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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氣氛隻能用劍拔弩張來形容。

趙通衢打定主意不會進入地牢。他千方百計地拖住傅希言,又搶在裴元瑾上山之前離開地牢,就是為了速戰速決,如果回到那裡,那之前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說:“我要見宮主。”

裴元瑾看著他:“今天來的這群人裡,有幾個做好脫離儲仙宮的準備?”

趙通衢說:“若少主答應請求……”

“你們即便重新建立一個門派,也不過是三流小派。”裴元瑾淡淡地說,“儲仙宮樹敵無數,離開之後,那些曾經被儲仙宮追殺過的邪派就會找上你們。沒有武王坐鎮,如何自保?”

趙通衢並沒有被他話中描繪的景象嚇住,依舊冷靜地說:“我們本不願離開……”

“你若自裁,我便答應了他們的條件,又何妨?”

趙通衢一怔,隨即臉色變了。

裴元瑾淡然說:“這句話若是對著他們的麵說,你又當如何自處?”

趙通衢很清楚,自己到目前為止,營造的形象都是為下屬出頭的好上司,好領導,所以這些人才信他,才願意受他暗中蠱惑,上山冒險,但裴元瑾的話無疑會將他架在火上炙烤。

他看著裴元瑾,頭一次露出忌憚之色。

這些年來,他在儲仙宮辛苦經營,自認為對人心的揣摩已經到了一個爐火純青的境界,裴元瑾就算是武學奇才,但在為人出事上,與自己相差甚遠,也就他身邊的傅希言還有幾分意思,可沒想到的是,裴元瑾非不能為而是不欲為。

裴元瑾看著他額頭微微滲出的冷汗,淡然道:“去吧。”

趙通衢挺直腰杆說:“地牢,我絕不會去。”

他想,若是一定要死,那自己一定要用這條命,為儲仙宮完美無缺的名聲打出一道缺口,哪怕是一道裂縫。

這樣,總還有人能記得自己。

月頭漸漸偏西。

他看過無數個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月色,卻不知今夜的月色會不會就是他生命中最後一幕。他又忍不住看向周圍的環境。

茂密的樹林令他想起母親遇害的那一日,天色似乎比現在更亮一些。

輕巧的腳步聲緩緩響起,裴元瑾看著腳步聲響起的方向,應竹翠正慢慢走過來,每一步都走得很堅定。

裴元瑾不等她開口,便對趙通衢說:“你既然要為雷部破宮而出,就還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布為好。”

趙通衢一怔,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應竹翠,心中一動,不知怎的,與許多年前他恨過怨過最後卻逐漸模糊的那個身影慢慢重疊。

他低了低頭,說:“多謝少主。”

隨即朝著應竹翠行了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應竹翠等他走後,才慢慢走了過來,朝著裴元瑾行禮道:“多謝少主。”

裴元瑾說:“武神都能踩出腳步聲,我又如何不能網開一麵?”

應竹翠本想為趙通衢辯解幾句,想訴說他這些年的不容易,就像每個提到孩子就會喋喋不休的母親那樣,可是對上裴元瑾淡漠的臉,話便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裴元瑾說:“你可曾想過,若有一日,他在外為非作歹……”

應竹翠忙道:“我必會親手懲罰,絕不姑息。”

裴元瑾說:“無妨,我來。”發髻的赤龍王仿佛感應到了主人的心意,閃爍著嗜血般的紅光。

應竹翠心中猛地一悸,突然有些不知自己剛剛的求情到底是對是錯。

裴元瑾沒有陪著她在原地梳理心情,很快跟在趙通衢身後,朝著儲仙宮前的山道入口走去。這場戲既然演到這裡,自然要上演一個漂漂亮亮的大結局。

他到的時候,趙通衢顯然已經宣布了自己的決定,除了趙通衢幾個心腹之外,其餘主管事皆被這個結果驚得目瞪口呆。

如今江湖評價武林勢力,從來不是按人數多寡而定,不然天地鑒隻能算不入流。高端戰力才是決定門派位置的唯一指標。

正如裴元瑾之前所說,隻有在儲仙宮,他們才是天下第一大派的主管事,離開之後,最高戰力為入道期巔峰趙通衢的他們,最多隻能成為一支三流的勢力。

這自然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有雷部主管事已經忍不住問:“少主,我們為了儲仙宮出生入死,難道你真的容不下我們嗎?”

趙通衢有些緊張地看向裴元瑾,生怕他一鬆口,就冒出一句“趙通衢死了,一切好談”。裴元瑾淡然地說:“留下者,降為普通弟子。”

雷部主管事們麵色一變,他們都是累積了許多功勳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擁有之後再失去,顯然比一開始沒有更令人難以接受。

那人說:“我們隻是諫言,我們並沒有錯!”

“沒有錯!”

“沒有錯!”

原本嘈雜的聲音漸漸彙聚在一起,形成一道聲音,在山頭炸響。

風雨電三部成員不由緊張。

譚不拘走到了裴元瑾身後,小桑等人也圍攏起來。

裴元瑾看向譚不拘:“你說。”

譚不拘身為電部副總管,正要執掌刑罰,當下想也不想地開口道:“你們以述職為名,行諫言之實,這是欺瞞上司,為罪一;勾結守衛,擅自聚集,為罪二;羅織罪名,構陷同僚,為罪三。”

他聲音中暗運真氣,頓時就將其他人的聲音壓了下去。

雷部的人不服:“我們何曾構陷同僚?”

譚不拘說:“四條諫言中,有兩條涉及電、風、雨三部,講得倒是冠冕堂皇,頭頭是道,證據都是道聽途說,當我電部是傻的呀?”

一個雷部主管事說:“可我們說的都是實情!你可以參看曆年檔案,四部之中,就我雷部損失慘重!”

譚不拘捋著袖子說:“那你雷部功法沒少練,丹藥沒少吃,武器沒少拿呀!”

雷部主管事說:“那也是為了讓我們更能拚命啊!”

譚不拘繼續噴:“你也知道你們需要拚命啊!吃的時候理所當然,拚的時候唧唧歪歪,這是光想吃,不想拉,好處還想全拿?”

趙通衢長歎一聲道:“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少主,請允我以曆年功勞和本身職務作為交換,請少主答應,放他們安然離去。”

“不必如此。”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山路的方向傳來,隨即,景羅那玉冠便先一步出現在被堵在山路路口處的黑壓壓眾人之後。

景羅雙足輕點,很快穿過人群,來到了裴元瑾身側,對著趙通衢微微一笑道:“你們在儲仙宮效力多年,功勞苦勞皆有,諫言不成,分道揚鑣也是人之常情,自行離去便是。趙總管無需作此犧牲。”

……

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驚呆了。

趙通衢微微一愣道:“是我管教不力……”

景羅擺手道:“你自請去地牢,已是受過懲罰了。這些年,雷部在你手中蒸蒸日上,有目共睹,焉能為了區區小事而叫功臣寒心?何況,雷部雖然離去了一部分,但留下的更多。你身為雷部總管,豈能因小失大?”

趙通衢還想再說,景羅突然上前一步,對著他的耳朵輕聲道:“你若執意如此,就不得不叫我懷疑,此事背後是你一手策劃。你要知道,率眾造反在任何地方都是殺頭大罪,可不是你撇去一個總管一身功勞就可以相抵的。”

趙通衢渾身一震,景羅拍拍他的肩膀,衝著那些還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來的雷部眾人道:“夜已深了,儲仙宮就不留諸位同道了,請下山吧。對了,守衛既然放了他們上來,也就一道下去吧。”

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第125章 再見是同道(中)

景羅一通快刀斬亂麻,斬得諸人眼花繚亂,還不待反應過來,譚不拘已經帶著電部的人摩拳擦掌地圍上來了。

雷部主管事們熱切地看著趙通衢的背影,希望自己的領頭羊能夠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他們在這暗沉的夜色裡指出一條明路。然而,趙通衢隻是低著腦袋,靜默著,仿佛被景羅這頭惡狼震懾住了,半點不敢動彈。

這個結果在景羅的預料之內。

趙通衢其人看似複雜,實則簡單。

他有著炙熱的野心,仿佛整個人都會為之熊熊燃燒,而他的行為卻與之相反。或許是受年少喪母的影響,他實施陰謀詭計之前,第一個考慮的是如何撇清自己,故而掃尾很乾淨,很難被抓到把柄。

追根究底,其核心是自私自利。

裴元瑾之前將矛頭對準他,涉及自身安危,他以死相抗,而景羅對付的是他手下,他權衡利弊,選擇退縮。

隻能說,他塑造出來的大公無私、仗義執言、勇於擔當的形象都是假象,一旦陽光猛烈,令他感覺到燙手,便會冰消瓦解。

景羅押著趙通衢回到他的住所。

趙通衢在路上沉思了許多,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再往前推一段時間發生的變故,甚至,這些年來自己遇到的種種,原本認為極為順暢的路徑,突然之間就像是架在了兩座懸崖間的索橋之上,回頭俯瞰,下麵儘是萬丈深淵。

他想:他從一開始就看錯了景羅。亦或是對方從一開始就給了他一個錯誤的信號,才讓他在錯路上一錯再錯,一錯到底。

他推開住所的門,看著四四方方的客堂,想著自己或許在未來很長一段日子內,都要被鎖在這裡,心中便湧起一股被辜負的怒意。

趙通衢霍然回首,看著景羅說:“我原本以為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景羅微微抬眸,似乎有些詫異他的話。

趙通衢喃喃地說:“他們身上都帶著仙氣,可這裡是人間,不是仙界,他們身上的仙氣總要通過人來維持。我原本以為自己會成為第二個你,這世上,也隻有你懂我的處境與夢想。”

景羅還是沒說話,卻也沒有走,靜靜地看著他在進門之前進行最後一場演講。

趙通衢也不介意。

沒有人的時候,他都可以自言自語很久,何況旁邊還有一個聽眾?

他繼續道:“你和宮主,我和少主,我們本可以支撐起儲仙宮的兩代。”

景羅終於開口了,然後用一句話否定了他的所有:“你不可以。”

趙通衢心平氣和地問:“為什麼?”

景羅淡淡地說:“你見不得光。”給他足夠的時間,趙通衢能夠重新在陰暗的角落裡重新滋生可怕的陰謀,但是,隻要他還在陽光之中,隻要眾人的焦點還在他身上,他就會蟄伏起來。

趙通衢渾身一震,臉上顯露出了離奇的憤怒,任何一個人不會接受自己兢兢業業了半輩子之後,得到的評價竟然是“見不得光”。

可他很快又沉默了下去。

當然不是因為他接受了,默許了,而是給出評價的人不等他有所反應,就自顧自地走了,好似篤信他的脖子上有一條看不見的鏈子,會讓他乖乖地走進那間屋子。

趙通衢也如他所願。但這並不表示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