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1 / 1)

傅希言被瞪得莫名其妙。大家萍水相逢,隻是同行幾丈路,你這一臉“我懷孕了,你是孩他爹”的哀怨從何說起啊!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營帳外詭異的氣氛吸引。

按理說,這裡是楚光的營帳,外麵守的應該是錦衣衛才對,可粗略看著,似乎三皇子近衛的人數要更多、站位更核心些——就算三皇子過來串門,這陣仗也有些喧賓奪主了。

他轉頭看心腹,心腹卻視而不見,隻讓他在門口等著,自己入內通報,過了會兒,心腹帶著一個人從裡麵出來了。

傅希言認得,正是昨晚被楚少陽帶走、今天又獨自回來的那個衛士。

他見對方麵色青白,有心想打聽幾句,卻被心腹催促著入內。

進帳後,傅希言飛快地掃視賬中情形。

隻見三皇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而營帳的主人正低頭撿書,帳內氣氛寧靜得有些陰森。

傅希言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震驚地長大嘴巴”,就見三皇子一掃麵上的陰沉,嫻熟而自然地招呼道:“希言來了,沒想到我們同行這麼多天,今天才算見上麵。”

看他一臉“彆裝了,我早知道你早知道我是誰”的了然表情,傅希言隻能默默收住醞釀許久的“震驚”“茫然”“不敢置信”“驚喜”“敬仰”等遞進式的情緒表演,謙恭地站在一邊。

楚光冷眼旁觀,皮笑肉不笑道:“若非殿下知會,我還不知傅賢侄與殿下是舊識。若知如此,便該早早地調你到殿下`身邊才是。”

傅希言之前想找三皇子援手,那是依仗自己出身伯府,討個人情,可現在倒像是三皇子有意要提拔他?

那雙方的供求關係可就倒過來了。他不想把人往壞處想,可人心的肮臟,是心地善良的人窮極想象也預測不出的荒唐。

善良的小傅低調而謙卑地說:“幸得一麵之緣。”

楚光道:“既出身忠義之家,又得殿下青眼,可見品性、運氣都不差。”

傅希言暗覺不妙,一旦上司開始忽悠你,就說明有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煩要丟給你。他忙道:“不及少陽兄萬分之一。”呸!

楚光似笑非笑:“何必謙虛。當初在羽林衛,少陽與傅賢侄比試,隻是平手呢。”

傅希言:“……”

唉,這是來討債了。他爹老說孩子都是債,楚光不會想認他當爹吧!

他不知如何接話,隻能期盼地看向了在場的另外一個話事人。

三皇子誤解了他的意思,立刻表態道:“我自然信你。若你都不可信,我就更不知誰可信了。”

傅希言:“……”終究錯付了,這大腿長歸長,但踩的都坑啊。

第11章 奸人想挖坑(中)

楚光知道三皇子這是在表現對自己的不滿,不由抿了抿嘴,問傅希言道:“我聽說你曾請過裴介鎮的大夫看病?看的什麼病,請的哪個大夫?”

傅家當年去裴介鎮請大夫的事並沒有刻意隱瞞,有心追查的話是瞞不過去的。傅希言也沒打算在這種小事上撒謊,便道:“父親嫌我肥胖,請了許多大夫來看,具體哪位……我那時年紀小,記不太清了。”

楚光聞言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微微點了點頭。

楚光對傅希言道:“附耳過來。”

大男人,講什麼悄悄話!傅希言一邊腹誹,一邊將頭側過去。

楚光湊近他,低聲說了幾句。

傅希言失聲叫道:“什麼?!”

楚光猝不及防被炸了一耳朵,不悅道:“一驚一乍的,成何體統?茲事體大,不許外傳!”

三皇子略帶諷刺地說:“一位養在深宮的公主竟然在上千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蹤……如此治理鬆懈的軍營,還想瞞住誰?還能瞞住誰?”

此事楚光理虧,不敢反駁,隻能用眼神示意傅希言。

傅希言這才知道,三皇子出軌是謠言,隊伍裡還有一位公主,“越出軌道”的是這位公主。但他哪敢趟這種渾水。

公主失蹤不外乎兩種可能:

一是公主自己跑了。

這種情況,找不到還好,找到了反而惹上一身騷——哪個逃犯被追回來了還謝謝捕快藝高人膽大?尤其逃犯是公主,可不就是膽大包天麼?

二是有人把公主劫走了。

眾目睽睽、重重包圍之下,劫匪能劫走人,一定是出入營地如入無人之境的高手,自己何德何能,要跑去送死?

他支支吾吾道:“茲事體大,屬下恐力有未逮……”

楚光打斷:“傅賢侄不必自謙。西北有黃河天塹攔截,公主帶著兩名宮女,沿路還留有血跡,應該有人受了傷,絕對走不遠。少陽已在渡口和太陽橋部署人手,想來能及時迎回公主。”

傅希言聽他的語氣,好似篤定公主是自己跑的。

果然,三皇子慍怒道:“公主失蹤緣由尚未可知,楚指揮使何敢妄下定論?”

楚光立刻欠身道歉。

傅希言和三皇子都看出這老狐狸分明是認錯痛快,屢教不改。可楚光執掌兵權,直屬皇帝麾下,即便身份尊貴如三皇子,除了斥責也沒其他辦法。

傅希言繼續推脫:“上次請裴介鎮大夫看病已有十年左右的時間,現在說複診……這借口會不會太牽強附會了?”陳奕迅唱過,十年時光,陌生人都從情人變朋友了。誰知道當年的大夫又變成了誰!

楚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這療效,複診不是理所應當嗎?”

傅希言:“……”

楚光又道:“我自有其他安排,你去裴介鎮不過以防萬一之策。你放心,我會派人帶著信鴿與你同行,說不定半路就能接到消息回來。無論如何,都能記你一功。不過,切記,不可泄露身份,更不能走漏公主失蹤的消息!”

傅希言:“……”不必記功,愧不敢受。反正都要派人,為什麼不讓那人自己去裴介鎮?十年前有沒有掛過號真的這麼重要嗎?這個年代又沒有病曆檔案。

他滿麵憂愁地從營帳出來。

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想清靜而防不住人無恥。彆看楚光一把年紀,作起妖來,妖風還是很大的啊。

他走了一段路,被一個從樹後竄出來的小廝攔住。

小廝溫文地行禮:“小人是三皇子門下仆從。殿下有幾句推心置腹的話,命小人轉達。”

傅希言心裡沒有君君臣臣的概念,自然也不吃“士為知己者死”這一套,隻是麵上還要入鄉隨俗地做出動容之色:“臣恭聽。”

小廝看看左右,見無人在附近,才小聲道:“殿下說,自開拔以來,指揮使管理營地十分鬆散,甚至有衛士趁著夜色擅自離營去附近鎮上買酒。錦衣衛初建,諸事待興,陛下抱有厚望,本是正風肅紀之時,楚指揮使此舉實在有反常理。殿下懷疑,公主失蹤或與他故意縱容有關。若真是如此,隻怕尋回公主並非易事。”

傅希言:“……”

這樣的揣測也是他可以聽的嗎?

臣,不,小人隻是個小小伯府的庶子啊!

小廝見他麵露驚色,忙道:“殿下`身為兄長,每想到公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便五內如焚,恨不能親自前往尋救。隻是,營地人多眼雜,殿下`身份貴重,怕招來有心之人,不敢輕率。舉目營中,唯有大人可付重任,萬請大人看在自醉樓酣飲的交情,儘力而為,將公主迎回。”

傅希言隻好說,自當儘力。

小廝說完,便作揖離開。

傅希言目送。

他走的是直線,小廝能在半道上截住他,就說明這番話是三皇子事先交代好,特意在這兒等著的。

不由一聲歎息。^思^兔^在^線^閱^讀^

《聊齋》裡倒黴的大多是窮書生,偏這裡的大小妖怪忒不講究,連他這樣的富貴胖紙都忽悠。

*

小廝回到三皇子的營帳,三皇子已經回來了,正坐著處理信件。

見小廝進來,他放下手中的信,問道:“陳先生辛苦。他表現如何?”

陳貽本為三皇子府謀士,為免引人注目而假扮仆從,聞言,立刻直起腰,流露出自信飛揚的神采:“我說殿下有幾句推心置腹的話,他便作出了恭順的樣子。不過依我看,隻是裝模作樣罷了。”

此時的三皇子已然卸下傅希言所見的溫和,冷聲道:“這便是勳貴了,即便一個小小庶子,也敢陽奉陰違。”

陳貽道:“後來我說了營地管理鬆散,他看著有些吃驚。看來,傅家的確沒有安插太多的人手進錦衣衛。即便安排了,也不歸他管。”

“傅希言其人,欺軟怕硬,遇事則避,想來傅軒也清楚他不能成事。”

“那殿下為何看好他?”

三皇子笑了笑:“壞事的時候,總要有一根攪屎棍。”

而此時,被認為是攪屎棍的傅希言正在認真地攪屎。

公主逃跑時,帶著兩個宮女,就是總共三個人,那他這邊的人手也不能太少,起碼二對一,那就是六個起步。除楚光派來一名叫張大山的通訊衛士外,他又選了忠心、耿耿倆兄弟,正待再挑,楚光心腹跑來了。

心腹說:“指揮使說了,此行意在暗訪,要低調,不能暴露身份,你發現行蹤後,不必打草驚蛇,通知楚萬戶,他自會接應。”

傅希言懂了,就是他負責插眼探視野,楚少陽負責打怪拿人頭。

行吧。

傅希言乖巧地應聲:“知道了。”

心腹語重心長地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指揮使的拳拳愛護之心,望你能體諒。”

傅希言微笑著點頭,等人一轉身,笑容立馬垮塌,翻了個大白眼。

周耿耿等他走遠,啐了口口水:“把人當猴子耍呢!撿柴、生火、洗碗也能說是拳拳愛護,這麼好的事怎麼沒見他搶著乾呢?”

周忠心沒說話,但陰沉的臉色顯示出內心並不爽快。

周耿耿又說:“也就小公子堅忍,不然誰還留在這裡受氣!”

傅希言點點頭,突然麵色微變,遲疑道:“你剛剛說什麼?”

周耿耿愣了下,將剛才的話惟妙惟肖地重複了一遍。

傅希言皺著眉頭。不知道是不是多心,老叔交代他彆離開集體擅自行動,楚光卻好像有意地把他往營外攆?照這條思路回想,當初楚少陽給他派一堆亂七八糟的活,很像現代職場逼人自動離職的手段。

楚光派來的張大山放好了鴿舍,跑過來,不識趣地嘀咕:“傅衛士怎麼還在這兒坐著?難道不知道救人如救火嗎?”

傅希言看著他,突然生出撂挑子的衝動,但很快被理智遏製。楚光暫且不說,就連他先前視為救命稻草的三皇子也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目前根本沒有衝動的資本。

他拉住張口欲言的周忠心:“日頭曬,有些頭暈。現在好多了,出發吧。”

營地被派出去近一半人手,除三皇子、楚光等權貴所在依舊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