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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形象,偏偏連個認識的過程都沒有。自己如何一眼就認出對方是莫翛然的?

因為與自己相似的臉。

或者說,莫翛然用那張臉就是為了讓自己認出來?

可那真的是莫翛然的臉嗎?

傅希言感覺涼意緩緩從背脊蔓延到周身。他剛剛還在疑惑莫翛然的來意,在去與不去哪個是更大陷阱中徘徊,如今回想起來,也許莫翛然出現的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而自己的反應,顯然已經掉了進去。

從“爾父”到“父子相見”再到“殺傅輔”……因為對方表現得太輕描淡寫,猶如久違的故人,語氣中對他也多有遷就,讓他在不經意間就走入了對方的語境中,默認了身世,可明明他們之前根本沒有戳破過這張窗紙!

在最初的驚詫過去之後,傅希言緩緩恢複冷靜。麵對莫翛然,驚懼、懊惱、失望都是很可怕的情緒,它們隻會影響判斷,使出更多的昏招。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看著滿屋的空蕩,失落感油然而生——坐在椅子上時,想著對麵本該有個喝茶看書的人;躺在床上時,想著旁邊本該有個牽手的人;蓋著被子時,想著要不要留出一半。

與裴元瑾認識才一年,對方卻深深地入侵了他的心,他的生活,就似魚本該就在水裡,鳥本該翱翔天際。

思念威力驚人無比,他閉上眼睛時,仿佛能感覺到那人就在身邊,為他增添無限勇氣,思路逐漸清晰。

就像趙通衢助力董必孝這種小手段,隻是想通過三哥將他和裴元瑾拖在這裡。那莫翛然今夜前來,又達到了什麼目的?

捅破窗紙,讓莫翛然肯定他的懷柔政策不會再起效?

這個,傅希言不敢說是好是壞。

暫時不想碰到莫翛然是真的,但莫翛然專心致誌做表麵功夫的那一會兒,他得了好處也是真的。這下撕破臉,大家圖窮匕見,下次見麵未必和諧。

以莫翛然的性格,看到自己兒子踹掉自己,登上天地鑒主,會是什麼心情?反正不會是後繼有人的欣慰。班輕語都想著飛升,莫翛然野心勃勃,不可能不想,就如裴元瑾所言,人都要長生不老了,還要兒子做什麼?做牛做馬做鬼做他飛升路的墊腳石嗎?

天大地大,莫翛然湊巧在裴元瑾不在的時候現身,絕非偶然。他是否可以懷疑,莫翛然與趙通衢也是有關係的?就像天底下好人之間總會互相幫助,壞人之間自然也能臭味相投。

說不定今晚見麵,也藏著什麼陰謀詭計。

傅希言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展開內視,檢查身上有沒有被對方做下什麼手腳。還有家人……一想到這裡,他又坐不住了,匆匆起床,準備挨個敲門檢查一遍。

對付莫翛然,再謹慎都不為過的。

*

長壽山,回龍門。

天邊朝雲散開,如撕碎的棉絮,東一片,西一片,中間的空隙被淺藍的底色填滿。累了一夜的沐開森從密室出來,看到立在山邊的背影,瞳孔微縮,隨即欣喜地衝上去:“弟子拜見師父!”

莫翛然迎著山間的清風,依舊背對著他:“雷部的人走了多久?”

沐開森恭敬地說:“幾天前在山腳晃了一圈,走了大約有六七天。”

“電部呢?”

沐開森說:“就關在裡麵。門下弟子按照設計好的情節演了幾場,讓他斷斷續續地記入腦海,加上藥的作用,差不多到中午,他就會深信不疑了。到時候我再試試他,若是沒問題,下午就能放回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又道:“師父不是說見小師弟嗎?他沒有同您一道回來?”

莫翛然緩緩轉過身,清晨的曙光落在他臉上……的金色麵具上,閃爍著刺目的光點,沐開森低下頭。

莫翛然道:“他太像他娘了,不太像我,膽子也是。”

沐開森鬆了口氣道:“小師弟如今是天地鑒主,他若來了,我怕是藏不住。”

莫翛然搖搖頭,沒有說他知道自己亮相後,傅希言更不會來。不僅是怕自己對他下毒手,更怕自己對留在客棧的那群傅家人下毒手。金芫秀千挑萬選的一戶人家,卻將他的兒子養成了一隻傻乎乎的兔子。實在可笑。

沐開森見他不說話,試探道:“那師父這次見師弟,豈不是空手而歸?”

倒也不算空手。莫翛然說:“愛情會腐蝕鬥誌,恐懼才令人清醒。”

沐開森笑著說:“師父是小師弟的生父,他怎麼會恐懼呢?”

莫翛然道:“如果不夠恐懼,仇恨也可以。”

反正他在乎的人有很多。

他垂下眼眸,沉思著。傅家、天地鑒對傅希言的身世最多知道一鱗半爪,可傅希言竟然對自己毫不好奇,還依舊認傅家為親,必然有人告訴了他全部真相。

知道當年真相的除了自己,隻有……

他冷冷地說:“金芫秀沒死,繼續找。”

沐開森一臉為難:“可是,天底下可以避開我們耳目的地方差不多都看過了。神醫穀我們已經進去好幾次,趙通衢也去了儲仙宮的閉關禁地,靈教總部和新城鐵塔,您之前也親自看了,她……真的還在人間嗎?”

莫翛然說:“去北地那兩個地方看看。”

沐開森一怔,為難地皺眉,卻在對方的目光下急忙收斂情緒,道:“這……是。我這就想辦法。”

他走後,莫翛然抬起手,一隻小老鼠從他袖子裡鑽出來,跑到他的掌上,翹起前爪,吱吱地叫。

他仿佛聽懂了,微笑道:“天鑒地鑒都已認他為主了麼?”

“做得好。”

不知讚誰。

*

客棧半夜一陣雞飛狗跳的折騰,最後當然是沒有結果。

傅希言頂著一對熬夜特製的黑眼圈,大早上地坐在大堂裡喝粥,臉上卻帶著如釋重負的笑意。被鬨得一宿沒睡的忠心耿耿兩人就坐在他旁邊,一邊打瞌睡,一邊迷迷糊糊地往嘴裡送粥。

沒多久,眾人都起了,閒話不多說,各自收拾行李,早早地啟程出發。

洪姨上車前還抓著傅希言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早些走也沒什麼,就是大半夜折騰得讓人吃不消。”

傅希言:“……”

他真的不是想扮演半夜雞叫的周扒皮。

無心插柳,效果卻好得出奇。

所有都動作麻利,居然趕上了出城的第一波。董通判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還匆匆忙忙趕來送行,同來的還有滎州知府。

這位知府也是個妙人,先前出麻煩事的時候不見蹤影,如今麻煩解決了,便忙不迭地跑來刷存在感,也不知是不是來送瘟神。

不過董必孝的案子落在知府手裡,為免他們暗中做手腳,傅禮安還是下了馬車,與人客客氣氣的寒暄了一番,並再三強調自己回程還非要走滎州,若是有空,必然登門拜訪。

話說到這份上,懂得都懂。

知府忙不迭地應了,表示掃榻相迎。

出了滎州沒多久,傅夫人和秦姨便將傅希言叫到車裡,表示要輕車簡從,讓忠心耿耿帶著嫁妝慢慢走,他們先走一步。

裴元瑾先行離開,顯然也讓幾位家長心中不安,加上傅希言昨夜突如其來的審查,更讓他們嘴上不說,暗自肉跳,產生了早回早平安的心理。

傅希言當然舉雙手雙腳讚成,還將裴元瑾臨走前留下的七寶琉璃屋貢獻了出來。

不過這寶貝用到的時間不多,傅夫人和秦姨催促起行程來,比他還積極,還好,他們特意要了替換腳程的馬,趕起路來,堪稱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

比他們趕路更快更疾的,是仗著武王內息輪回無儘的裴元瑾。潛龍組跟了一天之後,便因為真氣不繼,而丟在半路上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不過他津門之後,並沒有直接上府君山,而是先去了侯家胡同。

譚長老、於長老正在此處養傷,薑休也在裴元瑾的調度下,從山上搬了下來,宅院的布防都有電部接手,堪稱固若金湯。

他一進胡同,就感覺到十幾雙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很快,宅院門開了,喬裝為管家的電部人員快步出來相迎。

他表情原是著急的,隻是對上裴元瑾淡漠的眼眸,便覺得這些日子彷徨飄忽的心一下子就尋到了落腳處。

他微微躬身,一路引著他進了院子。

路上,他既沒說發生了什麼事,裴元瑾也沒有問題。反正人已經到了,那麼,天塌下來也該有自己去頂。

何況,天還沒塌下來,不然於艚和譚長恭不可能還悠閒地躺在涼亭裡聽小曲兒。

沒錯,他走在胡同裡,隔著牆就聽到裡麵傳出來的靡靡之音。

譚長恭原本在吃瓜,見到他,還享受般地眯起眼睛:“嗯,你來了,你媳婦兒呢?”

裴元瑾臭著臉,在他麵前坐下:“宮裡出什麼事了?”

譚長恭挑眉:“你怎麼知道宮裡出事了?”

裴元瑾說:“滎州出了點事,趙通衢好像不想讓我這麼快回來。”

譚長恭看向於艚。

於艚自從兩個孩子遭遇趙通衢陷害之後,就對這個人恨之入骨。不過於艚很沉得住氣,也很懂得進退,不然當初也不會同意配合傅希言的計劃,讓出長老之位,還答應裴元瑾搬到山下來。

他淡然說:“都是些鬼蜮伎倆,不必放在心上。”

譚長恭嗤笑一聲:“你看不上,不等於他不高明。”

裴元瑾坐在兩人對麵,慢條斯理地吃著瓜。他早習慣了譚長恭說重點前,必然要天南海北亂扯一通,抒發一些有的沒的,才開始講重點。

果然,譚長恭一個人說了一會兒,見無人應和,才將話題轉回來:“幾天前,嗯,幾天前?三天,五天?差不多就這麼一段時間吧,雷部多地主管事借著述職的名頭趕來府君山,向宮主提出了四條改製諫言。”

裴元瑾問:“什麼諫言?”

“第一,撤銷電部對雷部的監察;第二,將風部、雨部並入雷部;第三,希望各地分部擁有自主接受總部下達任務的權限。第四……”

譚長恭微微一頓,問於艚:“第四條是什麼來著?”

於艚翻了白眼,顯然認為他是故意將最後這一條留給自己:“宮主繼承人,希望能夠得到儲仙宮上下共同推選。”

譚長恭看著裴元瑾道:“你以為如何?”

裴元瑾揚眉:“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四條中,前兩條應該是儲仙宮初建時的樣子?”

譚長恭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裡,裴元瑾一向不理庶務,沒想到這麼久遠的事情竟也知道。

他點頭說:“不錯,電部的存在是儲仙宮建立兩年後,老芋頭提議增設的。當初就有長老反對,後來是通過投票表決才設立的。儲仙宮初建時,也沒有風雨雷三部,都是後期拆開的。嗯,至於第三第四條,顯然是衝著你來的。”

第三條是削減總部對各地分布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