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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女眷們送了幾身新衣,兩位兄長給的實惠,都是大把大把的銅板和一小撮碎銀子,放在傅夏清做的錢袋裡,掛在腰間,沉甸甸的。

傅希言感動地說:“哥哥,禮輕情意重,銀票更便攜。”

傅禮安微笑:“此去洛陽,千裡迢迢,哪能時時入城?小錢更好使。”

傅希言深覺有理,不由懷念起現代的手機支付。隻是,以他點亮科技樹的速度,大概要等到下……下下輩子,才可能研究出電纜的外殼吧。

想想就令人絕望。

他的表情實在過於頹喪,讓本能又想訓誡一番的傅輔咽回了沉思一夜的發言稿,連一向不太愛搭理庶子庶女的傅夫人也難得溫情脈脈地撫慰了兩句。

傅軒更直接,一把銀票塞過去,傅希言立時眉開眼笑。

傅輔:“……”果然是討債的!

*

出發那日淩晨,城中霧氣藹藹。

建宏帝和文武百官於丹鳳門大街送行。

浩蕩的儀仗掩蓋在一片灰蒙中,前路迷離。

傅希言因無處可藏的身材,被安排在隊伍末尾,正好借著得天獨厚的天氣,靠著馬兒補覺。

不得不說,會見領導就是勞民。一點起床,三點集合,五點舉行儀式……空等的時間足夠他去夢裡和周公搓好幾圈麻將!

好不容易等皇帝發表完演講,隊伍終於啟程。

此時,霧氣漸散,傅希言漸漸看清整個隊列狀況。

錦衣衛被分成前、中前、中、中後、後五撥,護衛隊伍。他在最後一撥,守護輜重;家眷居中;三皇子等人都在排頭帶隊。

至辰時,也就是七點,他們終於踏出長樂門。

辰時又叫食時,自古以來就是吃早飯的時間,傅希言雖然起床後吃了點小米粥,但夜宵就像下午茶,解饞不占胃,到了時間,該餓還是餓。

他正要掏出家裡準備的麵餅啃兩口,前麵就傳來了加速前進的命令。

傅希言:“……”

壞楚光,沒天良,去洛陽,不給糧,人家炊煙嫋嫋飯菜香,我家饑腸轆轆聽個響,嘿,聽個響!

怪不得人說,苦難顯才華。

跟著楚光走,不久之後,他就可以跟著孟郊寫《苦寒%e5%90%9f2》啦。

然而軍令如山,即便內心吐槽千萬遍,他還是緊跟大部隊,疾馳而去。

好在楚光再無情冷漠,也是個有吃喝拉撒需求的凡人,臨近九點的時候,還是讓大家停下來,小小的休整一下。

傅希言一邊揉大腿,一邊啃麵餅,一邊還要留意時間去放個水,真真是忙得不可開交。

偏偏這當口,楚光心腹還添亂,跑來叫他去燒水。

傅希言心裡已經罵出了一條泛濫的黃河,麵上卻溫順地站起來,著急慌忙地將餅一口氣全塞嘴裡,卻因為塞得太急,一下子噎住了,瞪著兩眼,雙手捂喉,人就慢吞吞地向後倒去。

他身後的同僚們頓時驚恐萬分,合力將人托住,緩緩放倒,捶%e8%83%b8捶背,兵荒馬亂。

心腹看著傅希言奄奄一息的樣子,神色恍惚,不知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眼見著就要啟程,隻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傅希言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卻沒有勝利的筷感。

他知道,這是萬裡長征第一步,更多的苦日子還在後頭。

果然,到晚上,換成楚少陽帶著人氣勢洶洶地跑來發布任務。

傅希言早有預料,利落地上完廁所,邊吃邊等,見人來了,二話不說,拍拍屁股就跟著走了。

看他這麼痛快,楚少陽反倒不安,一路尾隨他到燒火的地方後,直接在旁邊坐了下來,儼然一個儘忠職守的牢頭。

不過傅希言這次沒打算偷懶,老老實實地點火燒水。

楚光心腹在旁邊酸溜溜地說:“傅公子這次吃飯沒噎著啊?”

“還沒吃上呢。”傅希言笑眯眯地看向楚少陽,“說起來真有些餓了。少陽兄要飯的時候記得替我要一份。”

“被迫要飯”的楚少陽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怕依照我的飯量,填不飽傅兄的肚子。”

傅希言從善如流:“那就要兩份吧。”

楚少陽、心腹:“……”天底下,竟有人的臉皮能用固若金湯、安如泰山來形容,若有城牆如斯,的確叫人望而興歎,難以攻克。

楚少陽第一次刁難人,業務還不熟練,燒完水就放人回去了,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第10章 奸人想挖坑(上)

第二天,他明顯經過高人指點,使喚人的花樣層出不窮。

燒水、打水、撿柴、做飯、洗碗……那架勢,好似這世上隻有乾不完的活,沒有累不死的人。

雖然有周耿耿和周忠心暗中幫忙,卻也不能太明顯,大多數事情依舊需要傅希言親力親為,接連兩天,他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幾次在馬背上打盹兒,差點摔下來。

周耿耿對此怨念頗多,忍不住嘀嘀咕咕嘮嘮叨叨,傅希言這才知道,在他出發前,傅軒曾放下臉麵,送了份厚禮給楚光,楚光是禮收了,好聽話也回了,沒想到結果來了這麼一手。繼續這麼下去,怕是隊伍到了洛陽,胖胖的他就剩下一抔厚厚的黃土了。

想來想去,想去想來,都不能坐以待斃。

思及處境,傅希言悲從中來,忍不住賦rap一首。

人在屋簷下,

屋簷老掉瓦,

與其被砸,

不如換頂大傘打一打。

大傘在哪?

瞧帳篷最貴的那旮遝!

這時候,傅希言不由真心感激起自己的眼瘸。要不是當初他在自醉樓一眼“相中”樓百戰,就不會遇到三皇子,更不會坐下來吃飯聊天。

回想他那日在飯桌上拍出的幾記無影馬屁,是那麼的精巧,那麼的完美,想必能令三皇子受用至今。想必隻要自己製造個偶遇,就能與他迅速接頭了。

不過三皇子除了第一日騎馬,接下來都和三皇子妃乘坐馬車,傅希言在外圍繞了兩圈,找到了幾個顯而易見的破綻,正想趁著今夜月黑風高,成其好事,營地忽而騷動,源頭依稀就是家眷駐紮地。

傅希言心驚,該不會是三皇子出了什麼事?

正當眾人胡亂猜測、惶惶不安之時,楚少陽策馬駕到。楚光任人唯親,已將他提拔為百戶。所謂縣官不如現管,作為管二代,自有些威信。

他也不說廢話,直接點了批原羽林衛的熟手,留下句“堅守營地”,就箭一般地領頭竄出去了。

留下的,大多似傅希言這樣走後門進來的社會新鮮人。一個個的,年紀輕輕,背景梆硬,壓根不知道什麼是辦公室智慧,還以為上班就似金吾衛,隻要上司不在位,嘮嗑八卦無所謂。

謠言悄然四起。

傅希言可不管這些,好不容易牢頭走了,抓緊時間補了個好覺。

覺前,他聽到的劇情還是三皇子妃突發急症,醒來,已演變成三皇子與工部某官的女兒通奸,不巧被三皇子妃撞見,急怒攻心,吐血三升,太醫束手無策,楚少陽帶人尋訪名醫。

傅希言剛覺得這故事毫無邏輯,荒郊野外,太醫都束手無策的病案,哪來的名醫敢接手?立即就有人將故事圓了下去。

“你們不知,離此不遠,有個裴介鎮,鎮上有個柳木莊。每年清明時分,莊主便開設普濟會,請來大夫為貧苦人家施醫贈藥,代代如此,聲名遠播,吸引不少慕名而來的杏林聖手於此隱居,久而久之,變成了杏林鎮,每天都有人來求醫問診。”

他一說,在場不少人都想起了這個地方。傅希言也想起家裡曾為他請過一位大夫,好似就來自裴介鎮。

有了地名,眾人回味三皇子的狗血故事,越發真情實感。

一時鄙夷官員家小姐寡廉鮮恥,一時羨慕三皇子齊人之福,一時又點評三皇子妃度量狹窄。■思■兔■網■

傅希言不知道周圍有沒有三皇子的人,若有,自己一言不發也不好,便道:“楚百戶是沒長嘴,還是錢不夠,請個大夫也要拉著一群人壯膽?再說,裴介鎮大夫的醫術也未必高明。”

有人不服氣地反問:“你怎麼知道?”

傅希言笑了笑道:“我請過。”

於是一群人嗑瓜子的方向又變了,開始好奇傅希言年紀輕輕的請大夫做什麼?

減肥這事兒,古人或許藏藏掖掖,但在傅希言這裡,就是個能建康交流、互相激勵的話題,當即滔滔不絕地述說起來。

千奇百怪的健身器械,五花八門的減肥食譜……聽得一群人目瞪口呆。

趁傅希言喝水潤喉,有人提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那你怎麼不瘦呢?”

傅希言隻覺嘴裡的水發苦,仰天長歎:“我也想知道啊。”

“我倒知道個藥膳,我姨試過,效果極好,隻是記不太全,回頭幫你問問。”

“我娘也有個方子,傳給我姐了,我也幫你問。”

“……”

頓時,簡陋的營地裡,袍澤之情閃閃發光。除了傅希言,誰都沒發現這話題已經轉得十七級以上台風都刮不回來了。

用完早飯,眾人收拾好東西等待啟程,但直至午時,才有一人獨自騎馬回來,徑自往三皇子營帳去了。

再沒眼色的也看出大事不妙,反倒不敢再議,一時間,整個營地靜默無語,隻聞鳥鳴蟲叫和馬兒吃草的咀嚼聲。

憑借看過的各類電視劇和小說,傅希言心中也生出幾分猜測,意外嘛,無非遇刺、叛變、鬥毆、下毒、發病、失竊、走失……那麼幾種。

哪種威脅的都是楚光的項上人頭,和他沒什麼關係。傅希言悠然自得地躺下,準備睡個午覺,眼睛剛閉上,就被楚光的心腹無情地叫起來。

“指揮使召見。”

哦豁,這可真是,王婆照應武大郎——準沒好事。

傅希言揉揉眼皮,打了個哈欠,喝了口水,又放了泡水,才施施然地跟上去。

心腹目瞪口呆:“你,你怎麼這麼多事!”

傅希言理直氣壯地說:“麵見上官,何等大事!若非身居簡陋,我必然要沐浴焚香三日才去的。”

心腹想,信你個鬼!

傅希言跟著他,頭一次從營地外圍走入腹地,隻覺此處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警衛森嚴得不同往常。可惜沿途沒碰上周耿耿和周忠心,萬一自己遭遇不測,連個搬救兵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裡,他不由放慢腳步,時時關注他動向的心腹立馬轉頭瞪他。

傅希言疲倦地說:“累了累了。”

心腹怒道:“這才幾步路。”

傅希言委屈地說:“你自己一個人走,我扛著三個人走,能一樣嗎?”

心腹看著他龐大的身軀,一時語塞,走了七八步,他才想起,傅希言的腿粗得跟大象似的,一條頂仨,有什麼不一樣?

隻是營帳近在眼前,那絕妙的反駁之詞注定要胎死腹中了。

他不由又瞪了傅希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