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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你倒是百無禁忌。”

傅希言晃了晃腳:“姨娘又不會說我。”

傅冬溫不說話了,大概是怕勾起他幼年喪母的傷心事。

裴元瑾默默地沏了壺茶,分彆給他們斟上,傅冬溫不免有些受寵若驚。他和裴元瑾接觸不多,還不太習慣對方這個弟夫的身份,接茶時,下意識地站起了身。

傅希言倒是老神在在地坐著:“你們書院打算鬨到什麼程度?”

傅冬溫說:“聽說皇帝已經停了下半年的撥款,沒有錢,工程繼續不下去,自然就不用鬨了。”

傅希言愣了下:“這麼聽起來,紫荊書院這一鬨倒像是皇帝授意的。”

不然這一鬨一停,配合得未免也太默契了。

傅冬溫說:“不無可能。”紫荊書院聽著高潔,其實院中的各大勢力都有高官世家的影子,而這次提議鬨的,正是院長本人。若他的背後是皇帝,那一切便說得通了。

“不過,當老子的,為什麼要給兒子拖後腿呢?”

傅希言很疑惑。

*

何止傅希言疑惑,三皇子也疑惑:“我究竟是哪裡惹父皇不喜!”他委屈得恨不能立刻寫一封聲淚俱下的自白書。

民夫累死這件事,他自認為十分冤枉。因為父皇不喜歡強征勞動力,所以他采用的方式是重賞。累死的三個都是為了錢加班加點地乾活,到頭來,卻成了他不體恤民眾,強征暴斂。

與他何乾?一個人若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他一個皇子又怎麼會知道!

陳貽安慰道:“陛下遠在鎬京,自然不能知道殿下心中的委屈。”

三皇子說:“我不信楚光沒有寫信說清楚。”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三皇子和楚光雖然沒有明白表示同坐一條船,但私底下已有幾分親近。哪怕不親近,隻是實話實說,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被指責的地方。

“該給的撫恤我都給了,還自己貼了錢,難道還不夠嗎?紫荊書院那群酸腐書生又來攪什麼局!”

陳貽以一個謀士的嗅覺,自然察覺到了不尋常:“紫荊書院桃李天下,一舉一動都受文壇矚目,此次發難實在蹊蹺。”

三皇子陰沉著臉說:“你認為有人在背後謀劃?”

陳貽苦笑:“我卻想不出是誰。”

三皇子是唯一的成年皇子,年齡優勢太明顯,就算有人想要支持其他皇子,現在跳出來,也為時過早,實在沒有必要。

三皇子沉默了會兒,緩緩道:“想不出是誰,不就是答案嗎?”

陳貽驟然一驚。

三皇子說:“陳先生可能想出緣由?”

陳貽沉思良久,歎了口氣道:“若果如殿下所猜,或許我們一開始便找錯了重點。”

“先生何意?”

“或許,我們不該這麼心急地建造皇宮。”

三皇子皺眉:“可之前父皇明明說年底遷都,我若不急,根本趕不上。”

他既然直接說出了“父皇”,陳貽也就沒再藏著掖著:“會不會是陛下改變了想法?”

三皇子說:“改變想法?改變什麼想法?難道……”

陳貽看著三皇子,三皇子也在看著他。

他們倆的立場很簡單,就是想要在建宏帝百年之後,坐上那至尊之位,所以他們的思考中心便習慣性地繞著這個主題轉。

陳貽心裡有個想法:即便建宏帝不想這麼快遷都,不想建造洛陽皇宮,但直接讓書院鬨事,讓戶部停止撥款,可不像是父親與兒子之間該有的對話。有什麼事情,不能直接說的呢?難道還怕三皇子忤逆不成?

可這話不能由他來說,說了就是離間天家父子,其罪當誅。

然而三皇子不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陳貽相處這麼久,三皇子已經習慣於他的思考模式,也很快想到了這一點:“父皇春秋鼎盛啊。”

一個春秋鼎盛的皇帝需要一個成年的兒子隨時等待即位嗎?

將心比心,三皇子汗濕後背。

*

吃完瑞雪神牛,喝完少宮主親手泡的西湖龍井,又進行了一番溫情脈脈的問候後,已經月上中天,傅希言起身送傅冬溫回客棧

路上,他諄諄叮囑,反複提醒他哥遇到危險就跑,千萬不要傻乎乎地往前衝。

傅冬溫:“……”居然從弟弟身上看到了姨娘的影子。

傅冬溫終於忍不住打斷他:“放心吧,父親已經來信了,準備讓忠心、耿耿跟著我。”

聽到許久未見的小夥伴,傅希言十分驚喜:“哦,他們人呢?”哎呀,居然忘了,當年忠心耿耿也好瑞雪神牛這一口。

傅冬溫說:“楚光不肯放人,他們還在營裡待著,叔叔已經給楚光去信了,這次應該會答應。”

傅希言想起當日楚光、楚少陽的刁難,嘿嘿冷笑道:“這事何需叔叔出馬,我就替你辦妥了。”

兩人已經行至客棧門口。

傅冬溫立馬拉住他的胳膊:“不可莽撞。你已經被南虞通緝,若是在被北周通緝,我以後隻能陪著父親去北地看你了。”三皇子至今仍住在錦衣衛大營裡,衝撞皇子的罪名也不算小。

傅希言嘴欠地說:“也可以去西陲。”他好歹還是萬獸城玄武君呢……哦,不,裴元瑾殺了麒麟君又殺了息摩崖,西陲大概也是待不了了。

沒想到天大地大……居然還有北地,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傅希言思緒已經飛了。

傅冬溫聞言,想了想,竟鬆開了手:“也好,那樣姑父還能關照你。”

傅希言:“……”親哥呀,這麼快就接受弟弟亡命天涯的結果了嗎?

傅希言覺得有些不太對,真誠地建議道:“要不,你再勸一勸?”

傅冬溫從善如流:“帶上裴少主一起去。”

傅希言疑惑:“為什麼?”

傅冬溫說:“希望有狐假虎威的效果。”

……

傅希言清了清嗓子,自矜地說:“我已經是入道期了。”

傅冬溫問:“裴少主呢?”

“……武王期。”

傅冬溫保留意見:“嗯。”

欺負楚光還需要武王?

傅希言自信地說:“殺雞焉用牛刀?”

說罷,瀟灑轉身——

牛刀就在不遠處,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第99章 胖胖是娘子(下)

月黑風高,夜深人靜,提著把牛刀闖錦衣衛大營終究有些不妥,所以傅希言還是很珍惜很寶貝地將牛刀請回了祥雲布行。

布行掌櫃還沒睡,難得家裡來了兩尊真神,他自然要好好招待,不求飛黃騰達,隻求平安送走。

傅希言見到他,想起當年算過賬目,憶苦思甜道:“也不知布行現在又積攢了多少本賬簿。”

掌櫃立馬轉身將早早準備好的賬簿捧了出來。

傅希言驚訝:“現在陰陽賬簿都同時做了嗎?”↑思↑兔↑在↑線↑閱↑讀↑

掌櫃被唬得一跳,忙道:“小人給的都是真賬簿。”

傅希言拿起來隨手翻了翻,損耗小了,盈利多了,看來是真的。當初雨部交出來的賬簿是有貓膩的,就是不知道後來裴元瑾如何處理,竟讓他們老實了起來。

裴元瑾回房後解釋道:“虞姑姑處理的。”

傅希言:“……”

裴少主的霸道總裁人設真是始終如一啊。也是,像天涼王破這種事,本來就不需要總裁大人操心過程,隻要動動嘴皮子,自然有下屬夥同作者搞定。

裴元瑾雖然聽不到他的內心吐槽,但看他嘴角掛起的神秘微笑,就猜到他必然又魂遊天外。他伸出手指,夾起了傅希言的嘴唇。

傅希言被動地撅起嘴,瞪大眼睛想:我沒說話啊,乾嘛讓我閉嘴。

隨即,裴元瑾就親了上來。

傅希言:“……”

這是瑞雪神牛吃慣了,親之前還要夾一筷子怎地?

*

這些日子以來,楚光過得壞也不壞。

當初他勾結胡譽、陳文駒,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以為背靠陳太妃這棵大樹,可以率領錦衣衛與羽林衛分庭抗禮,還準備卷起袖子大乾一場。誰知沒多久,陳太妃就“病故”了,陳文駒越獄伏法,陳家徹底退出曆史舞台。

他並不知道陳文駒投靠了容榮,也不知道胡譽背後真正的主子是建宏帝,一心一意地認定自己是鐵杆陳黨,不免產生兔死狐悲的驚恐。

樹倒猢猻散,可若這猢猻本就長在樹上呢?那陣子,他天天覺得有一把無形的刀架在了脖子上,不知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好在他身處洛陽,天高皇帝遠,身邊又有位龍子。在他潛心巴結了一陣子之後,終於不著痕跡地拉近了雙方關係。

這段時期,鎬京局勢波譎雲詭。

容妃死在刑部大牢,被爆出其傀儡道鐵蓉蓉的身份。容家內部動蕩,家主不知所終。與他鬥了半輩子的永豐伯突然拖家帶口離開鎬京去了南境。傅軒,堂堂羽林衛指揮使到了南境,隻能屈就區區一個千戶。而楚家,在三皇子通過楚少陽牽線搭橋,秦嶺派成功投效建宏帝之後,已經重新找到依靠。

本以為此消彼長,他終究還是壓過傅軒一頭,誰知當初隻會用彈弓的廢物居然跟著儲仙宮少主在南虞皇宮大鬨了一場。就算無意示威,卻達到了震懾天下的效果。果然,沒多久,建宏帝一紙詔令,永豐伯鹹魚翻身,成了湖北巡撫。

他與傅軒的侄子闊彆數月,仿佛又隔空交了一次手,都間接地為家族添磚加瓦。隻是,比起主政一方的傅輔,楚家得到的好處實在微不足道。

尤其是,建宏帝剛剛延後遷都,斷了撥款,讓洛陽的前景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他在鎬京有眼線布置,但層級不高,沒有到窺探帝王心思的程度,而三皇子那邊……他們還處於曖昧期,這個階段講究眉來眼去,心知肚明,不好太赤摞%e8%a3%b8地涉及利益。

思來想去,他認識的人中,隻有胡譽可以一問。

胡譽升任羽林衛指揮使之後,他們的關係就淡下來了。

一方麵,他不清楚陳家倒台與胡譽有沒有關係;另一方麵,他當初和傅軒爭羽林衛指揮使的位置爭得你死我活,如今讓第三人漁翁得利,心中難免有些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憤怒。

但形勢比人強,他隻能厚著臉皮與對方重拾往來。

胡譽倒是個好脾氣的,你不理我,我忍了,你來理我,我認了,回信裡寫了一大段“今夜望月思君”之類的肉麻話,最後還安慰他,遷都勢在必行,早晚而已,且安心等待吧。

倒也不是虛話。為了遷都,世家勳貴都在重新布局,若此時建宏帝收回成命,必然會遭受比提議遷都時更凶猛百倍的抗議。

隻是,楚光不免多想一層。

胡譽是羽林衛指揮使,與自己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在權責上是有衝突的。如今他們一個鎬京,一個洛陽,還能相安無事,遷都之後呢?

胡譽叫自己安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