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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得不采用蛇形走勢,阻撓了些許時間,卻依舊改變不了雙方慢慢縮短的距離。

就在殺手長劍再一次出手時,一個身影突然橫亙在兩人之間,一言不發地丟出一把響雷彈。

彈藥炸開,發出隆隆巨響,遠在十丈之外的百姓都受驚跳起,可殺手並未停下那一劍,仗著真氣護體,他直接穿過濃煙,劍的去勢竟沒有慢下半分。

傅希言再次使用龜殼護體大法,將全身真氣凝聚於後背,但這一次,他真的沒什麼信心。畢竟,唐恭上次可沒有拿武器。

然後就在劍尖即將碰觸他後背的刹那,就聽“噗”的一聲,又一個人影擋在傅希言的後背上。紅色的劍身自他身體穿過,竟發出燒焦般的吱吱聲。

他半蹲在地上,明明沒有靠著傅希言的背,傅希言卻覺得自己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快走!”

丟出響雷彈的小夥推了他一把:“去祥雲布行!”

傅希言向前撲出幾步,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心中更不是滋味。當初他叫周忠心不要管他,如今卻有兩個素不相識的小夥舍身救他,而他還不能回頭。

回頭就辜負了對方的一片心意。

這時,已經可以完全排除這個恐怖殺手是裴元瑾的可能。不僅排除了這種可能,對方還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是……

可是……

可是祥雲布行到底在哪裡?!

他賣力地奔跑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多遠,隻覺得眼前一片血紅,而那朵帶雨的祥雲,就在那片鋪天蓋地的紅色中飄然而來。

布行的夥計驚詫地見著一個胖子披頭散發地衝過來,正想拿起布匹去擋,對方卻自己停下來了。

傅希言並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形象在對方眼裡有多狼狽,他靠著門柱,心急火燎地說:“我找你們少主!”

夥計皺眉:“你是誰?”

“我是你們少主的朋友。”

夥計顯然不覺得自家玉樹臨風的少主會有這麼一個埋汰的朋友,但宮規森嚴,他還是答應幫他問一問:“你先在這裡等著。”

“等不及了!”傅希言一想到順著那柄劍留下的鮮血,就焦躁不已,“帶我去見他!我,我,我是你們少主的夫人!”

這聲吼的,委實不比響雷彈炸開的那一下弱。

一條街都被震得暈眩不已。

滿街寂靜中,布行二樓的窗戶突然咿呀一聲,開了半扇,露出半張英俊冷厲的臉。

傅希言看著他,激動得差點哭出來:“大佬救命。”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好奇地問:“還要救誰?”

“救……”傅希言聽這聲音十分耳熟,一怔回頭,就見剛剛還一副生死離彆模樣叫他“去祥雲布行”的小夥,正全須全尾地站在那裡,好奇地看著他。

傅希言心臟這時才後怕地狂跳起來:“你沒事了?”

小夥笑著露出一排白牙:“打不過我還跑不過嘛。又不是沒長腿!”

差點跑不過的傅希言:“……”

他看向小夥身後:“你同伴呢?”

小夥說:“養傷去了呀。受傷不得養著嗎?又不是傻。”

傅希言:“……”莫名感覺自己又沒長腿,又傻。

小夥說:“你沒人要救了吧?那沒啥事,我也先撤了?”

“還未請教尊姓大名。”這可是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謝,但禮物必須到位。大悲大喜之後,傅希言很快調節情緒,拽下那塊讓當鋪掌櫃垂涎三尺的玉魚佩,塞到他手裡,“先收著,待我敲了那冤大頭回來,再帶你們好好逛逛街。”

小夥當電部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收到小費,一時無措,卻聽兩人頭頂響起冷冷的警告聲:“小桑。”

叫“小桑”的小夥縮了縮腦袋,人往裡一躥,立刻不見了。

見慣了電部神出鬼沒的傅希言不由羨慕。蘭陵王和荊軻的隱身技能放在現實中,確實好用。

執行的救命恩人雖然走了,但下命令的救命恩人還在樓上,傅希言便想著要不要吼一嗓子道謝,抬頭卻發現那扇窗戶已經關上了。

他以為自己不受待見,歎了口氣,打算下次再來送禮,就見樓上又衝下來一個夥計,對著他畢恭畢敬地說:“少主樓上有請。”

布行是回字形結構,天井做花園,從二樓俯瞰,倒有幾分意趣。

循著階梯上樓,傅希言原以為自己立馬能見到裴元瑾,“感恩的心”調都起好了,誰知對方將他引入一個放著浴桶的房間,旁邊還放著一套乾淨的衣衫。

……

三殿下召見時都沒享受的沐浴更衣待遇,沒想到這裡就用上了。

傅希言關上門後,特意照了照鏡子裡的自己,果然不太像話,便認命地搓洗起來。

一切都好,就是提供的這身衣服黑不溜秋,實在不是他的風格。他甚至有些無厘頭地想:該不會是裴元瑾聽自己說是他的夫人,想讓他一起穿情侶裝吧。

念頭一起,便寒毛直豎,他搖搖頭,把這駭人的臆想逐出腦海。

他打開門,夥計還候在外麵,並且很注意用戶體驗地問他是否稱心。

傅希言見他問得誠心,也很誠心地說了衣服顏色的問題。

夥計疑惑:“您平時不穿黑色嗎?”

傅希言還真不穿。主要他膚色白,穿亮色顯氣色。

夥計顯然有自己的時尚堅持,非常想糾正他的穿搭品味:“黑色顯瘦。”

傅希言:“……”謝謝,但下次彆做調查問卷了,容易被差評。

夥計領他去吃飯。

傅希言:“……”還是謝謝,但這個流程,怎麼有點像進了看守所,讓人這麼彆扭?要是一會兒再給他上堂學習課,唱首感恩的心,那可真全乎了。

匆匆扒了兩口飯,夥計又領著轉場。

傅希言不知道後宮的妃子們覲見皇帝時,是不是也像他此刻的心情——侍兒扶起嬌無力,千呼萬喚始出來。他的“無力”主要是心理上的無力——這龜毛的流程到底要走多久,忠心、耿耿還等著他回去報平安呢!

幸好這次,裴元瑾就在房間裡坐著。

感激的話傅希言已經在心裡循環播放了好幾遍,此時傾吐,一氣嗬成,頗有種情到深處自然流露的痛筷感。

然而裴元瑾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的賬簿,似對他激情四射的演講毫無興趣,連個眼神都欠奉。

不過傅希言也沒有任何不滿。

都是救命恩人了,還要什麼雙箭頭!

他輕咳一聲:“裴少主若無他事,我就先告辭了。”

裴元瑾突然抬頭:“你算術如何?”

問一個理科生算術如何?傅希言內心輕笑了一下,淡定地說:“一竅不通。”

彆以為他沒看到裴元瑾除了手裡的,腳邊、茶幾上、桌案下也都堆滿了厚厚的賬簿。他的確想報恩,但這一報,可能半輩子就沒了,家中老邁的父親還等著他回去儘孝呢。

裴元瑾將賬簿丟到一邊,起身從書架上拿下厚厚一遝的書給他。

傅希言心生不祥,接過一看——

《九章算術》《海島算經》《五經算術》《綴術》……

這是讓他現學現賣嗎?

怎麼說呢,隻能說,少主真是“算”無遺策!

傅希言猶想掙紮:“我如今住在錦衣衛大營,進出都有規矩,加上這次遇險的消息一定已經傳了回去,也該去道個平安。”

裴元瑾也沒勸,就是非常平靜地問:“若凶手在外麵蹲你呢?”

傅希言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留在這裡也不安全,他可沒忘記混陽丹的作用。他說:“忠心一定回去搬救兵了,說不定楚指揮使已經在接應的路上了。”⊙思⊙兔⊙在⊙線⊙閱⊙讀⊙

“他救不了你。”

離開柳木莊之後,有關傅希言的消息還在陸陸續續彙總到裴元瑾的案頭,因而他對傅、楚兩家都了若指掌。

北周不似南虞。

南虞奉超級教派——靈教為國教,手下從來不缺高手。

北周朝廷在這方麵就顯得捉襟見肘,似傅軒、楚光這樣的金剛期放到江湖上,堪稱泯然於眾,自然不會是今天這個殺手的對手。

看傅希言猶豫不決,裴元瑾直接做主:“讓小桑替你送封平安信回去。”

人家不但救你命,還願意長時間救下去,這番好意,傅希言實在無法推拒。他提起筆,哆哆嗦嗦地寫下了一封平安信。

裴元瑾看著歪歪扭扭的字直皺眉,傅希言也覺得美中不足:“要是再來點血就更好了。”

他在信上說自己被人刺殺,關鍵時刻躲入祥雲布行避難,但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如今就靠人參吊著一口氣。

傅希言解釋:“主要怕楚光讓我爬也要爬回去。”他對楚家叔侄的印象牢牢地停留在奴役他的那個時期,不免把人往壞處想。

裴元瑾不是很理解他們這些朝廷中人的交流方式,也不想理解,揮手招來小桑,讓他把信送過去。

*

人既然被留下,事自然要擔起來。

裴元瑾叫人在房間各處點上蠟燭,照得比外麵的落日晚霞還要明亮。

傅希言認命地拿起《九章算術》,翻開一頁,隻讀了序,就重溫了和七八歲小朋友坐在課堂裡被夫子支配的恐懼,要是看完這七八九本書,古代算術不一定會,但現代數學肯定忘。

他雙手按著書,在圓乎乎的臉上擠出難以置信般的狂喜:“我隻翻開一頁,你猜怎的。我突然醍醐灌頂,都會啦!”

裴元瑾:“……”

裴元瑾將手中的賬簿遞給他,傅希言看了看,這本記錄的是布行日常流水。進是收入,繳是支出,難倒不難,就是豎行繁體看著心累。

龐大的工程量讓傅希言不敢藏拙,先拿起紙筆翻譯成阿拉伯數字,先心算數目少的,再列式算數目大的。

裴元瑾原本想遞個算盤過去,見他算得頭也不抬,便沒有打擾。

他坐在窗邊,凝眸看著下沉的夕陽,渾身上下洋溢著從凡塵俗世中超脫出來的鬆快。

這個時節,蚊子還零零星星在飛,可不知怎的,明明窗邊坐著個大活人,偏舍近求遠,嗡嗡嗡地飛到傅希言身邊。

傅希言撓撓這處,又趕趕那處,不勝其擾,忽聞一陣薄荷清香撲鼻,就見那堆數之不儘的賬簿上方多了一枚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墨綠色珠子。

聞了會兒,那薄荷清香之中,好似還夾雜著些許桂花甜香。

他驚喜地拿起珠子。這真是“正瞌睡,來了個枕頭”。他原本就想開店賣香皂,又怕產品單調,要是加入香水香珠,那就大大的豐富了。

正要提問,窗邊那人卻在一晃眼的工夫,不見了。

*

裴元瑾走後沒多久,忠心、耿耿就帶著楚少陽上門探病。

傅希言早一步躺在床上,裹著厚厚的棉被,“氣若遊絲”地接待了他們。

楚少陽都懶得揭穿這蹩腳的演技,直接問:“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