來搗騰去,靈教那幫人還沒怎麼樣,我們自己倒把自己折騰得夠嗆。”

裴元瑾開始燒水。

傅希言抱著赤鵬蛋,哀傷地說:“兒砸,兒砸,自從帶著你上路,你爹我就人老珠黃,所謂色衰愛弛,你小爹最近都不願搭理我了。看來以後我們爺倆隻能相依為命了。”

“小爹?”裴元瑾迅速地抓住了一個不是重點的重點。

傅希言吸吸鼻子:“聽聽,你小爹都不想認你……臥槽!”他突然舉起雙手,見鬼似的盯著腿上的蛋,“你剛剛有沒有看到,蛋它……自己動了。”

裴元瑾朝赤鵬蛋看去,隻見這顆圓滾滾的蛋就那麼淡定自若地枕在傅希言的大腿上,讓人莫名有些不順眼。

傅希言溫柔地撫摸著蛋,異想天開地說:“你說,剛才算不算我胎動啊。”

裴元瑾:“……”剛剛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傅希言抱著蛋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過去。昨夜一夜沒睡,雖然身體上並沒有太大的困倦,可心理上總覺得欠了自己一個覺,總想著要找時間還回來。

裴元瑾坐在窗邊,一個抬頭就能看到床上人的位置。

煮好的茶已經喝完了,他正默默研究著傅希言記錄的天地鑒功法。

武神道路的錯誤,造成的影響是巨大的,至少自己原先練功的方向要調整,裴雄極留下的心得全不能用了。

按照道理講,留在府君山,留在儲仙宮,留在裴雄極和長老的身邊,等著他們走出一條路,然而沿著前人足跡前進是最為穩妥的。可惜,這種穩妥不適合裴元瑾的武道。

一往無前的另一種解釋,就是披荊斬棘,阻擋在前方的障礙,要親自握劍劈開、斬斷,才能達成心境上的圓滿。傅希言的武道與他有相似之處,卻也更為險惡,陷入無望而尋求希望,是一種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的絕處逢生之路。他原本不太理解傅希言為何要走一條這樣難的路,可聽過他對修仙的描述之後,便有些理解了。

奪天地之造化,本就要超越天地,這是修仙者的宿命,也是修仙者必備的氣魄,想要走得更遠,就要看得更高。

這種念頭剛起,他就感覺到心頭一鬆,真元忽然飛快地旋轉起來,須臾之後,竟露出焦黃之色……

傅希言猛然睜開眼睛。

裴元瑾倚著椅背,雙目緊閉,麵容平靜,靈氣卻瘋狂地湧入他的身體,房內溫度也在直線攀升,不過幾個眨眼的工夫,已經上升到炎炎夏日的程度。

傅希言使用窺靈術,剛看了一眼,就感覺到雙目刺痛,那灼熱的光芒逼得他眼睛流下淚來,若非天地鑒及時發揮作用,他的眼睛可能就要廢了。

這是要晉級金丹?

傅希言一陣頭皮發麻。如果沒記錯的話,晉升金丹是要遭雷劈的,可他們現在還在船上。

就在他準備打開門,衝出去疏散人群時,室內溫度又詭異地降了下去,裴元瑾吸納靈氣的速度也漸漸減緩。

傅希言心頭又慌又急,想著萬一裴元瑾身受重傷,自己就把天鑒逼出來做急救包。

好在過了會兒,裴元瑾就睜開了眼睛,然後說了句讓傅希言臉色大變的話:“我的真元被封住了。”

傅希言呆呆地看著他:“什麼時候解封?”

“不知道。”裴元瑾也很無奈。

這場頓悟來得突然,他完全沒有做好準備,畢竟他進入武王期不久,境界尚未鞏固,也沒有準備金元丹這樣的輔助手段,以至於這次隻突破了一點便後繼乏力。眼睜睜看著真元變成了一顆小圓球,封閉了各處經脈,卻又沒有達到金丹的程度,可以說,如果以武力為標準,他目前的狀況比譚、於兩位長老更差。

不過他並不緊張,突破的這一點點,便如金丹期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隙,雖是管中窺豹,但看到的那一斑,卻足以給他充足信心來確認,自己這次走的道路無比正確!

但傅希言考慮到現實處境,想到接下來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不免頭皮發麻。

他打開窗戶,呼呼的寒風刮進來,打在額頭上,思緒格外清楚,遠處的河岸還剩下一條粗粗的腰帶,並沒有到可望不可即的程度。他認真地說:“我們遊回去吧。”以兩人目前的狀態去找班輕語和烏玄音,和找死差不多。

裴元瑾沉默著沒說話。

一往無前沒有回頭路,在南虞皇宮時,他避讓過一次,就是自己的心境出現了裂縫,如果這次回頭,也許他今日從縫隙中看到的風景,便會成為永恒的奢望。

傅希言又吹了會兒風,回頭說:“我們得住回去。”

裴元瑾看著他,似乎習慣了他跳躍式的思維過程,反正到最後,他總要說出結論,果然傅希言說:“我們這個暗探的身份還要繼續用下去。”

說實話,從大通鋪出來之後,他已經做好了暴露的準備。暗探的職業門檻實在太高,光是這份隱忍、耐力,他覺得自己和裴元瑾大概率是當不下去的。所以他壓根沒想過自己要怎麼向其他鏢師解釋自己的突然失蹤,如果鏢頭發現了,自己就攤牌了,可如今,形勢又變了。

裴元瑾的戰力缺席,讓他不得不考慮他們兩人這把牌還不能掀得太早。

南虞除了班輕語、烏玄音這兩大靈教高手之外,小皇帝身邊還有武王後期的桃山兄弟,任何一個都是致命威脅。

但他也清楚,這個時候讓裴元瑾退縮是不可能的。入道之後,傅希言已然明白心境的重要性。何況,他的武道是絕處逢生,而眼下就是一個絕境,這是挑戰,也是機遇,接下來要考慮的是如何逢生。

繼續蟄伏,起碼熬到南虞境內——這是他想到的第一個念頭。

一旦在這裡身份暴露,那以靈教和南虞小皇帝的耳目,他們的行蹤也就藏不住了。所以,必須低調進入南虞,然後在有限的條件下,想辦法讓裴元瑾真正突破金丹。

隻有這樣,他們才有逆轉局勢的希望。

而要保持希望的前提條件,就是穩住鏢頭。

他歎了口氣,看向裴元瑾,裴元瑾表情不算太好,但還是點了點頭。

傅希言飛快地將房間裡的擺設複原,再將今天付出去的船費悄悄地偷回來,抹平痕跡,後來就算有人發現不對,說不出所以然,也沒有證據,自然就不了了之。誰會為這種小事費心?

不過回大通鋪之前,傅希言偷偷去看了眼鏢頭。

自從偷窺劉煥的大秘密之後,他就有些迷戀這種感覺,就好像買彩票,開盲盒一樣,誰知道他這一眼,會不會又發現什麼驚人的秘密?

可惜他的運氣不是每次都那麼好。

不知是不是船票太貴,讓富商都有些心疼,這次鏢頭就在富商房間裡打地鋪,沒有單獨住。兩人沒有太多的交談,但不知是鏢頭演技太好太入戲,還是這位富商另有來頭,看鏢頭的樣子,顯然對富商很是恭敬。

傅希言看了會兒,見兩人始終沒有交談,便放棄了,帶著裴元瑾回到了大通鋪。

他們離開這麼久,顯然引起了許多鏢師的注意,角落那位置已經被人占了,兩人被挪去了中間,那裡放著兩張破破爛爛的被褥。

鏢師見他們回來,頓時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們。

傅希言揚揚眉,沒說什麼,隻是從包袱裡拿出了衣服,墊在枕頭上,然後和裴元瑾一起睡了下去。

經脈不通後的裴元瑾顯然有些不太習慣,尤其是常年滾燙的身體突然涼了下來,便有些畏冷,他雖然嘴上沒說,可傅希言牽他的手,又怎會不知,躺下後,便給他加蓋了一件襖子。

“嗤。”黑暗中有誰冷笑了一聲。

傅希言側頭看過去,那人正側頭看著他們的方向,側頭是因為腦袋後麵有個包。就是今天淩晨說他們手拉手惡心的鏢師。

他說:“你們倆到底什麼關係,老是牽著手,不會是兔爺吧?”

傅希言歎氣:“其實是因為我有病。”◤思◤兔◤網◤

“什麼病?”

大通鋪裡湊熱鬨的不少,都豎著耳朵聽。

傅希言說:“我病發作起來有些嚴重,他拉著我是為了控製我。”

鏢師又嗤笑了一聲,顯然不信。

傅希言說:“那就放開看看吧。”

須臾之後,黑暗之中,床鋪之上,鏢師之口——

“啊!”

傅希言對著他的臉迅速打了一拳之後,假惺惺地對著裴元瑾說:“快快,快拉住我,我還想打,控製不住!”

“你當老子傻子啊!”被打得暈頭轉向的鏢師跳起來就要還手,又被傅希言狀若不經意地撞了一下,直接壓到一片。

其他人總算回過神來,七手八腳地衝上來按住他,還有人想攔住傅希言,卻發現他老老實實地盤膝坐在床上,一隻手拉著裴元瑾,怎麼看情緒都很穩定。

“算了算了算了。”

大家都勸解。

“算個屁!”頭上有個包的鏢師伸長腳,還想往前衝。

傅希言委屈地嘟噥道:“我說了我有病嘛。”

鏢師怒噴口水:“你有病的話,我他媽就是傻病。”

傅希言驚歎:“那可不好治啊!”

其他鏢師一邊攔,一邊小聲說:“明天和鏢頭說,晚上彆鬨事!”

想息事寧人的人實在太多,那頭上長包的鏢師被強製性換到最角落的床位。他雙拳難敵多手,幾度突圍無果,隻能悻悻然作罷,隻是萬籟俱寂的時候,還能聽到他一個人在角落裡罵罵咧咧。

另一個失眠的船客忍不住叫道:“他娘的你有完沒完!”

“老子罵你娘了,要你多嘴?!”

“操你娘的!”

紛爭又起。

於是其他人也隻好跟著起來。

黑暗中又是一通“算了算了”“明天再說”的兵荒馬亂。

傅希言和裴元瑾手牽手,睡得香,深藏功與名。

大通鋪的生活顯然是極枯燥的,除了白天送來兩根蠟燭之外,大多數時間都處於黑暗之中,讓人不滿產生壓抑焦躁的情緒,第一天之後,口角就沒停過,總之,船靠岸的時候,頭上長包的鏢師不但沒有養好傷,看上去反而更加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