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來,阿凇吸了吸鼻子,他在浮南麵上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
他不是給她處理好傷口了嗎?阿凇思考了一下,他才想起浮南臉上的血腥氣應該來自於他在毀掉雙目時落在她身上的鮮血。
阿凇將蘸了溫水的白帕在浮南臉上胡亂抹了幾下,直到將她臉上的血跡擦乾淨為止。
浮南低眸,看到阿凇掌心帕子裡那抹鮮豔的紅痕,她想,這是他的血。
“臟。”他寫字給浮南解釋。
浮南低著頭,她咬著唇,不知說什麼好。
她還沒恢複完全,又躺回去了,阿凇將桌上燈盞吹滅了。
“阿凇,早些睡,下次不要這樣了。”浮南在黑暗中翻過身,看著他模糊的輪廓說道。
阿凇的脊背挺直著,他轉過身去,走出門,而後輕輕將門關上了。
他沒有聽浮南的話。
浮南在法力恢複之後便可以自己運功療傷了,第二日便能下地走動。
對於阿凇來說,他戳瞎自己的眼睛,也隻是皮外傷,倒是他曆經一個輪回煉成幽冥之體,當初被毒啞的嗓子還沒恢複。
“可惜,隻有魔域上層才有給你解毒的藥材。”浮南半靠在軟榻上,將自己麵前的溫熱湯藥捧過來,自己小口小口抿著。
她開始謀劃之後的路該如何走。
前幾日來追殺她的魔族應當是因為那血晶腰帶對她起了歹心,那手持大刀的魔族首領已是金丹後期的修為,他們的來頭應該不小。
這些追殺她的魔族都被阿凇殺了,但難保背後的勢力會不會追查報複,浮南想,她應該儘早離開這裡才是。
正好她的錢也攢得差不多了,應該可以找羅真,讓他帶自己偷渡到魔域中層去。
阿凇就更簡單了,他雖然是人類,但修煉了魔族的功法,有了幽冥之體,與魔族無異,應該是可以通過魔域的正常途徑往上走。
在魔域之中,隻有達到金丹修為的魔族才可以從魔域底層去往魔域中層,浮南雖有金丹修為,但她是妖,沒辦法通過測試。
浮南將自己的計劃告訴阿凇:“我呢,就通過熟識的人,花點錢,偷渡到魔域中層,你如果還要我陪著你,就通過魔域的正常途徑上去,如何?”
以阿凇現在的實力,可以隨時離開魔域下層,就是浮南自己不好辦。
“我們惹了人……也不算惹了人吧,總之就是引起魔域某些勢力的注意了,還是早點離開為妙。”浮南輕歎一口氣,她已經儘量低調了,但還是惹上一些魔族了。
阿凇有自己的考量,但浮南如此說,他也沒有拒絕,他對她點了點頭。
浮南與他達成一致,便將自己藏在床下的陶罐取了出來,內裡裝著滿滿當當的骨幣。
她將自己最後攢的那些骨幣投進陶罐裡,正好將它裝滿。
二十年了,她總算可以離開這裡了,浮南笑了笑,心情有些雀躍。
她想,等到了魔域中層,她應該能多些賺錢的機會,到時候就可以快些把先生的屍骨帶回他的家鄉。
看到浮南麵上露出淺淺的笑意,阿凇比著手語問她:“你這麼想回到家鄉?”
浮南麵上的笑容凝滯了一下——她當然不是自己想要回家,對於蒼耳來說,她落地生根的地方就是家鄉,她的家鄉就在這裡,魔域的最底層。
她眨了眨眼,眸光有些閃躲:“是。”
浮南低頭,將陶罐抱著,掩飾自己的情緒:“我過幾天就去城裡找羅真,我們魔域中層見,好嗎?”
阿凇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浮南傷好之後,花了點時間將自己的小院給重新打理整潔,雖然她很快就不住在這裡了,但她還是認真整理了住處。
在浮南收拾的時候,離這裡有些距離的密林之中散發著死寂的氣息。
阿凇在這裡殺了數十名魔族,包括那名魔族首領與不知身份的魔域下層貴族。
此時,一位黑衣人將佩戴著血晶腰帶的魔族大人屍骨挖了出來,他端詳著他腰間掛著的血晶腰帶,還有他生生被扭斷的脖頸。
這位大人已是元嬰修為,肉身堅不可摧,究竟是誰能直接折斷他的脖頸?
黑衣人又搜集了一些情報,而後便離開了這裡,這位死去的大人是魔域下層城主麾下很重要的幕僚,他要找出凶手。
浮南這邊還是一派平靜,幾日後,她將骨幣收集好,準備去城裡找羅真。
出門之前,她問阿凇要不要一起去。
阿凇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在出門之前,還乖乖將掛在牆上的鬥笠給戴上了。
浮南看到他的動作,輕聲笑了,現在的阿凇自然沒有戴鬥笠遮顏的必要。
“不用啦。”她踮起腳,將他的鬥笠取下。
阿凇看著他,黑瞳漠然,有些不解。
“現在有魔族姑娘想要帶走你,你可以自己逃不是嗎?”浮南的嗓音含著笑意。
這就是她與他的不同,她修煉這麼久,不過金丹修為,而阿凇用七日就可以超過她。
阿凇對浮南點了點頭,而後,他反手將這鬥笠蓋在了浮南的頭上。
浮南有些懵,她掀起擋在自己眼前的麵簾,柔聲問她:“阿凇這是在做什麼?”
阿凇在她手上寫了兩個字。
“一樣。”
他的意思和浮南的一樣。
怕她被魔族的男子抓走了。
第9章 九枚刺
浮南聽到阿凇這句話,掀起麵簾的手頓住,她垂在身側的另一種手手背上才被他寫過字,有些癢。
不知為何,她感覺有些害羞,怕她被其他魔族男子抓走什麼的……
浮南攥緊自己眼前的麵簾,結結巴巴地說:“怎……怎麼會呢,又沒有魔族要我。”
她這樣的性格長相,在魔域不怎麼受歡迎,魔族下層的魔族姑娘們熱情大方,模樣也好看,有的時候,他們隻是在城裡擦肩而過便能對上眼,過到一處去。
浮南將鬥笠摘了下來,放在桌上,抱著沉甸甸的錢袋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阿凇看著她的背影,跟了上去,他自然是怕浮南丟了,因為他之後的幽冥經輪回修煉都需要她。
於是他走到她身側,又碰了碰她的手背。
他給她比了手語:“跟著我。”
浮南看著他漂亮的鳳眼,眨了眨眼睛,她小聲說:“我當然會跟著你,我撿回來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我都會陪他們一直走到墳墓的。”
這是浮南的習慣,做這樣的事久了,她也將這當成自己的原則。
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阿凇會死,但很神奇,他活了下來。
活就活吧,如果他不嫌棄她,她可以一直陪著她。^o^思^o^兔^o^文^o^檔^o^共^o^享^o^與^o^線^o^上^o^閱^o^讀^o^
浮南的生活很無趣,除了對先生的諾言之外,她似乎沒有什麼人生的目標。
她就希望在自己身邊的所有東西都能好好的,就這麼普通地一天一天過著日子,也很開心。
阿凇注視著浮南在日光下澄澈的眸,他知道浮南不會騙人,他覺得浮南會這麼一直陪著他。
浮南到了魔域下層的城市裡便聯係了羅真,這處城池是魔域下層相對來說較小的一座城池,魔域上層的魔宮嫌棄魔域下層混亂,又不能帶給他們利益,所以魔宮一脈也管束不到這裡,魔域下層各方勢力各自為政,以城池為勢力劃分。
這裡毗鄰怨川的儘頭,這座城池名為遠燼城,這名字細細想來,多少有些晦氣,但魔族們就喜歡這樣的稱謂。
羅真在遠燼城的酒樓裡喝酒,他讓浮南帶著骨幣過來,他會給她安排。
浮南與阿凇並肩走在遠燼城的街道裡,她提著錢袋子,對阿凇說:“我和羅真上去魔域中層,你就按正常程序上去,到時我們約定一個地點見麵,好嗎?”
阿凇自然不用通過正常途徑前往魔域中層,他不會離開浮南太遠,但他可以裝作自己是一個遵紀守法的規矩人類,於是他點了點頭。
他們兩人走著,吸引了城裡許多魔族的注意,當然,他們大多還是對阿凇感興趣,他的樣貌太出眾了,即便是在遍地是美人的魔域,他依舊可以奪走大部分魔族的目光。
魔族對於喜歡的異性表達大多很直白,喜歡就去接近,若是被拒絕了,壞一點的魔族就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能直接帶走就直接帶走。
阿凇走在路上的時候,有很多位魔族姑娘朝他靠近,但她們靠近阿凇十丈之內,感應了一下他的氣息,轉過身便走了,單純是被他嚇的,幽冥經的修煉者對修為低於自己的大部分魔族有很強的威懾力。
這種令人畏懼的力量其實不止對魔族生效,對其他種族也有效,隻是甚少有魔族會離開魔域,他們沒多少機會嚇到其他種族,所以這功法的效果便沒有記載在秘籍上。
浮南沒辦法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氣息,完全是因為她的鮮血就是構成他軀體的一部分,她是他的骨血,又怎麼會畏懼他?
她一路走著,還有空拿出自己為數不多的私房錢買些有趣的小玩意,浮南在一處燒烤攤前停了下來。
外貌仿佛一隻大螳螂的燒烤攤老板熱情地朝浮南吆喝:“姑娘——哎喲,還有位帥氣小哥,你們要設麼口味的烤串呀?咱們這裡什麼都有,人肉的最貴,妖獸的次之,普通野獸肉的最便宜。”
浮南一聽,被嚇到了,這魔域外麵賣的東西果然不能買,她取出自己多的骨幣,斟酌了一下說道:“野獸肉的吧。”
“嘁——窮鬼!”老板將一份烤串拿了過來,放在火上烤,他覺得浮南窮酸,隻吃得起最便宜的。
其實是浮南隻敢吃最便宜的那一種。
她接過一大把烤串,分了一半給阿凇,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阿凇,他們賣人肉,你沒有被嚇到吧?”
阿凇接過她手中的烤串,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老板根本沒有賣人肉,魔域下層哪來的人類,都是拿其他不知名肉類仿造的,隻是掛個人肉的名字,可以賣得貴些。
浮南低頭,捏了一下自己纖細的手腕:“幸好我沒有什麼肉。”
確實,她變為原形,也隻是一枚難啃的蒼耳而已。
一想到要離開這裡,浮南就心情雀躍,她與阿凇走進酒家,這裡是遠燼城最豪華的酒樓了,頂層還有包間,羅真有錢,在頂層包了一整個包間。
原本浮南是準備和阿凇一起走進去的,但羅真似乎是感應到了有兩人靠近,浮南還沒敲門的時候,他就在門裡嚷嚷:“南姑娘,你上次帶來的小瘸子還沒賣出去嗎?這是我和你的交易,你一個人進來就好,讓那小瘸子自己找地玩去。”
“羅真,請你禮貌一點,他不是瘸子。”浮南在門外提高了嗓音說道。
這是她自己說話本來就細聲細氣的,即便提高了音量,也不像在生氣。
“阿凇,那我就自己去找他了。”浮南扭過頭來,對阿凇笑了笑,輕聲說道。