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影組織崛起於十幾年前,偷劫、綁票、暗殺等無惡不作,在江湖上聲名狼藉,是個隻要有錢就能為所欲為的邪教組織。
裴元瑾問:“他讓詭影乾了什麼?”
虞素環麵露古怪之色:“詭影為他提供金錢和武器,讓他掩護唐恭。”
裴元瑾差點氣笑了。
以為陸瑞春在外麵搞風搞雨搞陰謀,是個人物,搞了半天,他就是被發展的下線?
還是詭影組織的下線!
虞素環說:“幾日前,電部追戚重查到裴介鎮,剛抓了地頭蛇和包打聽打聽消息,陸瑞春就知道了。他故意抓了柳木莊的采買、奶娘和侍衛,用打草驚蛇的方式向唐恭報訊。”
裴元瑾不解:“這樣豈非為電部指明了方向?”
虞素環又歎了口氣:“戚重已經知道他背叛仙宮,以為是聲東擊西之計,反而放過了。”
裴元瑾抿著嘴唇,努力平息心中怒火,卻越想越氣。
這就是他的下屬。
一個壞,一個蠢。
這居然都是他的下屬!
虞素環想了想,終究為戚重說了句好話:“今日抓住唐恭和陸瑞春的金砂天羅網乃地階異寶,是戚重動用私房買的,也算將功補過了。”
區區地階異寶,實在無法令儲仙宮少主動容。
裴元瑾抬眸看了她一眼。
虞素環隻好又“公正”地補充:“戚重調查時,陸瑞春製造了許多假象與障礙。若非我們及時趕到,隻怕兩人還在外麵兜圈子。”
裴元瑾不想再聽笨蛋屬下犯傻和壞蛋屬下犯錯的過程,轉而問道:“陸瑞春為何背叛?”
虞素環道:“陸瑞春年輕時中過秀才,便處處以風流才子自居。後來與雨部女掌櫃邱婉成親,對方財力雄厚,越發縱得他花錢如流水,後來他夜夜花眠柳宿,使邱婉忍無可忍,兩人合離。但陸瑞春死性不改,花錢依舊大手大腳,很快入不敷出,被詭影組織的人借機以朋友的身份接近接濟,終究落入對方的圈套。”
陸瑞春是入道期的高手,又是陝西雷部主管事,按照朝廷的說法,已是一方大員,落得如今下場,實在叫她惋惜。
裴元瑾卻持不同看法。
一個男人吃軟飯也就罷了,還硬吃,吃不下去就出賣組織謀取利益,實在豬狗不如,死有餘辜。
他心中已對他判了死刑,便不再費心思量,又問:“那永豐伯府又是怎麼回事?”
虞素環道:“他們自稱治病。不過錦衣衛半月前從鎬京出發,護送三皇子去洛陽,中途突然紮營安頓,並派出數支隊伍北上平陽府等地,這位傅公子也是其中一支。陸瑞春遇到公主的時間與他們四處搜查的時間重合,加之,傅公子求醫時曾多次提及有個離家出走的妹妹,因此,他們很可能是出來找公主的。”
裴元瑾皺了皺眉。
這次尋藥的過程實在牽扯出太多方角力,讓這位武林數一數二大勢力的繼承人感到厭煩。他本就是掌控欲極強的人,事情屢次脫軌,已讓他的耐心耗到了極致。
“他為何出現在柳木莊?”
虞素環說:“錦衣衛也有派係之爭,他與另一個叫楚少陽的百戶不合。那張揭發他的身份的紙條,就是這位楚百戶寫的。”
裴元瑾玩味地說:“也……有派係之爭?”
虞素環神色一凜,忙岔開話題:“傅希言與鎮上一位叫郭平的大夫有舊,郭平又與柳木莊的門客梁靖相識,是以治病的名義入莊。郭平昨日賤賣了房子,下落不明,我正派人追查。梁靖的屍體勘驗過了,從背部一刀致命,應是熟人下手。”
綜合所有信息,傅希言這條線應該與盜藥之事無關,隻是餘下的七顆混陽丹至今下落不明,她不敢妄下結論。
事情來龍去脈基本明晰,幕後黑手利用唐恭的野心,將藥給了他。
陸瑞春隻是個打掩護的。
唯獨中間少了一段藥的去向。
就是不知詭影組織又是什麼角色?是收錢辦事的掮客,還是想從中插一腳的惡客。
裴元瑾問:“還有誰沒審?”
“唐恭和傅希言在內的三個錦衣衛。”
傅希言背後是永豐伯府,再說大些,就是北周朝廷。儲仙宮一向與南北兩個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虞素環並不敢擅自做主。
裴元瑾卻沒有顧忌。他親眼見過武神出手,排山倒海、天翻地覆的力量,那是近乎傳說中神祗的威能,便是坐擁江山的人間帝王也難以抗衡。
而他的目標,從來就是成為武神並再往上走一步,所以唐恭預估很準,對傅希言這樣的官宦子弟,他的確沒有放在眼裡。
得到裴元瑾的允許後,虞素環再次來到地牢。
與唐恭一人一片區的待遇不同,傅希言的牢房就在忠心、耿耿隔壁,敲著牆就能發摩斯密碼的那種。
虞素環原本想著他們年紀輕,不經事,驚慌失措中難免會私下透露些秘密,誰知到了門口,卻見電部成員一個個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走得近了,就聽傅希言在那裡義憤填膺的控訴。
“唐恭就這麼胡言亂語一通,空手套白狼,撿走一百兩,還說什麼急公好義,根本就是見利忘義!我說急公好義能掙什麼錢,原來是撿丟的錢!”
虞素環沉默了下,忍不住笑起來。
傅希言如今的耳力足以察覺非武者的動態,當即警惕地看過來。
她從暗處走出來,朝他微微一笑:“傅公子好閒情。”
嗯?這是諷刺他人在大牢還記掛阿堵物?
傅希言隨口道:“也沒彆的事好做嘛。”
虞素環說:“不如聊天?”
……這個說法聽起來的確比審訊體麵多了。
傅希言苦笑:“那便聊些姑娘想聽的話題吧。”
他如此識趣,讓虞素環又忍不住笑起來:“之前聽你與唐莊主的對話,我便想說了,傅公子真是個妙人。”
傅希言說:“這世上像我這般會苦中作樂的人實在不多,還望姑娘看在物以稀為貴,人以貴為稀的份上,手下留情。”
“留不留情,我也身不由己,還要傅公子自己努力,誠實的人總比狡猾的人討喜。”她湊近牢房柵欄,借著兩邊的火光,仔細打量傅希言的麵孔,“傅公子真的沒有從柳木莊拿到藥嗎?”
第22章 胖子想坑人(上)
在她開口之前, 傅希言已經猜到對方一定會問這個問題,但怎麼回答,還有幾分猶豫不決。
審訊是一種心理戰, 是問方與答方互相博弈的過程。
問方想要儘可能套路答方,挖掘更多想知道的真相,而答方要基於對方已知信息的基礎上, 儘可能給出有利於自己的答案。
傅希言現在麵臨的最大問題是,自己吃的九陽丹到底是不是對方要的混陽丹?知道自己吃了七顆以後, 裴元瑾會不會像梁子翁追郭靖一樣, 想咬?
他試探著將疑惑問出口。
虞素環臉上笑容不變, 心下微微一沉。如果傅希言沒有拿藥, 自然不會關注藥是什麼, 他關注藥,自然是因為藥的去向的確與其有關。
可他既然不知道藥的效用, 為何而拿?
“此藥對少主至關重要, ”她微微一頓,看著傅希言極力保持鎮靜下難以掩藏的緊張,才斟酌道, “對整個儲仙宮也至關重要。”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傅希言腦海飄過一行字, 那都是事兒,攤上的事兒。
他垂眸,試探著問:“哦,莫非這藥能成就絕世武功?”自己吃了七顆, 躥了個大境界, 若是裴元瑾服用, 該不會直接登頂出道了吧?
越想越慌, 又聽虞素環說“這麼說, 也並無不可”,傅希言心梗得不行,下定決心死撐到底,絕不承認!
卻聽虞素環幽幽道:“其實,要查藥的去向也不難,無非兩種可能,一是被吃了,二是被送走了。第二種可能,假以時日,總歸能查到的,第一種嘛,大夫把脈就能查出來。裴介鎮,最不缺的就是大夫。”
話說到這裡,傅希言已經沒有僥幸逃脫的餘地。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一是唐恭還活著,他必定咬死自己。儲仙宮這麼看重這藥,絕不會糊裡糊塗地將他放過去。
二是藥效在這裡,儲仙宮隻要找到楚少陽,那自己的前後變化也是擺明的。
三……
還需要三嗎?
有這兩條,就足以讓他萬劫不複。
傅希言歎氣道:“我吃了梁先生給的九陽丹。”
虞素環嘴角一僵:“什麼?”
傅希言隻好重複了一遍。
虞素環沉聲問:“幾顆?”
其實看傅希言活蹦亂跳渾然無事的模樣,她心中認定對方最多吃了一顆,加上唐寶雲服用的兩顆,應該還有六顆。
她正盤算餘下的六顆該如何找回,就聽傅希言小聲地說:“七顆。”
“什麼?”
虞素環音量陡然拔高。
傅希言頓時後悔。
他不知道藥一共有幾顆,當時問陸瑞春,陸瑞春沒回答,便以為唐恭拿的大頭,給了他小頭,但看虞素環前後的反應,突然意識到,也許七顆才是大頭!
虞素環問:“藥是什麼樣子?”
黑,圓,觸手生溫……
其實這些形容陸瑞春都說過,傅希言也不抱僥幸。他強調“梁先生給的九陽丹”隻是想給自己立個無辜的人設。
可惜虞素環並沒有理會他的小心機。此時的她第一次卸下優雅,提著裙子匆匆出去,一邊叫人放兩個柳木莊的大夫過來,一邊叫人去找傅希言之前的脈案。
兩位大夫來之前,還因為儲仙宮的突然闖入,互相紮針壓驚,突然被點名,更是驚上加驚,見虞素環時,兩人抖如篩糠,話都講不利索。
虞素環心中不太滿意,卻也沒有更好的人選,隻能讓他們先看著。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大夫蹲在地上,顫巍巍地給他搭脈,讓傅希言有些過意不去,便安慰道:“你們梁先生已經給我看過了,也沒什麼好辦法。”
本意是說,看不好也沒什麼,不想老大夫們已經知道了梁先生死亡的消息,以為看不好就要步其後塵,更加驚恐萬分。
傅希言看著自己手腕上輕輕抖動的手指,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幸好,老大夫能在柳木莊供職多年,自然有些本事在身上。兩人輪流看完,又在角落交流了一會兒看法,就去虞素環那裡交差了。
因為虞素環就在牢房不遠處,所以傅希言豎起耳朵,還是能聽到一些聲音的。
大夫都表示傅希言心寬體胖,身體倍棒,可以用藥物或針灸減肥。他們大概聽說過梁先生之前給傅希言拔過罐,絕口不提這一茬。
虞素環問:“體內濕寒呢?”
老大夫麵麵相覷。其中一人說:“這位公子練得應當是陽剛一脈的真氣,到了鍛骨期,自能驅寒避濕。”
虞素環將手中的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